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读大学的时候,总会早早开始存钱,然后在特定的那一天回家去,给叶璟禾上坟。 因为他们成绩都不错,平时和老师关系都好,请假并不困难。 所以这么些年,雷打不动。 除了去年。 言和光就像是疯了一样,跟在裴景山身边。叶璟禾忌日的时候,宁星阑可能尝试着联系过他,但是他没有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忽然心脏一阵绞痛,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世界上最令人深恶痛绝的事情,无法被原谅。 “我……”他当时在想什么? “不用说,你我之间不用解释。”宁星阑忽然打断他,“就聊聊咱们今年什么时候回去吧?” 叶璟禾死在十一月,溺水。 南方的河面不会结冰,但是一样冰冷刺骨。 言和光每次想欺骗自己时,就会被现实狠狠的打脸——叶璟禾走得很痛苦,他不想死的。 但是言和光不会游泳。 两人到了餐厅,宁星阑帮他拉开椅子,服务生过来和宁星阑确定菜单,言和光还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记得自己当时就站在岸边。 看见叶璟禾高高举起来的手臂,在夜晚的河中如此像一张旗帜。起起伏伏之间,他想下水,却听见叶璟禾用他平生最为情绪丰富的、不受控制的波动声音说道:“小和光!别下来!” 水声哗哗。 “好好活着!” 起起伏伏。 “……你自由啦!” 言和光心神巨震,他在瞬间明白了一切。 宁星阑此时点完菜,问道:“你怎么了?眼眶红红的?不是让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确定一下航班号吗?” 说罢,宁星阑忽然顿了一下。 “……你、想到以前的事情啦?” 言和光摸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而满脸都是湿漉漉的。 他有些上不来气,急促呼吸。 宁星阑立刻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别哭,你冷静一点啊。” 言和光浑身都在颤抖。 那件事,他没有给任何人说过。 世界上只有他和叶璟禾知道,但是叶璟禾死了,他本该去看他的,但是他没有去! 言和光简直不能原谅自己。 宁星阑哄了他好一会儿,发现并没有用,言和光浑身抖得越来越激烈,掰起下巴一看,发言和光的瞳孔都有些不聚焦了。 宁星阑毫无办法,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言和光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去,然后慢慢回神——整个餐厅的人都在偷偷看他们。 “对、对不起。”他小声说。 宁星阑半冷不冷地问:“清醒了?” 言和光胸腔起伏了几下,终于缓下来,点点头说:“清醒了。” 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一点。 宁星阑之前怕他伤心,从来不主动提起以前的事情,甚至避之不及,在他主动说起的时候,还要打岔换话题。 今天怎么就忽然提起来呢? 宁星阑肯定是想跟他讲大道理,然后——劝他离开裴景山。 宁星阑看他真的没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言和光脸上红肿起来,眼眶也是红的,看起来可怜得很。 宁星阑说:“对不起啊。一时心急。” 毕竟刚才言和光那个样子,真的像是随时要抽过去了的样子。 言和光摇摇头,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有些凄然。 宁星阑说:“不就是让你选个日子吗?难道你从今以后,真的不回去看他了?” 言和光立刻摇头。 要回去的,一定要回去的,去年他没有履行约定,今年一定会回去的。 餐都上来了,宁星阑静静地看着言和光,然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继续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言和光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也明白他的目的。 但是介于此时言和光愧疚无比,所以他不会拒绝。 言和光点头。 宁星阑找了个话题:“我记得有一次,我跟人家约架,叫你们来棒场子,结果只有小和光你来了。我还骂璟禾不讲义气来着。你还记得吗?” 言和光笑了一下:“记得啊。但后来璟禾不是来了吗?” 宁星阑就说:“他是来了,但他是带着警察一起来的,差点给我们一锅端了啊!” 言和光莞尔,显然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宁星阑说:“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璟禾一身正气地走过来,然后非常自然地把你拉出人群,接着对警擦说‘叔叔,就是这群人打架。啊?这个Omega?他是被人胁迫来的。’他是真狠啊,大义灭亲?要不是那个警察叔叔手下留情,我现在就是一个寻衅滋事的案底。” 言和光说:“我确实是被胁迫的啊。” 宁星阑一拍桌子:“你是自愿的!” 言和光若有所思:“嗯……我是自愿的。”
第18章 宁星阑有的没的,跟言和光扯了很多。 言和光听着听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段记忆对于他来说,实在连回想起来都是酷刑折磨。 宁星阑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不得已做出了最后的努力:“我知道璟禾的死给你打击很大,但是他死的那天,你那人渣爹不也意外死了?所以也不用那么难过,说不定……都是他在帮你。” 言和光直接愣住,然后缓缓捂住了脸。 “怎么了?” 宁星阑迟钝了好几年,似乎直到现在才终于顿悟一切。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难道当时璟禾的死,不是意外?那把火是他放的?!” 宁星阑直接站起来了。不可思议。 言和光便开始哭,止不住。 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他们,显然觉得戏很有趣,只是他们两人现在都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 直到应试生走到这边来小声问他:“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宁星阑才终于如梦初醒般摆摆手,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原来是这样。 那这么多年,言和光的状态就可以解释了。 宁星阑早都觉得有些离谱——虽然叶璟禾是他们最好的朋友,甚至是言和光最喜欢的alpha,是言和光的初恋。 但是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再念旧,也不该真的为了他一直尝试自杀。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宁星阑像是坐上了一辆呼啸往回的火车,童年所有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言和光家里条件不好。 母亲在生育了他之后就离开了村庄,再也没有出现过,父亲则是远近闻名的赌鬼。 宁星阑对这赌鬼印象很深,但是并不记得那张脸。小时候看见他总觉得他不是个人,而是个青面獠牙的厉鬼,身形高大得仿若无法战胜。 连一个外人都有这种印象,更别说跟他一起生活的言和光了。 言和光基本从不提起自己的生活,同学们每每在学校里见到他的时候,他都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衣服倒是洗得干净,但是有种很不合适的老旧。 乡镇里孩子们的生活也好不到那里去,而且也没有受到太多良好的教育,很难怀着一颗悲悯之心,于是言和光被逐渐排除了各个小团体。 直到叶璟禾第一眼,看见了言和光。 如果要用文字来写,这会是一段很长、但是很温馨的治愈故事,不过结局并不令人满意。 “怎么会这样?”宁星阑震惊。 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言和光,他只会更加痛苦。他甚至难以想象。 原来他之前自以为的苦口婆心的劝诫,全都是站着说话,不痛不痒。 这让言和光怎么释怀? “我、我不知……”宁星阑话说一半,就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是没有意义的,反而像是在狡辩,他长叹了一口气。 宁星阑原本还有一万句劝解的话要说,还有非常多狠话要放。 但是现在,半句都说不出来了。 像什么“你跟在那裴景山身边,就是对叶璟禾的背叛”、“你要璟禾怎么看你,你对得起他妈”“……”等等,现在说出来,无疑会变成最尖锐的刀。 言和光埋头痛哭。 就在这个时候,餐厅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完美的身材包裹在布料底下,频频回头去看。 宁星阑一抬头,发现不是冤家不聚头才是世间真理。 这不是别人,正是拐骗走了言和光的那位,裴景山。 言和光哭着哭着,感觉上不来气。 宁星阑看他状态不对,上前扶住了他,几乎是半哄着搂住了他的肩膀。 正巧此时在楼梯上的裴景山一低头,看到了这一副画面。 裴景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 还没反应过来,言和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身后就有人问道:“裴总,你在看什么?” 宁星阑抱着人抬头,一眯眼睛,就看见裴景山身后跟着下来的一个Omega。 这个Omega穿着很随意,身上不见任何品牌,但是看人的时候微微抬着下巴,是一种很习惯如此的居高临下。 不过他的傲慢并不会令人反感,反而会因此生出一种,想要靠近却不敢生出任何旖旎之心的冷然。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那张脸。 宁星阑眯着眼睛。 那是一张,跟言和光无比相似的脸。 裴景山似乎才回神,对白柯说:“没什么。” 但这场景,明显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特别是楼下那个抱着人的alpha,如果目光能化成实质,估计早都把裴景山直接戳死了。 白柯轻飘飘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过,没做什么停留,最终多看了一眼言和光——虽然被宁星阑抱得很好,只能看见半张侧脸。 裴景山身边的几个人都有些尴尬,但他们是人精,立刻上来隔绝了视线,招呼着说什么还有节目,开始往外走。 宁星阑冷笑着说:“裴总,别来无恙啊。” 言和光恍恍惚惚间听到这个名字,一抬头,先看见裴景山,然后立刻看见他身后的白柯。 甚至,他多看了白柯一会儿。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白柯和他原来除了这张脸,真的哪里都不一样。 白柯虽然是个Omega,但是站在alpha的人群里,也一点不落下风,甚至隐隐被所有人簇拥在中间,冷着一张脸,轻飘飘地打量他,目光没什么重量,却仿佛重愈千斤。 裴景山说白柯从来不哭的,他信了。 因为言和光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副神情的人也会哭出来的样子——分明和他长得这么像,他却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裴景山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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