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郁琛戳着手机的手指一僵,筷子咕噜噜滚到桌脚。 “怎么了?”项目组成员凑过来。 “操,入围了?Chen…Yu…,是你是你,你入围了!恭喜啊啊啊啊啊!” 郁琛抢回手机往下翻了翻,发件人没错,主办方没错,作品信息也没错。一个漂亮的笑这才慢慢由眉梢和嘴角漾开,任同事拼命摇晃肩膀,青年象征性地回击了几下,重新去拿了双干净筷子。 “你会去的吧?国际级别的合作项目啊,朗曼诶,入围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呢。”另一个组员也很高兴。 他们这几天出外勤去山里,起因是公司接了个特殊项目:老板出差时偶然与西北小镇的一位乡村规划师搭上了线,得知山里孩子每天天没亮出门、天黑了才回家,摸黑走上五六个小时山路上下学。 于是青年规划师打开格局,想请几人为大山里孩子的上学路绘制墙体涂鸦,带去更多色彩和温度。 一行四人一呆就是五天,不管风吹日晒站在街边涂涂画画,晒黑了几层皮,画秃了几根笔,孩子们的眼睛也亮了几分。 此刻,距离一周时限还剩下最后一个周末,在土砌的饭堂里吃着倒数第几顿饭,郁琛居然还有些舍不得。 不是说精神境界有多高尚,这是买卖,拿钱的。可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很有意义,是创新,是给画赋予情绪价值,拥有闷在画室里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成就感。其他组员大致也是这么认为。 出发得仓促,加上山里信号弱、环境差,郁琛干脆带了部旧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三个组员、校长和那位规划师。交流全靠面对面或是打电话,倒也直接很多。 至于那幅入围作品,是他那次跟骆悠明吵完架后,扎到画室里创作的“花海木屋”。完成后挂在了画社里,被老板发现跟朗曼今年的主题元素十分契合,便建议他投稿参赛。 入围者将代表公司,被邀请参与和英国团队合作的年度项目,也是这项比赛约定俗成的传统。 “郁小琛,吃完没?干活了!” 郁琛恍惚了一下,自从某人带来这个称呼以后,大家最近都喜欢这么叫他。 “来了,今天去哪儿画?” “先去扛画具,走到哪儿是哪儿咯。” 「请于7日内确认是否参加。是/否」 再浏览了一遍邮件,小心地点了个星标收藏。项目开始时间是今年4月至10月,留给他一周时间考虑,实际郁琛心里已有定夺。 那么距离启程就还剩下…… 整整两个月。 - 离别之日终究还是到来了。那个下午天朗气清,整个村的孩子和老师排着队,到大路上给团队送行。 他们望着他们,憧憬和感激之余,更多的是不舍。郁琛同事与规划师交代了几句话,又纷纷与几个颠颠冲过来的学生拥抱道别。 “跟哥哥们道谢。”校长说。 “谢谢哥哥,你还会来看我们吗?” 郁琛揉着腿边小孩儿的脑袋,刚想脱口说“会”,又硬生生打住。 他喜欢这里,简单安宁,却隐隐卯着拼劲儿——激励着他打破自己死水般的人生,冲高向远。 可是承诺简单,兑现很难,他既不能保证会回到这里,便不好落下应答。 “我希望我会来。”他笑了笑说。 “我会等你们的!”后排突然有个男生运足气吼了一声。 安静两秒,前几排陆续有人接着喊:“我也会!”“等你们回来做客!” “谢谢你们带来的色彩,把墙壁画得这么漂亮,有鱼有树有音符,还有城市的影子。从此,学生们的上学路再也不是黑白灰了。” 规划师走上前来,他也不过是个不到30的年轻小伙,俊朗五官被乡间烈日晒得黝黑,一向沉稳的人感性地捂了捂脸,“一个人的能力很小,我也没想到真的有人愿意与我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合作,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他们坐上大巴,打开窗倾身向外挥手,夕阳从指缝间漏出,草莽金黄一片。 郁琛扭着身子,乡间的苍茫视界与当日团建的景色重合,也让他更加确信了一些东西。 谢谢。他弯着眼睛动了动嘴唇。 两小时后,青年与同事在公司门口分道扬镳,踏着傍晚皎月,搭上回家的公交。 实在是万分充实的一周!没有消息轰炸也没有快餐新闻,真正摆脱它们时才发现,很多自以为必须的东西实则根本毫无必要。 唯一令人头痛的是,明天居然还要无缝上班! 郁琛垂头丧气地走着,小区的路灯似乎格外亮,让他瞬间怀念起乡间始终昏昏暖暖的光线了。 可就在最后一个拐弯处,白得发荒的路灯下突兀地立着一道人影,似乎正单手插兜,姿势怪异。 郁琛一愣,这大晚上的什么鸟人都有。脚步却没停,眼看离那家伙不足两米,刚想快步走过去,那人居然有所察觉地转过身来。 看清他的模样时郁琛差点惊呼出声。 那张熟悉的张扬脸庞此时也惊慌地看着自己,嘴微张,眼角泛红,乱发衬托主人空乏的精神状态。看见来人的刹那,他眼神闪了闪,在二月里的路灯下说不出的诡异。 只见他抽出手,僵硬地贴着裤缝垂在身侧,似乎想要上前,却被下了定身咒似地没能成功。 “你,”认出人后郁琛也不怕了,他哈口气搓把手,主动朝丧失行动力的“电线杆子”走去,“你干……” 剩下的话音卡在了喉咙里。 如果不是灯光太刺眼,郁琛也不见得能这么清晰地看见那滴泪从骆悠明的左眼眶溢出,哗地滚过脸颊,再无声地落在水泥地上。 湿痕反光,格外显眼。 也就在那一刻,噪音辄止,风云倒置。 沉默轰鸣。 ---- 那只土狗好这口?是我自己汪汪汪。
第二十三章 再出击
眼前人正朝自己无声流泪,泪水汹涌地汇聚到下巴尖,那情状远远超出了“难过”范畴,全然沉浸在一种漫长的悲伤氛围中去了。 就好像多看一眼人就会消失,眼睛只敢悄悄瞥着,鼻尖泛红、眼尾发青,嘴唇却苍白,一向傲气的家伙此刻竟有些落水狗似的可怜。 可惜郁琛无法共情。 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手里攥着背包带子,拿脚尖来回摩挲地面。内心只想立刻换下衣服冲个澡,摸点零食吃,再美美睡上一觉。 可该死的怎么就打招呼了呢! 他咬着腮帮子慢慢挪过去,那束目光也悄悄跟着走,很快两人隔开半臂面对面。郁琛一扬下巴,对方居然一下子后退了半步。 ……干什么玩意儿? 青年闭嘴不说话了,晶亮的眼睛问询般瞪着,誓要得一个解释。 可“电线杆子”不仅瘫了还哑了,嘴巴张合半天没蹦出半个字,失而复得让心脏变脆,胆量减小,好似活人成了面粉,多吹口气就又跑了。 郁琛失联的第一个晚上,骆悠明做了整晚乱梦。 手机被打到发烫,竭尽人脉找寻无果,心跳如暴雨中的浮萍无助颠簸。原来自以为良好地渗透进心上人生活,到头也不过是层随时可卸的外衣而已。 然而此刻再多挫败,跟对方多年煎熬一比瞬间丢光了同情票。曾经郁琛的喜欢再浓烈,而今也跟剥洋葱似地一层层磨没了。 骆悠明一度不相信,甚至怀揣侥幸黏着人试探。然后发现,郁琛和以前最大的不同,是不会再对越界的亲密大惊小怪了。可这还不算—— 他冰凉的脸颊陡然接触热意,一转头就被牢牢托进掌心。 “你大晚上杵在我楼下想干什么?” “……你去咳,哪儿了?” 开口干哑,等骆悠明找回声音郁琛也收回了手。他赶紧抚上刚才被碰到的地方,却听对方随意道:“出差了,你还没说你在这干嘛。” 余温散了,骆悠明自顾自小声说:“我找了你一星期,怎么都联系不上,出差也能接电话呀……” 说罢,掩饰似地望着人背后透出暖光的楼栋。郁琛看穿他的意图,就如骆悠明也一度清楚他的想法那样。 “信号不好,我也没办法。”郁琛无奈地说,久违的甜笑给脸蛋染上靓色,漂亮而深邃,“很晚了,有什么事线上联系吧。”说完提了提背包,直白赶人。 “哦,好。” “不是不请你上去啊,”郁琛皱着眉补充,“家里……不太方便。” “……好。” - 山里的一周快得像翻书,似乎带走了些什么,却也带来了更多。郁琛重回工位插上电源,手握压感笔,还感觉有些恍惚。 回来后,老板第一时间知道了他入围朗曼画展的好消息,于是大方请客,在一家新疆菜馆包圆了项目组四人的午餐。席间,三个沾光的家伙把人一通乱吹,腼腆的老板也开起玩笑来,郁琛全程没合拢嘴,不是吃就是笑,气氛非常明亮。 “你决定了?家里怎么说?” 青年嚼着肉串,点头:“我自己决定就好。” “好,”老板给他添了杯茶,“等你回来。” 郁琛赶忙双手端起抿了一口,似乎想到什么,眼珠颤了颤。 这天下班后,郁琛猫着身子把过年刚理过的衣服又一股脑扒拉出来——看得过眼的带上,不够的生活用品再去置办。 他堂哥上周末彻底搬离了这里,对此郁琛追问了大半天也没弄清隐情,只是被敷衍说“被编辑绑架了”。 “我真是捡大漏了!”他满意地陷在床里,为阴差阳错的独居生活,也为即将远走的全新体验。可没放飞两秒,老妈的电话掐着点闯了进来。 “喂?” “好小子,你还记得妈妈呀?” “……嗯。”他妈怎么阴阳怪气的? “上周我没找着你,就给悠明打电话了,明明一直跟人家联系,怎么不知道回家里电话?” 啊? “我联系……呃不,你给他打电话?什么时候!”郁琛弹了起来。 “上周啊,这孩子跟我说了不少,你这么优秀妈妈都不知道呢。工作再忙,总要停下来歇一歇啊。” 语毕顿了顿,叹道,“我们都想明白了,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自己决定吧……我们不该那么约束你。你爸虽然还一副臭脸,但也不能怎么样了……” 闻言,郁琛无声张开了嘴,眼睫颤动,被期盼已久的妥协砸懵了。 维持孤勇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去一部分,但他很快稳住心神,震惊过后嘴角终是汇成一个笑:“好。” 母子俩又唠了会儿,郁琛重新躺下,声音闷闷地应了几句,听见老妈说:“困了?困了就睡,画画很累吧?我一会儿让那孩子先回去,别等你了,改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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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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