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属于少年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言说的苦痛,他没有说话,因为无法发出声响。 所有围观的人都静默地看着这场戏,萧正阳对人物情绪的把控精准无比,每一处肌肉的细微颤动都来源于情绪。 他的痛苦带着沈依依,带着所有人一起好像亲历了这场大火。 沈依依瘦小的身躯迸发出能量,将萧正阳紧紧箍住,在衬衫上留下印痕。 灯光负责人林清盯着现场,演员的情绪和布景都没有问题,但他却感觉到了细微的不适感。 总觉得,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这个火,位置怎么有点不对?”林清喃喃着,随后发现这就是问题所在! 火焰的位置比预计偏移了几厘米,不过周围不会允许可燃物堆放,所以问题或许不大…… “是谁放了纸箱在那里!”林清被吓出一身冷汗,抓住负责布景的工作人员质问,又赶紧找人观察火势。 “确定灯线的位置,那个纸箱就在灯光组前面不远处,如果烧到那里就玩了!”林清慌得团团转,干脆丢下灯光组,亲自跑去检查。 周沉很快注意到了不对,等待萧正阳和沈依依的台词说完,立马叫停拍摄。 周沉:“怎么回事?” 林清气喘吁吁地跑来:“周导,先灭一下火!火焰位置不对,而且右边火线周围放了易燃物。如果火势蔓延开会烧到电线……” “救火!快!烧到纸箱这边来了!真是奇怪,按照预测火烧不了这么久的!” “拿水!” 林清听到骚乱,感觉心脏被揪起来,顾不得回答周沉问题,转头就去喊灯架前的人撤离。 周沉皱眉观察火势,余光扫到了混在人群中,半倚半举着灯架的贺执。 好在林清发现的及时,切断了所有电源,又将火扑灭,才免除意外的发生。 “燃料的用料和位置我找你们对了很多次,在开拍前周围物品也都清空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周沉看着满头大汗的林清,语气淡然,却让林清又出了一身汗。 “在查了。”林清说。“火偏移的不多,也只是比往常烧得时间多了一点。灯光位置的摆放也没有差错。只有那一堆纸箱……那些纸箱是今天的盒饭,应该是今天剧组里太忙,外送的人不知道放在这里了。” “所以看起来,只是个意外?”萧正阳拍了拍周沉的肩膀,替林清挡住了部分目光,“别太紧张,好在没什么大的损失,多亏了林哥细心才没酿成大祸。” 林清:“没什么没什么。” 周沉:“纸箱的来源后续再查,林哥,谢谢。” 林清眨了眨眼,受宠若惊,慌忙摆手说应该的。这个插曲来得快,走得也快。戏却是卡在中间,拍不下去了。 周沉坐回导演椅来回看刚刚的片段,除了火光造成了轻微影响外,这条戏是完全能用的。 周沉:“这条过,把布景撤了。” 大家纷纷开始忙碌,林清看着大家重新布置打光,一扭头看到周沉,吓了一跳。 “林哥,刚刚那个火没灭的话,会烧到哪里?”周沉问。 林清想了想,指了个地方:“不会烧到哪里,而是会烧到电线造成爆炸。不过说实话,这个火势其实小得很,真的烧起来也就是电线短路。” “哦对了……”林清朝四周看了一圈,有些踌躇,最终还是说,“我刚刚问了送餐的工作人员,说是……贺哥让放在这里的。” 周沉皱眉:“贺哥,贺执?” 林清点头:“一面之词,也不一定是真相。但总归还是要和您说一声。” “我知道了。”周沉说,“道具和演员没有问题的话,先把最后一幕拍了。”
第23章 【22/11/08修】 周沉发话,各部门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贺执没有再去灯光组帮忙,他要上场了。 沈晗昱家的失火最终被认定为其父母企图开煤气自杀,却意外点燃了窗帘,导致整栋房屋被烧毁。夫妻二人的遗体在厨房里紧紧相依,化作焦炭。 案件没有太多的疑点,警察调查取证后很快结案。父母的朋友帮助沈晗昱举办了葬礼。 穿上黑色西服的萧正阳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的神情,他变得沉默,沉稳,眼睛下藏着隐忍的悲伤。 整场戏萧正阳没有台词,他只需要鞠躬,握手,雕塑一般伫立在棺椁旁,和亲人道别。旁人的惋惜与安慰是过耳冷风,他听不到,也无法回答。 沉默与寂静,将葬礼的压抑完整展示。 贺执同样换上一身西装,将一支白百合放在棺椁上,和萧正阳对望。 【 “节哀。”柏云阳没有与沈晗昱说更多的话,如同那天在走廊上一样,只是一位安静的眺望者。但他的眼神却告诉沈晗昱,你所经历的,我都懂。】 《追凶》原著里很少有白描以外的写作方式。承舟只负责讲故事,不负责解读故事。对柏云阳的额外描写曾令无数读者猜想其后的意义。 除了“节哀。”外, 贺执离去时在萧正阳耳边轻声说: “宋天没有来。或许你该去看看他。” 萧正阳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棺椁上一簇又一簇的花束。 镜头随着他的目光拉进,一只不识趣的蜜蜂在青黄色花蕊上落足,成为满屏雪白中出格的光点。 周沉: “CUT!过。给沈晗昱化妆,两个小时后拍最后一幕。” 萧正阳立刻被化妆师簇拥起来,镊子粉饼都在脸边绕。 “刚刚那句台词,周沉让你加的?”萧正阳问贺执。 “不是。”贺执说, “自作主张。” “挺好的。”萧正阳说, “他竟然没当场扔喇叭。能从周沉那里拿过台词的自主权,挺不容易。” “指不定没听见呢。”贺执不好说心里是不是在为认可而感到喜悦,这句台词他想了几天几夜才决定在拍摄的时候加进去。 出于立场,柏云阳不会给予沈晗昱任何提醒,可事实上,柏云阳的立场也不过是一张做工精良的面具,用以欺骗书中的人物,以及书外的看客。 在周沉那里,柏云阳的剧本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目光永远朝向沈晗昱。 这句提醒不含有善意或恶意,而是好奇,好奇沈晗昱任何仅由他一手造成,因他而起的反应。 接下来的戏由沈依依和萧正阳进行。贺执识趣地退场,没有占用萧正阳太长时间。 方畅拿着梨汤找他,上下打量一番,充满别扭地评价: “我怎么觉得你跟着周导,艺术细胞都多了那么几十个啊?” 贺执接过梨汤,搬了个马扎坐在角落里看萧正阳演戏。 方畅和他坐在一起,在萧正阳和贺执之间来回打量,忍不住问: “诶,你不会看上人萧影帝了吧?” “没穿回古代当老鸨真是浪费了你的才能。” “滚蛋,你盯萧正阳跟看块肉一样,怪别人多想吗?” 贺执送给方畅一个“你有病去治”的眼神,说: “不看戏就闭嘴。” 被烧毁的房屋经过简单的修缮,变作长相怪异的废墟,能遮风挡雨,却无法被叫做“家”。 沈晗昱在那场意外之后提交了退学申请书,住进了这个畸形的“房子”。 他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星期,在断裂的房梁与倒塌的墙壁上架起一张桌子,用来摆放线索与文件。 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父母真的只是自杀。 阳光从废弃木板的缝隙里漏下,显得黑暗更加黑暗。 “吱呀” 门被开启。 大片大片的光亮照射进屋子,照亮了沈晗昱半张脸。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那个挺拔的少年被摧毁了。他的下巴上长出坚硬的胡茬,眼下青黑。他弯着腰盘腿坐在杂乱的木板与纸页之间,巨大的木桌上用水笔画满了线条。 “出去。”沈晗昱说。 那片亮光没有消失。沈晗昱有些焦躁。 “如果又是来劝我的,你可以回去了。” “你们只会说那些话。” “节哀顺变。很抱歉。目前的线索没有更多的可能性。” “你又要来说这种话吗!” 沈晗昱将手下的纸抓揉起来,狠狠拍在桌子上,受伤的狮子一样转身愤怒地看着来人。 童婉微在门口,没有进去。 她的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宋天。”童婉微看着沈晗昱,声音和手都在颤抖, “如果你在乎他的话,来看看他吧。” 童婉微弯腰将信封轻轻放在门口,转身离去。 童婉微没有关门,她为沈晗昱留下一道光,在光的尽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来自好友的信。 沈晗昱抓着头发重新埋进他面前的线索里,疾笔写下梳理出的想法。笔尖在逐渐轻飘,划下的字迹也不再呈现。 “妈的!”沈晗昱打骂一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通通扫掉。 沉寂降临在这里。 终于,他从阴暗里爬出,拿起那封由光带来的信。 沈晗昱打开信封,指甲在那层单薄的折页上打了无数个跌,像笨拙的婴儿。 他一字一字读完了整封信,信纸从他手里滑落。 画面随着信纸的飘落一路向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一起坠落。 “啪。” 纸页接触地面,如同信号一般,哽咽沙哑,不成型的哭泣与呐喊从画面外传来。凄厉而沉痛。 在大一暑假即将到来的两周前,宋天自杀了。 他写了一封遗书,只写给了他的好友,沈晗昱。 周沉: “CUT!很好,过了。” 随着周沉的话,剧组才像慢慢活过来一样。郑元第一个跑去拥抱萧正阳,哭得像个傻子。 萧正阳接过郑元递过来的手帕,最终还是用它去擦了郑元的眼泪。 沈依依在一旁也抹了眼泪。 “感觉怎么样?”周沉拍了拍萧正阳的肩膀。 萧正阳叹了口气,说: “下回再有你的戏,我一定不接。你是真有病。” 周沉耸肩,说: “病历本都在你家,还得靠你治。” “我治不了。”萧正阳远远地看了眼孤狼一样躲在角落的贺执,意有所指。 周沉拍了两下手,喊: “今晚我请客,想吃什么都来找你们萧哥商量。” “哎你!”萧正阳叫了一声,转眼就被淹没,拖来拖去地商讨怎么才能狠狠宰周导一顿。 周沉功成身退,找了个犄角旮旯躲着,在身上摸烟。 搜寻未果后,抬头看到了同样躲在犄角旮旯里的贺执。 “有烟吗?” 贺执缩在两栋楼房之间,和青苔作伴,被冷不丁一喊,吓了一跳: “您属壁虎的是吗?” “藏得有……”贺执在身上摸着,从袖口捏着烟嘴又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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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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