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绍常年习武,生得比周绥这个当兄长的还要高大壮硕些,此时他高束马尾,即使隐于夜色之中也透露着少年的风发意气。 “你和我兄长……”周绍安抚完晁北尧,古怪地看了李重衡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是也没想到几月前随手一救的人会同周绥认识。 李重衡之前与周绥提过,所以他立刻明了周绍便是救了李重衡的那位“仗义侠客”。 “他与我是知交。”周绥解释道,“我听他说过,是你救了他。” “多谢……小将军。” 李重衡乖乖地跟在周绥后面躬身谢礼,在得知周绍就是周绥那未见过几次面的远方弟弟后,整个人变得拘束起来。 周绥看在眼里,却按住不发。 “……没什么。”周绍不自在地将目光转向别处,“此地不宜久留,这里我会找人处理的,先走。” 周绍望了眼寂寥的街道,随后重新系上面巾,混入晁北尧带来的人中,同他们一起回到客栈。 待到屏退四周,周绍又查了眼门窗,随后将虎符从衣襟内拉出来,将挂绳取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要这个东西。”周绍眸色晦暗,跳动的烛火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这次失踪实属为护虎符的下下策,让你们担心了。” 晁北尧拧眉:“发生了什么?是柳炳霄……” “不是。”周绍朝周绥抬了抬下巴,“兄长,别攥着了。” 周绥这才摊开手中从死士身上掉落下的圆玉碟,手心沾了血,李重衡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划破手了?” “不是我的血。”周绥一句话让李重衡安心,随后掌心被他用手帕轻轻擦拭干净,“很奇怪,其他人身上都没有,就只有他有这枚。” “是太后手下的死士。”周绍连接都没有接,睥睨着那枚玉碟,只觉得脏,冷静地说道,“之前追杀我的,也是这批人。” 周绥:“你怎会知道?” “柳炳霄告诉我的。”周绍说,“我这次借故失踪,也有他的帮忙。” “他……不是太后的人吗?”晁北尧只懂得带兵打仗,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听他们说起宫中风云之事,只觉得迷迷糊糊。 “不好说,是也不是。但总之虎符的事,他确实没透露出去半分,不然我今日也不会直接出现在你们面前,太冒险了。”周绍若有所思,“现今太后手已经伸到西北,连装也都不装了……我感觉京城不日则会生变。” “那漠北那战事如何?我听客栈老板,似是严峻,柳炳霄一人应付的来吗?” 周绥想净手,总觉得血腥气萦绕在手中不散。李重衡见他一直搓揉着手掌,便出门去打盆热水。 “这事……其实是作势,漠北并没有他们上信呈报的那般孤立无援,军饷一事,天下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只有让百姓亲眼所见,朝中批复才快,其实那些城中百姓都被我们暗中撤出镐郡了。”周绍压低声音,“我如今疑心柳炳霄实际不与太后一心。” “那如此,岂不是更好办。”晁北尧坐在一旁,“笼络柳家,让太后也少一个心腹大患。” 周绍摇摇头:“但柳炳霄是柳炳霄,代表不了柳家。” “明日我和晁叔便会抵达漠北军营,届时我探探他口风。”周绥瞧着周绍,“你拿着虎符,万不可轻举妄动。” “我晓得。”周绍瞟一眼窗外,“我不多留,你们万事小心。” 周绥颔首:“你也是。” 周绍深吸一口气,正要翻窗离去时,倏忽脚下一顿,旋身猝不及防地抱了周绥一下。 周绥被他抱得愣在原地,随后想摸摸周绍的头,又想起手上的血腥味,便停在了半空,只是虚虚地搂了搂他:“阿绍,等你一起回家。” “嗯。” 周绍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松开手时与恰好抬水进门的李重衡对视一眼,又了无声息地隐匿于夜幕中。 晁北尧不放心,想差遣几人去跟随着周绍,被周绥拦了下来。 “若我们已经在太后的视线中,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怕都会引起关注。”周绥示意他不必再内疚,“阿绍身后有那么多人,他会有分寸的。” 晁北尧握紧的拳又放松,应了周绥的说法,最后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公子,洗手。”李重衡将温水放置在桌上,拉过周绥的手,将他慢慢地浸在水中。 “加了什么?”周绥嗅到了溶于水中的一股清香,“好香。” 李重衡将水盛瓢在周绥手心中:“兰草花。” 周绥觉得李重衡给他洗手洗得别扭,便开口:“我自己来吧。” 李重衡却不说话,依旧安静地替周绥净手,最后再用干帕巾将水滴擦净。 “以后这些事我自己做就好了。”周绥被他像小孩子一样对待,颇有些窘迫。 他这话本意是好的,但莫名落到李重衡耳中,给了他一种躲避的感觉。 “……公子是觉得我没有用吗?” 他的神情落寞十分,周绥想也没想就捧着他的脸大力地搓了一下。 “我没这么说。”周绥盯着李重衡的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的命都是小将军救下的……”李重衡喃喃。 “我还以为你对我们家都是自来熟呢。”周绥“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不喊他弟弟?” 说到这,李重衡却忽地硬气起来,一副小媳妇没给名分的憋屈样:“那是公子自己说,我们是‘知交’的……” 周绥也说得干脆:“那你下次和我回家告诉他,我们是‘夫妻’。”
第79章 抵北 晁北尧一行人在客栈整顿一晚后,便出了郡城继续向北。 “此处风沙大,世子还是掩上面。”晁北尧行至半路,从车帘外伸进一只手,将两只薄透的面巾递给了李重衡。 李重衡接过后,将自己的那份收起来,随后将其中一只摆在周绥面前,明晃晃的意思要他亲自来系。 周绥无奈地瞥他一眼,慢慢将脸颊凑过去,李重衡便像得了夸奖的乖孩子一样,认真而又餍足地将系绳绕到他发后。 周绥望着李重衡不断地靠近,不自觉地阖上双眸。 李重衡贴着他的耳垂,将头发丝压在细绳之下,眼神流连在周绥的面容之上,手中从容顺溜地打了个结。 他见周绥长睫轻颤,无端又生了想要更加贴近的冲动。 面纱极薄,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周绥又长得温润如玉,这么一蒙倒叫李重衡觉着是“天仙下凡”了。 李重衡直盯着周绥,他便一脸古怪地回瞟:“脸上有东西?” 帘外果真吹起大风,尘土微扬,周绥眼眸微眯,李重衡抢他一步将车帘又放了下来:“没东西,就是看公子觉得好看。” 即使听多了他突如其来的夸耀,周绥有时却还会瞬间脸飘红着不知所措。 周绥轻咳一声,嘀咕着:“哪里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李重衡换了个座,紧挨着周绥,“反正在我眼里公子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周绥怕他越说越离谱,又被外头的晁北尧听见了,于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唇,示意噤声。 李重衡眨眨眼,又“噌”地一下小心翼翼地往周绥怀里拱,小声道:“那公子亲我一下。” 周绥不语,面上微微热。半晌才指着自己的面纱,意思是遮住了,亲不了。 李重衡咧了咧嘴,也不气馁,手指悄悄勾住周绥的手:“那我可以亲吗?” 来京之后的李重衡变得十分粘人,也有过二话不说就熊抱住他亲热几番的时候。这时李重衡礼貌地一问,反倒还把周绥问住了。 周绥眼风时不时扫过车帘,穗子簌簌地晃动。他迟疑一瞬,轻微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一枚隔着面纱的吻轻轻地落在他的面上。 “世子,我们……”晁北尧倏忽挑开车帘,眼皮刚掀,话硬生生地卡在咽喉。 周绥、李重衡:“……” “对不住……对不住……”晁北尧立马闭眼以示自己的无心唐突,“唰”地一声又把帘子放下了。 周绥端坐着,与李重衡相视一眼,又很快无措地错开,连耳尖都慢慢浮上一层薄红。 李重衡抓了抓身下的软垫,以为周绥不虞,再次瞄了眼车帘,见没动静,又偷偷摸摸地向他挪近几分。 “我错啦……”李重衡想将脸凑到周绥跟前,奈何对方只留了后脑勺给他,只好自己转到他面前卖乖,“公子别生气。” “没有……” 周绥“生气”二字还未说完,帘子又被外头撩开,两人皆是一惊。 只见晁北尧紧闭着双眸,皱在一起仿佛能夹起一只路过飞舞的小虫子,声音中气十足:“世子!忘记说了,前面就是漠北军营,到时是先去见柳将军还是寻粮队?” 周绥一手掰过李重衡半挡着自己视线的脑袋,轻咳了一声:“问问吧,若柳将军在帐中,就先去拜见。” “是!”晁北尧板正地喊完,又迅速地拉下车帷,一气呵成。 如今柳炳霄借着太后的力扶摇直上,也担得起一声“将军”,对比起什么名头都没有周绥,“拜见”也算是一种尊敬。 周绥还记得柳炳霄幼时文韬武略,明明驻守漠北的将军比起在京城朝堂之上的文臣,他更甚优势,却不知为何走上了这条路。 他恍惚间又想到沈婺仪,然而思虑再多,自己也是局外人。 “在想什么?”李重衡察觉到他在走神,将他的手裹在掌心里。 周绥脱口而出:“在想沈三姑娘。” 他想起走之前,沈婺仪曾私下让人找过他,说要周绥替他递给柳炳霄一封信。 那封信周绥再三思量之后还是带上了,压在匣盒的最底层。 李重衡眉一拧,他自是耿耿于怀周绥与沈婺仪之事,却从未有过表露,对周绥也是更为耐心地等他亲自处理。 虽然他信周绥这句话并无二意,对自己也是情深义重,但他还是有点吃味,将周绥的手捏扁搓圆地揉:“公子今儿是准备让我在漠北吃点醋溜开胃的菜吗?我讨厌吃酸的。” “那请你吃点甜的,晁叔说这边的乳茶也不错。”周绥见他一副不满又装着可怜的样儿,不由得轻笑,“刚才说漏了,应该是在想沈三姑娘和柳将军的事。” 李重衡不解:“这二人……” “不知晓,但我应承了沈三姑娘,要给柳将军带一封信。”周绥在暗格中取出信笺,普普通通的薄封,也没任何印,便是私人件,收入宽袖之中。 马车徐徐停滞,周绥感应到了,便抽回手,拨开布帛瞧向远处。 八方荒凉,四野尽是幽绿中夹杂着麦黄的枯草。风似呈摧枯拉朽之势,周绥只拉了一角,墨发与衣衫纷扬。若此时是凛冬之季,狂风怒号冰天雪地,该是处处凄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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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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