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可以看到两只修长好看的手,一只紧紧扣压,另一只无力摊开,指尖纠缠,在柔软的床单上压出明显的褶痕。 虽然没有文案,但朋友圈中的富家子弟纷纷哗然,私下猜测着宴家少爷这是遇到了哪位红颜知己。 可第二天,他们就都收到了宴时昼和虞礼书的婚礼请柬。 当时齐魏正在和程欢意喝酒打牌,拆开礼盒一看,还以为自己喝醉升天了。 “你帮我看看,这是哪六个字?”他揪着程欢意的袖子,大着舌头迷迷糊糊地问道。 程欢意才是真正喝趴的那个,眯起眼睛,瞪了半天,那六个字转啊转啊转,好半天才停在那里,他念道:“虞……虞礼书,宴时昼……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他一字一句念完,脑子被酒精灌傻了,乐呵呵笑了一下:“整这么文艺,他们两个要结婚啊,哈哈哈……啊?” 话刚说完,他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一般,顿时清醒了,抓着那深红镶玉的请柬,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的确是“婚柬”二字不错。 程欢意和齐魏大小瞪小眼:“我们喝了多少酒?” 点着桌子上的空瓶数了数,总共也才三四瓶,还是度数不高的甜酒,没醉到白日见鬼的地步。 “卧槽。”程欢意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齐魏第一次没有觉得他言语粗俗,因为他也想骂两句:“礼书疯了吧,他们两个男人,还相差六岁!不是,不是哥哥弟弟吗?” “卧槽,”程欢意摇着脑袋,说出了后半句,“真羡慕,呜呜。” 这时司谌回来了,听见这一句,摸不着头脑地问:“羡慕什么?” 齐魏和程欢意同时转头看向他,一个表情像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一个表情像别的猪居然拱到白菜了,齐唰唰地开口:“虞哥要结婚了。” 说好的反叛包办婚姻,齐魏这儿相亲才刚刚开始,虞礼书直接给他们整了个大的。 司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形容词,最后说了一句:“够反叛。” …… 宴时昼最终选择了白色的西装,搭配深蓝色的胸前礼花。 虞礼书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地看着他满心欢喜地在镜子面前转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不是不喜欢白色吗?” 这是他们回到故居后,虞礼书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宴时昼的动作顿住,眼中迸发出闪耀的华光,连虞礼书问什么都没听进去。 “哥哥……” 他热烈地亲吻着虞礼书的锁骨,仿佛是在使出全身力气回应着虞礼书罕见的主动,滚烫的气息喷洒在红肿的胸口,他喘着气,小声说道:“因为是我们的婚礼,所以没关系。” 虞礼书没有推开他,或许是因为推开也没用,他沉默半晌,缓缓回了一个“好”字。 选定了西装,聘用的礼宾人员又过来和他们确认婚礼的场地,包括花束颜色,宾客坐席,菜品小吃,婚礼流程……琐事繁多,应接不暇。 无论多么豪华雅致、美轮美奂的布置放在眼前,虞礼书都不怎么感兴趣,懒懒地耷拉着眼皮,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婚礼,而是一场结局注定、毫无新意的肥皂剧。 但宴时昼却兴致勃勃,特意请教了好几个著名策划人和设计师来提供建议,结果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选择了虞礼书从前最喜欢的颜色、款式、口味、花样。 等一一确认完这些细节,工作人员离开,宴时昼才发现虞礼书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面容掩在昏暗的光线中,依稀可见轻蹙的眉心,宴时昼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他的烦闷舒展扶平。 将越来越清瘦的人抱起,放到主卧的床上去,宴时昼才发觉虞礼书原本流畅结实的肌肉在逐渐消失,明明按照他的要求摄入食物,背部的肩胛骨却早已高凸,膈的人生疼。 宴时昼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半天,悄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罐。 从虞礼书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头。 草莓糖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宴时昼上床抱住虞礼书,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126章 白月光与鱼眼珠 “哥哥。” 小宴时昼转过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张开双臂,“哥哥,生日快乐。” 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果,甜腻的味道在舌间化开,虞礼书伸出手,想要摸摸宴时昼的头发,却发现眼前的小人儿只不过是一道虚影。 指尖穿过半透明的脸蛋儿,小宴时昼忽然张开嘴,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没有痛觉。 紧接着,下一个画面出现在眼前,宴时昼穿着初中校服趴在窗边,雪白的衬衫下露出一截柔软的皮肤,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停下动作,似乎遇到了难题,皱着眉头抬头看向虞礼书:“哥哥,这道题怎么写?” 虞礼书发现那是一道很简单的计算题,他有些生气,不是已经教过了吗,为什么还是要问,宴时昼根本没有认真听他的讲解。 他低下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宴时昼在试卷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小恶魔,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像QQ糖一样爆开,最大的那只沮丧地耷拉着眼睛,指着一旁的数学公式,问:哥哥是笨蛋吗? 可当初夏的微风拂过,雪白的窗帘飘荡在空中,虞礼书被阳光刺得揉揉眼,再定睛一看时,书桌边的少见不见了,静悄悄的四周只听得到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虞礼书转过头,看到了十八岁的宴时昼,身后阳光明媚的晴天刹那间化为了暴雨连绵。 宴时昼红着眼眶踮起脚尖,莽撞的吻隔着一个手掌落在他的唇上,他看到宴时昼的睫羽轻颤,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了他心上。 “别丢下我一个人,”他说,“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再不回国就讨厌哥哥。”他说。 虞礼书下意识抬起双臂拥抱着他,想要替他拭去眼泪,可宴时昼的面容在他眼前急剧变化,尚且稚嫩的五官如同绽放的花蕾般盛开,每一处都化作勾人魂魄的模样,甜美上扬的唇角不知何时,带着几分轻蔑味道。 这是二十三岁的宴时昼。 他低头吻向自己,虞礼书想像上次一般抬手挡住,却发现二十三岁的宴时昼早已比他更强壮,优越的臂展轻而易举地越过身体,牢牢将手腕锁住,眷恋的亲吻一下又一下落在自己唇瓣上。 宴时昼的眼中倒映出他意乱情迷的模样,甜甜地笑着:“看,哥哥明明很喜欢。”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四周的场景如同镜面一般破碎,梦境的世界霎那间崩塌。 虞礼书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戴上镣铐,他坐在华美的高笼中,只能透过那冰冷阴森的栏杆,看到外面鲜血淋漓的世界。 咔嚓一声,他的腿骨被折断了。 好痛,好痛,他冷汗涔涔,想要求救,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锁链紧绷起来,一只蜿蜒到笼外。 那里吊着一只活死人偶,四肢被铆钉打穿,脖子上拴着里侧装满尖刃的项圈,上端收束成杠杆机关。 虞礼书轻轻抬起手臂,那人的头便被利刃刺出几百个血窟窿,汩汩献血伴随着脓液流了一地,头颅与身体分离,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正面朝上。 僵白的眼睛盯着虞礼书的方向,血泪滑落,染湿眼角一颗小痣。 他说:“阿yu。” …… 宴时昼半夜醒来的时候,身侧空荡荡的,柔软的床铺失去体温传感而夜里微凉,独属于那个人的清香也早已消散。 “哥哥?”他心中一紧,从床上弹了起来。 即便知道虞礼书不会不顾林竞思的性命逃跑,在看不到人的每一秒他都感到无助和窒息,戒不掉,舍不了。 他下了床,没有开灯,而是借着月色穿过走廊,寻觅着虞礼书的踪迹。 直到书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宴时昼停下脚步,透过被廊风吹开的门缝窥探着虞礼书的一举一动。 昏暗的夜灯打在他半边侧脸上,漆黑的眼眸中静静流淌着金色的光,朦胧之中,宴时昼看到他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手中的银饰上。 红苹果吊坠。 宴时昼刹那间被无形的十字架钉在原地,浑身冰冷,嫉妒和怒火第一秒席卷他的大脑,但下一秒,他看清了虞礼书眉眼间的追忆和挣扎。 他骤然愣住。 虞礼书不知道这枚吊坠是林竞思的。 一个猜想在宴时昼心间炸开,迸射出欢欣若狂与恐惧不安交融一体的生化残渣,他如同野兽一般死死盯着虞礼书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神情。 他看到虞礼书抓着那枚吊坠,松松紧紧反复张开掌心,浸透着痛苦情绪的思绪揉皱了他的眉眼,半晌,也没能在一团糟的人生中求得一个正确答案。 最终,那枚吊坠又回到了盒子里,如他的主人一般被放到落了灰的书柜边角。 虞礼书转过身,看到被风吹开的木门,外面黑漆漆的,一个人影站在黑暗中。 “宴时昼。” 话音刚落,宴时昼似乎想要抬脚走进书房,却又有几分胆怯般停留在那条线外。 “宴时昼。” 虞礼书又叫了一声,他敏锐地察觉到宴时昼的退缩,向前走去,但这样的犹豫并未持续多久,宴时昼推开了门,将他抱在怀里。 他的力度有些大,指尖抚过虞礼书的肩背时,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哥哥。” 没有回应,虞礼书一言不发地推开他,向卧室方向走回去。 宴时昼从身后叫住了他。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虞礼书的脚步停住了,他听到宴时昼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即便不回头,也能猜测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哭泣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你记起来了,那个吊坠,我救过哥哥,哥哥说要守护我一辈子,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宴时昼跑到他身边,用力拽住了虞礼书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深红色的疤痕,取代了原本的手镯,深深地烙印在虞礼书身上,他借着月光看着他,急迫地追问着。 死寂的夜色里,回应宴时昼的是短暂的沉默。 直到宴时昼失去耐心,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捧起他的脸,意图从那冷俊的眉眼间瞧出些许端倪时。 他看到了一双覆雪般冰冷的眼眸。 “我记不起来了。” 虞礼书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的话总是那样平淡又凉薄,“都忘了。” 宴时昼愣怔地看着他,在那轻颤的眼睫中,似乎流露出几分似有若无的悲凉。 他说:“你也忘了吧。” 虞礼书甩开浑身僵硬的宴时昼,回到床边,看到了床头那个放着草莓糖的玻璃罐,他几乎没有犹豫,再次丢到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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