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暮有点郁闷。 吹干头发后,周望川扶着商暮回到床上。新床单和新枕巾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时隔多日, 两人终于在同一张床上, 身体紧靠。周望川翻看资料,商暮在旁边看杂志。两人不时交换一个吻。 吻的频率越来越高,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间隔也越来越短。最后周望川的资料和商暮的杂志都掉落了,洒了一地。 离别二十天后的亲吻, 两人都忘情投入。周望川尚存一丝理智,生怕抻到商暮腹部的刀口,便用手臂环住他的腰身,护着伤口,同时放柔亲吻的力道。循序渐进,但余味悠长。 商暮到底是精神不济,很快睡了过去。 或许是洗澡时受了凉,他当晚便发起了低烧,不严重,但是昏沉。周望川给他打了针,又抱着他睡了一整夜。商暮早就怀念这个怀抱,睡得无比安稳,第二天一早就退烧了。 等商暮精神好了一些,不需要人整日守着,周望川便回去上班看诊。空闲时间他借用医院的厨房,给商暮做特制的营养餐,商暮每次都乖乖吃完。 营养餐虽然健康且均衡,但商暮毕竟偏好重口味的食物,几天后他就忍不住了,闹着让周望川多放油多放辣。 周望川耐心地哄他:“你现在还没恢复好,饮食要清淡。” 三次过后,商暮闹起了脾气,在床上蒙着被子装睡不理人。 周望川权衡再三,回家了一趟。当天晚饭时间,他拿出了一瓶辣椒酱。 “只能一勺。” 商暮看见红彤彤的油泼辣子,眼睛都亮了,舔了舔唇。但他警觉起来,问:“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周望川道:“你恢复得不错,虽然现在确实不宜吃辣,但更不宜让你心情憋闷,心情会影响痊愈。” 周望川旋开辣椒酱的瓶盖,香喷喷的红油味扑面而来,商暮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勺是一整勺,不是一小勺。” “要不,你自己来?”周望川把白瓷勺递给他,“我监督。” 商暮道:“不要。” 他放柔声音道:“要是我自己来,说不定就会顾念自己的身体,舀得极少极少。但若是换了你——我知道,你不舍得让我吃得不愉快,也不舍得让我心情不好。所以你会给我一大勺。” 周望川:“……” 他瞥了一眼床头,那里果然摆着《红玫瑰与白玫瑰》,中间还夹着一页书签。他无奈地想,不应该拿来这本书。商暮将娇蕊那娇憨明亮的心机学了个十成十—— 然后用在他的身上。 那顿晚饭,周望川舀了整整一大勺的辣椒酱,浇在米饭和蔬菜上。 商暮满足地吃完,终于想起来问:“你才没那么好心,白白地让我吃辣椒酱。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周望川含笑说道:“你可以让我抱一下。” 商暮故作沉思,半晌后道:“一下够吗?要不两下?” 周望川道:“抱一整晚,也不是不行。” “不行,太久了。” “明天再给你一勺辣椒。” “……你这是贿赂。” 当晚,病房里上演了一场经主治医师允许的剧烈运动。护工钟阿姨敲了半天的门,正担心发生了什么事,要去找保安开门时,周望川从里面拉开了门,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头发也略显凌乱。 “有什么事么?” 他的语气与平时一样沉稳有礼,钟阿姨却敏锐察觉,自己此时的出现似乎很讨嫌。她把保温盒递过去:“医生,这是刚熬好的鸡汤。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明天早上再过来。” 周望川接过保温盒:“谢谢。” 钟阿姨注意到,他的手表不见了,往日总是端整地戴在手腕上。 周望川冲她略一颔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关上了门。 钟阿姨听到了上锁的声音,直到回家,她仍百思不得其解,嘀咕道:“锁啥门呢?” 春暖花开的时候,周望川给商暮做了检查,终于决定让他出院,回家休养。 拆线那天两人都心情紧张,纱布揭开,露出了那道伤疤——原本光洁无暇的皮肤上,横亘着一道约莫两厘米长的刀疤。 在商暮全身紧绷之前,周望川握住了他的手,道:“我已经想好了,再养一段时间,就带你去纹身。” 商暮任由他拉着手,不松开也不握紧,神情莫测,声音冷硬:“你这样的迂腐书生,会答应让我纹身吗?” “我已经联系好了纹身师,技术特别棒。”周望川吻了吻他的额头,“只要能让你开心。” 商暮仍然生了一整夜的闷气。纱布遮挡时,他尚可以自欺欺人,可纱布一旦揭开,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不在意。 他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周望川冷眼盯着他的伤疤,嫌弃他不再美丽,弃他而去。 第二天醒来,枕巾已经被泪水沾湿,周望川坐在床边,忧愁地看着他。 商暮将眼角的泪蹭在枕头上,翻身背对着他,冷冷地不理人。 但是到了下午,商暮就不闹脾气了。因为他在网上和许多做过手术的人聊过了,他的伤疤是最小的。想来,这是周望川在手术台上努力的结果。 出院回家后,周望川给商暮请了年假,前几年的假攒到一起,竟然有长达半年。商暮接受了他的安排,在家养养鸟,看看书,偶尔改改设计稿,参加公司的线上会议。 但商暮花时间最多的一件事,是修改纹身草图。 他已经决定用纹身来遮住那一道疤,用了有史以来最为认真的态度,最为投入的热情。一个两厘米多见方的小图案,他改了一次又一次,调色无数次。 周望川想知道那个图案,被商暮拒绝了。 “你会知道的。”他说。 一开始,周望川怕商暮耗神,影响身体恢复。可经过观察,他发现商暮全情投入时,心情会无比舒畅愉悦,反倒有利于恢复。他便也放手不管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可仍有一个未解决的矛盾横亘——关于那个因童年阴影形成的特殊爱好。 手术后,腹部的器官需要更加精细的呵护,周望川不会再让商暮虐腹。幸好商暮这段时间也没再提过。 可是完全痊愈之后呢? 周望川继续用心理学的方法治疗着,不过这次,他想,他不会再循序渐进,而是要一步到位。 一个初夏的傍晚,周望川带商暮去了纹身店。 周望川在外面的休息室等待着,喝着茶水,翻看铁架上的书籍,同时猜测着那个图案,他几乎是笃定的。 两个小时后,商暮发消息让他进去。他看到了那个图案。 一朵鲜红欲滴的小玫瑰,每一片花瓣都精致,缀着晶莹的晨露,点缀在左上腹的位置。 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朵玫瑰也好似有了生命,就要跃然而出。 穿着背心甩着花臂的纹身师挑了挑眉:“怎么样,满意吗?你的设计图很精美,当然,也要加上我的手艺,才能出这样的效果。” 他得意地哼着歌,去了外面。 周望川的目光落在玫瑰上无法移开。他在床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纹身周围泛红的皮肤,问:“疼吗?” 商暮眨了眨眼睛:“不疼。” 小玫瑰不在正中,处在肋骨下方的左腹,位置不规整,却有种随意所适的潇洒美感。 周望川抬头看向窗外,残阳温煦。那年也是在初夏,年轻的学弟踏入校医院,对他说话。他听到了残阳落在玫瑰花瓣上的声音。 “你之前说,点亮一支蜡烛,便能充满整个房间。”周望川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说,“可你知道吗?填满空虚,不一定要用暴力与疼痛,其他的东西,或许也可以。” 他说着,俯下身,在那朵玫瑰上落下一吻。 商暮浑身一颤,胃部触感温柔,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I feel 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却不因紧张,只因怦然心动。 他恍惚间回到幼时空荡荡的家里,打骂声,哭喊声,萦绕于耳。厨房冰冷的地面让他浑身发颤,碗中油渍苦涩,饥饿令他空虚发抖,痛楚如跗骨之蛆。 厨房的三天三夜,给他脆弱的胃部留下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让他永远饥饿,永远空虚。 自那之后,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能填满那份空虚的东西。 他尝试用暴虐和药物,来点燃疼痛的蜡烛,盈满他的胃部。可疼痛会消散,蜡烛一熄灭,他又回归了空虚。 可是现在,随着那一吻落下,他感觉到久违的充实与满足——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饿着肚子从学校回家,吃到了妈妈做的回锅肉,吃饱后揉着肚子打嗝的那种满足。 他不再饥饿、寒冷与绝望。 从这一吻之后,他的胃被填满了。
第42章 去年底的那场手术成功后, 医学界掀起了一阵讨论的热潮,有人认为纯属运气,有人认为可以作为案例参考。但总而言之, 正面的评论居多。 财大气粗的病人家属拉来几十车鲜花, 做了一面硕大无朋的锦旗,又为医院捐赠巨额款项。一时间媒体争相报道,让这件事的知名度再上一个台阶。 而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二十年前那场被雪藏的医疗事故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当年闭科整改、主治医师被迫离职的事情, 如今只有一些老人有印象, 当事人更是缄口不言, 想把这件事情带入坟墓。 可有人记得。 舆论背后像是有一只智能的大手, 控制着风向, 让事情向好发展。当年的病人家属竟出面道歉,承认了自己对主治医师的误解, 希望能弥补伤害。媒体大肆报道, 民众声口相传。就这样,一场蒙受了二十年的不白之冤洗清了。 事情的余波完全平息, 已经是盛夏时节了。 彼时徐勇已经恢复了应有的职称和待遇,兼任了副院长的职务,但他依然清贫和节俭。炎热的夏季,办公室里的小电风扇嘎吱嘎吱, 发出年久失修的不满抗议。 周望川每次去办公室找他签字, 都要调侃一句:“徐主任,楼下小商店的电风扇,五十块钱一个, 静音的,我去给您提溜一个上来?” 徐勇现在给他签字, 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逐句检查挑刺,只略微扫一眼便签了。两人关系缓和后,他对周望川的嘴贫见怪不怪,闻言道:“新的不好用,一股子塑胶味道。” “我知道了,您是上班寂寞,故意想听电风扇的小曲儿。”周望川笑着接过签好字的文件,正要离开,徐勇却出言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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