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岚研究亲密关系很透彻,他始终觉得无论什么关系也抵抗不了时间。就像亲人会去世,朋友会分别,没有人会一直陪伴着另一个人。 就因为这个,褚知白总说戴岚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毕了业就潇洒回国了,留下他一个人待在孤独的美利坚,跟个留守儿童似的。 戴岚生病的事没瞒着他,不回人家消息,总得给出个理由来。一早就和他说了,但当时褚知白听了之后,一没惊讶二没安慰,像听到“我感冒了”一样,直接接受了,压根没当回事。 戴岚总觉得褚知白早就猜到自己生病的事。在美国的时候,褚知白就明里暗里吐槽过好多次,说戴岚有搞数据的天赋,把这天赋用来去搞金融,早就发家致富奔小康了,做社会学研究着实委屈。 在褚知白眼里,戴岚的抑郁根源全在社会学,任何偏哲学的知识都是加重痛苦的催化剂。 褚知白说的不无道理,但像他那样完全用理性经济人的思维去衡量每一件事的利弊与得失,戴岚做不到。 抑郁症是个有苗头的病,戴岚在美国用放纵的方式来进行逃避,而等逃避的时间够久了,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长年累月积压的痛苦便会像雪崩一样直接把人压垮。 雪崩的黄金救援时间是15分钟,戴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被困多长时间了。 老年人忆往昔的环节结束,戴岚起身把今天买的药都摆到面前。 他把律康和阿戈美放到抽屉里吃灰,把宋意提到可以应急的劳拉拿出来,一粒一粒地拆开放到新买的药瓶里。两盒药全部拆完后,又把维生素C片和葡萄糖酸锌片倒进药瓶里。 戴岚拿起药瓶,“哗啦哗啦”地摇晃了几下,大概摇匀后,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没有兴趣做别人双盲试验的被测对象,但很乐意自己和自己玩一个全盲的游戏。 戴岚无聊地拿起药瓶,发呆的同时,两只手来回地颠着它。 他手指很长,是双从小就练钢琴的手。药瓶在手指之间辗转,如同仓鼠不知疲惫地奔波在越转越快的跑轮上。 过了一会,戴岚起身去书房翻出个双面胶,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宋意写给他的便签,正对着瓶身贴了上去。 “禁酒禁烟禁咖啡”。 今天是没有酒精助眠的第一晚。 戴岚看着那七个字,笑着从里面拿出一片,没用水顺,扔到嗓子里直接吞了,喉结携着药片向下滑动。 戴岚回味到一丝橘子味。 看来今天抽到的是VC。 可能是心理作用,一直到洗漱之前,戴岚都觉得嘴里像是刚吃完橘子一样,酸酸的。 嘴里泛着橘子味,戴岚总是忍不住联想到佛手柑,进而联想到宋意。 想到宋意不打紧,但戴岚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和宋意提起过抽烟这件事,就连上次在地下车库出口,闻越递烟也是只给了后车的老哥。 他是怎么猜到我抽烟的? 戴岚洗澡前,脑子里一直琢磨着这个问题。 直到他抬起手,闻到了手指间似有若无的烟味…… 想到自己今天把报告递给他时,好像是先放到桌子上,然后慢慢地推过去的。 “靠。” 戴岚低声骂了句脏话,在洗澡的时候,疯狂地在手上打了三遍沐浴露。 作者有话说: 文里面提到的电视剧名字是《我的解放日志》
第九章 飞蛾扑火 戴岚烟瘾不大,抽的几乎都是细烟,纯粹是为了尝味道。 他最近喜欢上一个茉莉味的,抽的时候有种口齿噙香的感觉,连二手烟的味道也都是茉莉花茶味的。 淡淡的烟味带着一点花茶香,有种文艺的颓废感。戴岚挺喜欢的,但估计在不抽烟的人那里,这味和烟臭没什么区别。 戴岚不爽地捧起一捧水,猛地往脸上扑,扑完之后还搓了好几下脸。 浴室的温度让镜子蒙上一层水汽,空气中弥漫着水滴向天花板正中央的浴霸处聚集。 戴岚在中学的时候学的物理忘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水雾喜欢往温度高的地方聚集是什么原理,但温度一高水就要变成水蒸气了,这个还是记得的。 他想到飞蛾扑火。 明亮的东西总是太耀眼了,即便是被安置在偏僻的地方,只要看一眼,目光就像是被死死地钉在那一样。 戴岚自认为还没有当飞蛾的觉悟。 他光着脚,把浴室里的灯都关了。 对宋意的心思,戴岚没想骗自己。他是个心里想什么都不藏着掖着的主,自欺欺人这种事更不会干。周四那天,蒋新明看出来就看出来了,他不否认也不想解释。 但是心思只是心思,戴岚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打算。 宋意长得好看,性格也好。门诊室的那点接触,往好听了说是一见钟情,往难听了说就是见色起意。 放到以前,戴岚管都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喜欢就去追。 但现在不行,宋意不一样,精神科医生的身份搁那摆着,巧不巧的还偏偏是给自己看病的医生。就他那悬壶济世的菩萨情怀,戴岚看着都心累。 喜欢是真的,烦也是真的。 三十多岁的年纪了,戴岚不想给自己找那个麻烦。 但即便是不想找麻烦,他仍然忍不住去给宋意留下个不那么糟的印象,至少体面些。 相比于喜欢人家那点心思,这多此一举加情不自禁的心思更让戴岚觉得难堪。 在感情上游刃有余这点,戴岚照褚知白差远了。 虽说人长得帅,穿衣搭配也讲究,当年在北美留学圈,想追戴岚的男生女生多了去了,但他多好的都看不上,从头到尾都散发着玩物丧志的颓废气质,拒绝人的话都千篇一律:“每一天都想死,心都入土了,别和我这种人谈,不值当。” 褚知白当时还弯酸他:“天天净放一些花哨的屁,不如直接说‘你很好我不配’。” 戴岚在美国待了三年,这三年褚知白没换过三十个男朋友也差不多了。 都不用和褚知白比,自己活了三十多年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件事,跟谁比都挺寡淡的。 关键是即使换了三十多个,褚知白仍然能够做到“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戴岚就没见他因为分手伤心过。 样本不足,戴岚很难去想象飞蛾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趋光性也是生物的本能。 两种本能的相互作用导致的结果,戴岚判断不了这到底是洒脱还是蠢,但终归是蛮疼的。 “不疼,别看了。” 蒋新明最近一两个月在和一个大四的学妹忙一个健康传播的创业项目。 学妹新传的,有个患有躁狂症的男朋友。她男朋友跟她一起做项目,平日里挺温和的一个人,犯起病来跟发了狂的豹子一样,因为一点争执,对着蒋新明就一巴掌挠了过去。 蒋新明脖子上那三道抓痕着实有点吓人,学妹心里过意不去,时不时地就拉开蒋新明的衣领看一下。 “还是去医院吧。” “没事,就看着吓人,连皮都没破,主要是照着脖子扇了一掌,那抓痕是扇的时候额外赠送的。不信你问他。” 蒋新明是真没当回事,也没怪谁,还调侃地看了学妹男朋友一眼。 后者镇静下来之后,特别不好意思,把“对不起”“真的抱歉”翻来覆去说了几百遍。 当然蒋新明也没多老好人,在处理好伤口后的第一时间和学妹说:“他也这么打过你?” 学妹听到后不仅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害羞了起来:“其实很少打人,更没打过我。他好像有个认知偏见,之前两次打的都是离我最近的那个人。” 得,白关心了,合着是“护花使者”,挨打还被迫吃了一大口狗粮。 因为闻越的缘故,蒋新明对精神类的患者一直很宽容。今天这一掌,她能感觉到,对方一开始是照着脸来的,打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有意识想收回来,但躯体却不受控制,只好往脖子上招呼。 但宽容归宽容,除了戴岚,蒋新明今天是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精神类病人。 她分不清抑郁症、躁狂症还有什么双相情感障碍具体有什么区别。之前听学妹给自己打预防针,说她男朋友有躁狂症的时候,蒋新明还天真地以为只是比正常人亢奋一点,根本没往暴力和冲动那方面去想。 学妹想做这个项目一大半的原因是她男朋友。身边人对精神类疾病的了解程度和接受程度都太低了,她想给自己男朋友创造一个更温暖的社会环境。 国内心理咨询的市场良莠不齐,学妹从男朋友身上获得了灵感,以中学生和大学生的心理治疗作为切入点,创立一个心理咨询和心理科普的工作室。 学妹把想法落实得不错,不仅申到了国家级的大学生创业项目,还直接在月港大学的科技园区成立了一个工作室,想扩大业务和月港医科大学合作的时候,辗转了多方认识了蒋新明,求贤若渴地盼她加入团队。 读博忙得要死,学妹第一次找到蒋新明时,她根本没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开出来的高薪对她来说也没什么诱惑力。可看到戴岚左手手腕上的划痕之后,蒋新明在学妹第二次找到自己的时候就松了口。 项目她看了,不用仔细想就知道闻越肯定愿意揽这个活。在职精神科医生只需要偶尔休息日做个科普讲座就行,这种扩大知名度和权威性的事医院不可能不同意。兼职的心理咨询师可以从他还在读的师弟师妹那里找。 今天原本商定好拿着学校盖章的文件去三院那边走流程,但学妹把找学校盖章这事给忙忘了,蒋新明没有恶意地吐槽了两句,就被她那个护花使者的男朋友扇了一脖子。 学妹的意思是三院该去还得去,蒋新明为她空出来的这一天不能浪费。实在不行这次先让蒋新明带她去混个脸熟,顺便请闻越吃个饭,把可以去联系的兼职咨询师的名单定下来,之后再单跑一趟盖章的流程。 于是三个人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闻越周日在三院当班,周日宋意休息,但想到项目不只需要一个在职医生,闻越还是把宋意叫了过来,说是下班点来三院集合,然后一起去吃饭。 结果这个下班点就走人的三院第一摸鱼巨头,今天硬是加班加了半小时。 宋意和蒋新明他们也没想到要等那么久,就一直站在三院门口吹冷风。 一和精神科的医生站在一起,学妹就忍不住犯职业病,拉着宋意就开始摆龙门阵。 等她提到自己男朋友有躁狂症的时候,宋意方才一直云游天外的注意力才集中起来。 他和学妹男朋友聊了两句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你的躁狂症是谁诊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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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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