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愁霜都没反应过来,被她踢着了腰,疼得钻心。蜷缩起来,李愁霜捂住痛处,咬着牙,抬头盯着她。 李丽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公凶,她就敢跟老公干架,但是这一瞬间被小崽子盯着,竟然生出了胆寒。几秒之后,恼怒冲上了脑门儿,她讨厌李愁霜是骨子里带着的。在她眼里,李凤凤天生的妖媚狐狸样,装着不知事,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人。跟人在外面生了孩子,活生生一个破鞋,竟然还那么多人追在后面跑,李大伟,李大国,连带着村长,都被迷了魂了。她又想到丈夫以前对着李凤凤露出的眼神,羞耻愤怒地直咬牙。什么破鞋,还带着一个赔钱货,临死竟然丢到了自己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现在这小崽子也是翻了天了,竟然敢瞪着人瞧。 李丽花像拎一只垂死的小狗一般,拖着他往屋外去,李大志吓坏了,本来准备解释被子是自己给他的,但是一见他妈的样子,瞬间就不敢多说了,声音弱弱地阻止:“妈,恁干啥呢……” 李丽花吼他:“没你的事!” 李大志被吓得一缩,不敢说话了,眼睁睁看着他妈妈把李愁霜拖了出去,然后往外一扔,李愁霜就被淹在了门口的雪堆里。呼噜是睡在外面的,一醒来就见主人被扔到了雪里,绕着雪堆呜呜直叫,两只小爪子无措地扒着雪。 李丽花没理那只狗,啐了声,“晦气!是不是还等着谁来接你呢!真是做梦!” 李愁霜没穿那件破旧的棉袄,单薄的里衣瞬间就被雪浸湿了,冷得他牙齿打颤。 李大志慌张地套着衣服,看到李愁霜都没了动静,吓得喊起来:“妈!人冻死了!” 李丽花眼珠子转了转,怎么折腾都不能把人折腾死了,这可指着人招钱呢。她赶紧又过去看了看雪堆里的人,踢了下,听到了李愁霜的一声哼,她立刻直起了腰,没死就成。她冲李大志喊:“吃你的早饭去!敢管他我就剥了你的皮!” 李大志抠着手指甲,看着大雪飘下来,把愁霜渐渐淹没,不敢说话,等他妈进屋了,他赶紧往牛叔家跑,想让牛叔救他,可是牛叔一家到镇里工作了,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他只好又回来。 就这么一小会,愁霜在雪堆里都找不见了,他身量又小,埋在雪里都不见小丘。 李大国回来了,他一早去镇上办年货了,现在他们有了一点小钱,要跟城里人一样,过年要办很多年货,能买糖。 李大志赶紧叫他爸,“爸,愁娃被冻死了!” 李大国眼睛一瞪,“啥话?” 李大志指着雪堆,“在里面呢!” 李大国立刻知道了肯定是李丽花干的事,去扒拉了两下,从雪里把人挖出来,往屋里一放,然后拍了拍手里的雪,对正在吃早饭的李丽花说:“你发什么疯,弄死了怎么整。” 李丽花斜眼倪他,哼了声,继续吃她的馒头。 李大志把李愁霜的那床被子捞了出来,盖在他身上。 李丽花见儿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喊他:“还不来吃饭!” 李大志缩缩肩膀,不敢作声。 李愁霜再有意识的时候,天已经都黑透了,边上传来李大志睡熟的呼声。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睡在那张床板上,想动动身子,可一动整个人都酸麻得厉害,他恍然,自己竟然没死。刚才在雪里快失去知觉的时候,他可耻地直面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想夏征雁。 哥身上的味道都香香的,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跟他走。 在冬日安静的夜晚,他小小的心,微微疼着,无声念叨着:哥,别丢下我。 李愁霜已经被冻习惯了,只要没死,就能顽强的恢复过来,李大国见他没躺几天竟然就自己起来背着书包去上学了,嗤笑一声:“真是贱胚子。” 转眼就到过年的时候。 李大国一家人都到李丽花娘家去吃年夜饭了。李愁霜一个人吃完了两个窝窝,噎得不行,喝了两口热水,还是又吃了一个。肚子饱了就不怕冷了。 天快黑了,但是雪铺着,还是能看清路,他坐在门口,也不怕冷,听不远处小孩子们在笑。 李愁霜摸摸兜里,掏出了那张纸,上面是夏征雁写的号码。他一次也没有打过,牛叔家有电话,李大国不让他经常去牛叔家。村部的电话也坏了很久了,不见人来修。 他不常拿出来看。但是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贴身放着的,所以皱巴巴的。 给哥打个电话吧。李愁霜想,过年呢,就说一声过年好,总可以的吧。 这个念头窜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胸膛里像裹着一团火,又兴奋又紧张,小小的身躯冲到雪地里,跑起来不知道累似的。 牛叔一家都在镇里,村部的电话也坏了,他只好往邻村的村部跑,路很远,但是他不怕。他一路上就跟揣了只兔子一样,心砰砰跳。走累了就坐在边上歇歇,一直到月升中空,他才看到了邻村的村部屋子。 屋里没人,他小心地走进去,看到了桌子上那个红色的电话。 李愁霜自己没打过电话,但是他聪明,见牛叔打过一次就知道怎么弄。他拍拍自己身上的碎雪,大口喘了几下,才开始按号码。 其实他不用看那张纸,就这几个数字,他看一眼就全记住了。 电话通了!隔一会就“嘟~”响一下。 哥接到电话会说什么?他能知道是自己打的电话吗?会不会对自己笑呢?他笑起来见不着,可能听到声音也好的。 李愁霜不知道等待的这一分钟内自己到底想了多少可能,只知道心里那只兔子不安的到处挠,挠得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直到电话里有一个女声提醒,“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什么意思?李愁霜愣住了。可聪明如他,很快明白了,没人接他这一通遥远的电话。 人家开开心心过年,为什么要来接你这一通陌生的电话?受你这一声苍白的“过年好”? 李愁霜慢慢冷静下来,把电话放回去,“咔哒”一声。 他才七岁,满心的热情被浇了水,瞬间就委屈起来。冲到屋外,把写着电话号码的那张纸扔到了雪里。 过了一会,他又去扒雪,把纸捡起来。纸上的字浸了雪水,看不清了。 李愁霜把它擦擦,贴身又放到了怀里。再慢慢走回去。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 李愁霜念书成绩好,赶集的时候,小学里老师见到李大国,赞叹着说,你们家李愁霜可真是好苗子!李大国皮笑肉不笑,不说话。 他拿着夏征雁的钱,怕他来问,不敢不给愁霜念书。可是一念书就有了比较,李大志这个不争气的,竟然次次都比不上那个小崽子。 老师又羡慕着说:“你们家房子要盖好了吧?我上次看到差不多了,这要盖好了可真气派啊!” 李大国这才直起腰,装模作样地吸了口烟,“可不是。” 回了家,李大国先是冲到了李大志的屋里,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顿,说他不争气,没用。李大志都被骂懵了。 愁霜坐在边上,看着书,自始至终头都没抬一下。李大国望着儿子一脸傻乎乎的样,气得冒烟,一把夺过愁霜的书,往外面一扔,“帮忙去!妄想往哪飞呢!” 愁霜抿着唇,没说话,站起来去了外面。 李大国一家在原来房子的边上盖两层的楼房,这些天正在赶工,要在年前造好,愁霜总是被踢来帮忙,他个子小,能帮的就是递递砖什么的。 瓦匠工都是村里人,也有外村的。他们一面看不惯李大国的张狂样,一面又着实羡慕他。毕竟是村里第一个盖的起两层楼的人,说不羡慕都是假的。可是一想到他这盖房的钱是怎么来的,几个人又都看不起。 一个瓦匠看愁霜一个小娃默不作声在码砖,忍不住问:“恁哥真的给了大国很多钱?” 愁霜看着他,没说话。瓦匠啧啧两声,“要是你住我家里,我肯定待你好。”他调笑着说,“跟我走啊小娃,恁哥的钱都给我。你看成不?” 愁霜听出了他语气里不善意的讽刺,绷着脸瞪他。 李大国正上楼来,也听到了,冷笑了一声,喊:“吃饭吧?” 瓦匠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刚才开玩笑的那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大国,说:“大国,好运气啊。” 李大国还指望这些人赶工,发作不得,只好不说话。待那些人都下了楼。李大国才对李愁霜说:“想飞高枝了?” 李愁霜不看他,摸着冰冷的红砖,也不答话。 李大国恶狠狠地冲过来,一把揪住愁霜的领子,“我告诉你,你那个哥早忘了你这个人,劝你早日别做梦!” 李愁霜蹙着眉,目光里皆是倔强,硬生生的,就是不吭声。 李大国被彻底激怒,他不能允许这个被踩到泥里的人这样跟自己对抗,于是恶毒又粗鄙地说着伤人的话,“你死了吧,估计你死了他能来看你一眼。” 李愁霜眼神一缩,李大国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缓缓放开了手,“我保证,你的葬礼我通知到他。”说完不在意地嗤笑一声,下楼了。 李愁霜浑身冰冷。脑子里不停回想着李大国的这句话:你死了吧。 死了吧。 二楼楼层还没封边,他轻易就走到了边缘。 又下雪了。 冬天怎么总也过不去呢?太冷了。 一粒雪花钻进了他的衣领,透心的冰,李愁霜一个激灵,醒了。 他想活,他想好好的活,他想跟那个人一起活。 李大志被他爸骂了,不敢再待在屋里,只好在外面晃荡,刚走到门口,就见到愁霜在没完工的二楼楼廊边缘,他还没叫人,就见那人一只脚往外凌空一迈。 “砰”。
第四十三章 往事已经过去。 愁霜张牙舞爪地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把心上人气得独自回了家,冷静了之后又巴巴跟回去,默不作声躺在身边,给扇扇子。 其实夏征雁一直没睡着,身后扇着的风渐渐没了力道,然后彻底停了。愁霜的呼吸声绵长起来。 夏征雁轻轻翻身回来,盯着这个人看,无限温柔地碰碰他的眼睛。 小孩,别再受苦。也别再有一丁一点伤害自己的念头。 …… 愁霜本来只是想着挨着夏征雁躺一会,没想到在他身边就不由自主放松,竟然睡死了。朦胧间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他一个激灵醒了,往边上一看,床上哪还有夏征雁的影子。他张皇地往外跑,一开门,看到一屋子的人。 牛明一家,牛婶也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长辈。见他出来,都望了过来。那站在桌子边沉默着摆碗筷的,是夏征雁。 愁霜见到那人还在,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缓了缓,这么一小会,背上都汗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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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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