皮一下就跑,火候刚刚好,戴岚见好就收地伸手替蒋新明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响了两声忙音,蒋新明幽怨地看向戴岚:“老师,您怎么不早说自己的医生是宋意啊……” “你也没问啊。”戴岚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姜还是老的辣”的得意。 两人没坐电梯,这时刚好走到一楼。 一出教学楼的大门,十一月的风硬生生地吹到人脸上,冷不防的一下子,怪疼的。 昨天那个加塞的患者,冲进问诊室时,也是像这样吹了戴岚一脸的冷空气。 刚刚电话接通时,戴岚好像隐隐约约听到烧热水的嘈杂声,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办公室还是医院食堂。 此时此刻,戴岚很想喝口热水。 他回头看了蒋新明一眼,说:“别去食堂了,下午没课,走吧,我请你吃饭。” 这两个医生也太熟了,熟到蒋新明毫不意外自己的小叔叔身边会有这么一个人。 八卦的心一起,戴岚就很想打听,但又不想主动开口,以至于菜没上来前,他就一直放空着双眼盯着蒋新明看。 蒋新明被他那空洞的眼神吓得发憷,思来想去不知道说点什么,摆弄了半天筷子。 可她不说话,戴岚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蒋新明也怪难受的,半晌想出个点子,说:“老师要不我把许璐也叫来?” 许璐是戴门研一的学生,研究方向和蒋新明的大差不离,俩人私下里交流多些。以前戴岚请吃饭次数不少,但都是叫上好几个学生,像这种一对一的局面,还是头一次。 戴岚听到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打盹的时候忽然被吵醒一样,他打了个哈欠,疲惫地说:“叫她干嘛,看不出来是单请你吃饭吗?” “啊?”蒋新明这下更懵了。 戴岚懒得说话,随便扯了一句:“贿赂一下医生家属,让你的宋叔叔好好给我治病。” “嗐,这有啥可贿赂的。既然是宋意,那就不用操心了。宋意说您没病那肯定没问题,老师您就放心吧。” 戴岚乐了:“宋意说我没病我就没病啊? 刚说人家差劲的也不知道是谁了。” “我那不是不知道是宋意嘛!老师您早说是他嘛。” 戴岚勾了勾嘴角,抽了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起了筷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和宋意很熟啊?” “熟啊,他和闻越是大学同学嘛。我们就差了六七岁,一放寒暑假我就被我爸扔到闻越那,宋意又在闻越家里住过好一阵子。他俩不嫌我年纪小,玩什么都愿意带着我。” 听到这,戴岚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问道:“闻越是你亲叔叔?他姓闻你姓蒋?” 蒋新明不以为意地答道:“对啊,因为我奶奶姓闻,我妈妈姓蒋啊。” “不错。”戴岚赞许地点了点头。 想到好几年前考研复试时,蒋新明那句“我只研究女性主义”。当时听起来挺稚嫩的,如今一路走来,她能在现在这种环境下把学术成果出得这么顺,少不了家里面给的精神鼓励。 戴岚擦完筷子之后继续擦杯子,边擦边说:“那你们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你跟宋意,嗯,是挺配的。努努力,将来学术成果超过人家。” 蒋新明庆幸戴岚这句话是在她把刚喝的水咽下去之后说的,否则高低得喷出来。 导师嗑自己的cp也就算了,但这都哪跟哪啊。 “不是,老师您以为我和宋意是一对啊?哎我去,且不说我俩差着辈呢,他也算是和闻越一起把我带大的,看我跟看小屁孩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宋意他也不……” 蒋新明光顾着把被戴岚乱点的鸳鸯谱摆正,嘴比脑子快了好几步,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么让宋意被迫出柜很不礼貌。 虽然只说到一半,但她知道,以戴岚对人世的深谙,肯定猜出来了。 果不其然,戴岚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地说:“啊——那我这是看岔了,岔老远了。不过你小叔叔和宋意也挺配的,都是医生还能一起加班一起休假,挺好。” “啊?”蒋新明觉得今天自己“啊”的次数简直不要太多了,光顾着惊讶了,得想想自己导师这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说呢,闻越虽然是我长辈吧,但我不得不吐槽一句,就他那么傻缺,一看就是个傻直男。” “哦……那当我没说吧。” 戴岚达到目的心满意足,拿起水壶往自己刚擦干净的杯子里倒满了热水。 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喝上口热的。 谁知,这口热水注定喝不顺当—— “老师,您请我吃饭就为了问这个啊?那您这是看上宋意了还是看上闻越了?” “噗——咳……” 这口水刚被安全护送到嗓子眼,就不上不下地卡在那。戴岚咳了半天,才把该咽下去的水顺利地咽下去,该咳出来的水费劲地咳了出来。 怎么说呢,真够不体面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三院办公室) 闻越:“靠!宋意你这个病人也太拽了吧!” 宋意:“谁让你说人家有病。” 闻越:???
第六章 小阳春 不得不说,蒋新明的敏锐度太高了。 一周前,学校里第一个发现自己得抑郁症的人就是她。 那天其实戴岚没迟到,只不过是踩着上课铃来的教室,就被当助教的蒋新明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时戴岚问她:“你怎么发现的?” 蒋新明指了指他的左手手腕,“一个多月前,无意间看到几道深红色的结痂。” 这理由显然说服不了戴岚,他拧着眉问道:“就这样?” “在那之后……您每次早八,只要穿了浅色的衣服,左手袖口的地方,几乎都有一小片浅黄色的污渍。衣服上要是染上血没有及时洗掉的话,留下的颜色就是浅黄色的。” 蒋新明一直低头扯自己左边的袖子,说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戴岚,瞅着老师的脸色,试探着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一个人平时对自己穿衣搭配的要求特别高,是不可能穿没洗干净的衣服的。所以我当时很纳闷,为什么老师只有在上早八的时候衬衫会出问题。后来换位思考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早上起床后时间太紧没空仔细挑衣服,而休息的时候又没有心情去逛街买新的……” “从我当助教那天开始,老师您每次上课都是提前五分钟到教室。而这学期,您几乎是提前二十分钟就坐在讲台上等着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像是……”蒋新明停顿了几秒,做了下心理准备后道,“像是很怕迟到所以刻意早到一样。” “可老师您今天,却是我认识您以来,第一次踩着上课铃到教室。您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像这种触及教学事故边缘的事情,放到正常状态下,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 “够了!别说了。” 戴岚打断蒋新明话时脸上充满了厌烦。 他知道这样挺没素质的,人家学生好心帮你,自己却摆着副臭脸耍脾气。 可是,他控制不住…… 发觉情绪状态不对劲这半年来,戴岚一直在观察自己,去判断自己到底怎么了,去确认自己不正常的边界在哪里。 可戴岚从未想过会有其他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如果有,那也最不应该是自己的学生。 蒋新明的每一句都正中靶心,条条都是按着戴岚往日的处事逻辑来推断的。 方才,她每说一句,戴岚都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透明一分。 平日里精心维系的外壳被逐步击溃,一片一片地瓦解,露出的难堪内核,还被冠冕堂皇地赋予“抑郁”的名字。 一个多月前,刚好是戴岚第一次自残—— 即使意识到生病,戴岚也从来没动过自残的念头。他甚至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抑郁症患者都喜欢伤害自己? 明明流血是一件很痛的事情。 戴岚怕痛。 直到有一天晚上,戴岚喝多了,握着高脚杯的手不自觉加了力,最细的杯颈部分被他生生地按断了。 玻璃碎裂的那一寸劲,断口处在戴岚右手中指割了道很小但很深的划痕。 由于酒精对神经的麻痹,等到戴岚发现杯子被自己捏断时,血已经顺着中指流到了手腕。 戴岚不喜欢开灯。深夜里,月光不受任何遮挡,顺着窗户就照了进来。 月亮的光透着股明亮的蓝,称得戴岚的胳膊格外惨白,而那胳膊上淋淋漓漓的血迹又被称得格外鲜亮——像滴在鱼缸里的红墨水一样,逐渐晕开,不断扩散。 发现杯子断了后,戴岚看向自己胳膊,以为是杯子里的酒被晃洒了。 他不耐烦地抬起手,放到面前,伸出舌头舔舐时,鼻子上也蹭了一抹红。 嗅觉和味觉双重的刺激下,戴岚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酒,而是血。 好像,还是自己流的血。 戴岚这才觉得痛。 但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痒,伤口处混着汗和血,酥酥麻麻的。 伴随着痛感,戴岚开始回味起刚刚舔到的血的味道。 而两瓶黑皮诺下肚,再入口的哪怕是血,咂起嘴来,也尝到了一丝甜味。 酒醉时的戴岚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尝到了甜头之后只想尽兴。 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酒杯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的杯颈和杯托就放任它们自由落体掉到地上,他看都没看一眼。 紧接着,戴岚右手中指抵着杯颈的断口处,轻轻一用力,杯子90度转了个身,杯身和杯颈的衔接处被食指和中指牢牢地夹住,杯肚紧贴着手掌。右手手臂青筋突起,膨胀的静脉因接下来可以预见的疯狂而不断地兴奋。 酒精的麻木,让戴岚的动作很迟钝,他缓缓地从袖子里抽出左手手腕,缓缓地抬起右手,缓缓地用杯颈的断口划了下去。 划下去的那一瞬间,连痛感都是迟钝的。 划痕从腕骨开始,对角线走向延伸到了胳膊的侧面,像新刻上的生命线一样,蜿蜿蜒蜒,绵延不绝。 小时候戴岚被带去诊所打针,护士阿姨给他扎完针之后都会说:“这孩子血管浅,好打针。” 四五岁的戴岚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十年后的自己会有同样的感慨:血管真的很浅,和划痕一起,交织在他手腕上,纠缠不清,互相狰狞,各自诉说着各自的生命。 原来这世上,极致的快乐与痛苦并无二致。 戴岚没忍住,举起右手又落下,左腕又填了几道鲜红色的印迹—— 蒋新明看到的那几道深红色结痂,就是这么来的。 宿醉后,戴岚在早上会被四个放置在不同位置的闹钟吵醒。 起床后,他要从卧室开始,走到客厅,走到餐厅,走到他从来没用过的厨房,依次关掉放在床头柜的闹钟,放在客厅书架上的闹钟,放在餐桌上的闹钟,放在咖啡机旁边的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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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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