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暮依然记恨,虚弱地冷嘲热讽:“原来你一天天在医院上班,就干的是这种勾当,真是个好医生。” 周望川闷笑出声:“我平时不干这事儿,你不是说过么,照顾病人是护士和护工的事。今天是第一次。” 商暮不想理他,闭上眼睛:“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周望川给他掖了掖被子,又调慢了吊瓶的速度,等他睡着,才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疏完了还得堵,不然就矫枉过正了。周望川明白商暮在想什么——商暮想在爱人面前维持体面和尊严,虽然在周望川看来,这是多虑了,但他还是尊重了对方的意愿。 于是第二天中午,周望川请来了一位护工。 护工是一位热情豪爽的中年阿姨,姓钟。她生得健康结实,干起活来干净利落,脸上总是挂着开朗的笑容,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外面太阳好大嘞,拉着窗帘干什么啦!” 哗啦一声,厚重的窗帘拉开,病房顿时亮堂起来。 钟阿姨的到来,让商暮冷着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昨晚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他和周望川生了一上午的闷气,现在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赶人走。 走之前,周望川对他说:“有事随时让钟阿姨联系我,我就在这层楼。” 商暮冷着脸:“赶快走。” 等人离开,商暮紧绷的那口气缓缓松开,对钟阿姨道:“阿姨,麻烦你帮我打水,我想洗头。” 他之前每天都会洗头,可住院以来,今天是第三天,他实在不能忍受。 钟阿姨吓了一跳:“小伙子,不行的!医生说了你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洗头会着凉,还会崩裂伤口,千万不可以的!” 她又道:“小伙子,我看你的头发很干净啊,哪里用洗!不然,我拿个镜子给你照照?” 商暮抿了抿唇:“不用了。” 他知道自己又病又瘦,憔悴不堪,没有什么可看的。他连阳光都不想见,只想缩在阴暗的角落慢慢疗伤。 倦意袭来,他眼角的泪水滑入枕头,慢慢睡了过去。 *** 接到钟阿姨的电话,周望川回到病房,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便见商暮正睡熟着,或许是因为伤口疼痛,眉心蹙起。 “你先离开吧。”周望川低声对钟阿姨说。 等人走后,周望川上床把人搂在怀里。或许是闻到熟悉的气息,睡梦中的人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身体明显放松下来。 周望川怕他无意识地按到刀口,便握住他的手腕。 商暮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刀口疼,天性让他忍耐,可耳边有个低柔的声音说:“疼就说出来。” 声音太温柔,太包容,让他生不起拒绝的心思。于是他便任由自己发出小声的痛吟。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商暮慢慢醒了过来,身边的气息太过熟悉,他知道了梦中声音的来源。于是,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你怎么又来了。” 周望川感受他的紧绷,便轻抚他的脊背,道:“你看看我。” 商暮抬眼看他,气闷地说:“做什么。”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六年多了。我们天天在一张床上睡觉,一起吃饭,甚至一起洗澡。我们都见过彼此最难堪的一面。我们很熟悉,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所以呢。” 周望川道:“所以,你可以稍微依赖我一点点,不要自己强撑着,疼就说出来,没有关系的。” 他声音和缓,一边说话,一边安抚地在商暮的脊背上顺着。 商暮神情不明地盯着他:“现在是我难堪,你从来都是一副雷打不动的精英做派,什么时候难堪过。” 周望川说:“和你一起躺在雪地里算吗?我之前从来没有过。” “不算。” 周望川想了想,又道:“那次去酒店接你,你非但不跟我回家,还要和别人出去吃夜宵,算吗?够难堪的吧。” 商暮沉默了一下,道:“……不算。” “这也不算?”周望川失笑,“那好吧——你要和我分手那天,我开着车绕着河堤转了十几圈,车子没油了,只好叫了个拖车,自己大半夜的骑着个共享单车去加油站,一只大狼狗在后面撵我——这总算难堪吧?” “……”商暮动了动,别扭地说,“勉强吧。” “你看,被大狼狗追,总比伤口疼需要喊出来更难堪吧?是不是?”周望川揉了揉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哄道,“不要自己忍着,我会心疼。” 商暮僵硬的脊背慢慢放松,将脑袋埋在周望川胸前,喉口渐渐溢出一些破碎的痛呼。 周望川揽着他,温热的手掌按在他后背,不时低声哄几句。 过了一会儿痛感减轻,商暮从他怀里出来,又恢复了清冷:“我好了,你走吧。” 周望川道:“这几天多睡睡觉,恢复精神气。等你好些了,每天可以玩半个小时手机。” 接下来的几天里,商暮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他不要周望川在病房里照顾他,只接受钟阿姨的照顾。 前几天,周望川还能趁他睡熟,去抱着他睡。可后来,商暮就不让他碰,也不让他靠近了。 每次清醒过来,商暮就会冷冷地下逐客令。周望川明白他的顾虑,只在他睡觉时去看他。 有一次,钟阿姨悄悄对周望川说:“小商可爱干净了,每天一醒来,就让我打水来洗脸,每天都说要洗头,还想擦身体,我怕他着凉,没答应。他还总让我换床单和枕巾,小伙子哟,忒讲究。” 周望川笑了笑道:“爱干净是好事嘛。” 这天商暮睡着,却还松松地抓着手机。周望川拿走手机放到床头,屏幕一亮,是一个搜索结果的页面。 “胃穿孔手术会留几厘米的疤?” 还有几条历史搜索记录: “什么药能祛除手术留下的疤痕?” “激光能祛疤吗?” “祛疤特效药查询……” 周望川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按灭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商暮醒来,见他坐在旁边,立刻拉下了脸:“你怎么又来了?” 周望川道:“最近恢复得不错。你前几天不是想洗头吗?” 商暮抿了抿唇,停顿了一会儿,冷硬地问:“真的?” 周望川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去打来热水,又扶着商暮挪动,让脑袋悬在床边,开始给商暮洗头。 洗了三遍商暮才满意,周望川用毛巾擦干多余的水珠,又用吹风机吹干。 商暮明显地心情好了起来,晃了晃蓬松细软的发丝,也不赶周望川走了,开始颐指气使:“我要喝水。” 周望川接了小半杯温水过来,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喂他喝了,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商暮这下子让摸了,前几天压根不让碰。但现在也只让摸头,不让抱,更不让亲。 养病的这段日子,怕商暮耗神,周望川不许别人来探视,特别是公司里的人。现在见他精神好了些,便找来一些杂志,让他能打发时间。 程云萱来过好几次,带来保姆熬的滋补汤,有时还带一束花。 随着身体渐渐好转,商暮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躁动。终于有一天,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周望川松了口—— “可以洗澡,但伤口还没拆线,不能沾水,只能擦擦身子。” 商暮立刻道:“不要你帮我,我自己来。” 周望川微皱起眉,不赞同地望着他。 商暮道:“你在浴室外面等我,我有事会叫你。”他态度强硬。 周望川拗不过他,又许久没见过他这般期待的眼神,只好为他准备好热水和椅子,再三嘱咐后,离开了浴室。 浴室里,商暮坐在病人专用的洗澡椅上,用沐浴露和温水,为自己擦拭身体。为了不抻到刀口,他动作很慢,很认真。 等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周望川在外面问了三次。 商暮迟疑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观察自己的身体。 这段时间,他自卑又沮丧,深知自己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丑陋又瘦弱。住院以来他没有照过一次镜子,甚至不敢从手机屏幕的反光中看自己。 此时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出乎他意料的是,身体并未消瘦多少。腰腹依旧线条优美,几滴水珠正顺着腰骨滑落,除了那厚厚的纱布,没有任何瑕疵。双腿依然修长,甚至还因不见天日而更显白皙。 他抬起头。 时隔快二十天,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 并非他想象的憔悴不堪、脱样变形,甚至比以往更加精致。他的皮肤因终日不见光变得更为白皙,在略微的消瘦下,下颌骨的线条更流畅紧绷,久未修剪的眉毛变得浓密,带着自由生长的野性。 商暮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染的发色只在发梢,发根的黑发长了出来,衬得肤色更白。 除了腹部被纱布遮掩的疤痕外,他好像没有变丑。 敲门声响起,周望川担忧的声音传来:“洗好了么?伤口没事吧。” 商暮把正要穿的丝质睡衣扔回去,就这样未着寸缕地坐着。 他说:“你进来吧。” 周望川推门而入,目光一顿。 商暮眨了眨眼睛:“我洗完了。” “我看到了。”周望川掩上身后的门,“怎么不穿衣服?冷不冷?” 刚从镜子中重拾了自信,商暮找回了遥远的撒娇经验。 他声音轻软无辜:“你不亲亲我,抱抱我吗?”
第41章 地面湿漉漉的, 浴室里蒸腾着一层淡淡雾气。 周望川一直知道,商暮非常爱他自己的长相。 早晨洗漱时对着镜子臭美,晚上洗澡时对着镜子欣赏, 哦, 对了——家里浴室那个花里胡哨的七彩变色全身穿衣镜,就是商暮特意买的。更不用说平时,每一根头发丝儿都精致,衣装搭配简单却韵味十足, 最细枝末节处都下了大功夫。 他像呵护一枝漂亮的花朵一般, 呵护着自己的容貌和身材。 但是自住院以来, 周望川再也没见过他的臭美, 平日的沉默和抗拒, 更像是心如死灰的摆烂,自暴自弃的绝望。 此时, 见商暮的眼睛一下一下地往镜子里瞟, 周望川不禁失笑。 “不是不让抱吗?连碰一下也不允许。”他说。 商暮心情很好,唇角上扬:“给钱就让摸。” “咱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卖身赚钱了。”周望川拿过架子上的浴巾, 裹住他赤着的身体,又拿毛巾为他擦头发,“别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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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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