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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长辈笑着招呼他：“醒了啊，这可真好睡，都晌午了！” 愁霜随手擦了擦汗，冲长辈们笑了笑，没答话。 牛婶拉他坐下，看见小孩子就难免嗔怪，“瞧你这一头的汗。” 愁霜没甚在意，说：“没事。”说完就拿眼偷偷去瞧夏征雁，可夏主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着手里这几只碗筷。 愁霜抿了抿唇，凑上去说：“哥，我帮你吧。” 夏征雁看着他，把碗筷往桌上一放，说：“那你来吧。”说完就走了。 愁霜怔愣住，没说出来话。李愁霜是个颓败的恶龙，不管不顾的咆哮之后后悔不已，只能徒劳地做只跟屁虫。 这顿饭挺丰盛，是牛明一家给夏征雁还有愁霜送行的，两人定了下午的车，要回江城了。 村里几个叔叔伯伯作陪，夏征雁不善于交际，愁霜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一言不发。但是夏征雁只要露出善意的微笑就行了，有话问他就答，没话问就吃，天然就惹人喜欢。几个长辈感慨万千，自己跟自己都能把天聊透。 吃完了饭，村里一个大叔把车开到了牛婶家门口，接他们走。 牛婶年纪大了，舍不得，摸着愁霜的空荡荡的袖子，问他：“娃，还疼不疼了？” 其实下雨天，还是会疼。但是愁霜说：“不疼了。” 夏征雁站在边上，听到了愁霜的回答，看了他一眼。愁霜接着他的眼神，眼神躲了躲，然后低下了头。 狠绝人间的李愁霜，被抓到正在安慰人。 夏征雁收回眼神，想笑，好险才忍住了。 李大志也来了，站在牛明后面，始终没说话。他有愧，又不敢。夏征雁趁他们都在说话，就走到李大志面前，跟他说：“上次那个苹果，很好吃，谢谢你。” 李大志没想到夏征雁会知道这事，脸瞬间涨红了，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怕他知道什么，又怕他猜测什么。 夏征雁看他就跟看孩子一般，没甚在意地笑笑，“我走了。” 李大志慌乱地点点头。 愁霜的注意力一直在跟着夏征雁走，看到这人跟李大志说话，警觉的天线立刻竖了起来，可是他现在在夏征雁面前是带罪之身，实在不敢随意越雷池。好在夏征雁只说了几句话就作罢了。李愁霜狗狗一样，吭哧吭哧坐回了原地。 再舍不得也得走。 夏征雁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牛婶，恍然想起了十几年前，也是在这个村口，牛叔跟牛婶送他们走。牛婶也是在抹眼泪，牛叔很坚定地对他们说：“走。” 一眨眼，物是人非了。 夏征雁一上车就闭目养神，没有要跟愁霜交流的意思，愁霜只好讷讷不说话。 天快黑的时候，两个人到了机场，赶上了晚班机回江城。 飞机上，夏征雁一直在睡觉，这里空调开得足，愁霜跟空姐要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的时候，夏征雁睁开了眼睛，两个人的距离有点近，愁霜的手还抓着毯子。 愁霜在他平静的目光里辗转几侧，凑上去要亲，夏征雁头一偏，躲开了。 李愁霜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哪怕是说对不起呢，可是他话到嘴边，就觉得这话太无力了，说出来夏征雁指不定更生气。 夏征雁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又睡了。 飞机有点延误，快半夜了才到江城，好在机场还算好打车，就是这样，回到家也已经深夜了。夏征雁行李都没收，直接把箱子拎到了小房间，说：“洗漱一下就休息吧。” “哥。”愁霜叫他。 夏征雁等着，“有话要说？” “没，没有。” 夏征雁也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睡小房间。” “哥！”愁霜去拉他，“小房间好久都没收拾过了，怎么睡啊？” “一张床，三分钟就收拾好了。” “我……”愁霜蹙着眉，犹豫了半晌，“我睡小房间吧。” 夏征雁盯着他，等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夏征雁把行李箱拖出来，进了自己卧室，丢下一句，“那你睡吧。” 愁霜挫败地站了片刻，垂下眼叹口气。 第二天，夏征雁没用叫，自己就起床了，结果愁霜起得比他还早，早饭都做好了，一大清早，竟然弄了碗鲜辣的小面。 “哥。吃早饭？” “嗯。” 夏征雁吃饭，面很合胃口，只吃，一句话没有。愁霜咬着包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竟然连开口都难了。 吃完了早饭，夏征雁去上班了。愁霜难受，逮着他，犹豫着问：“哥，今晚回来吗？” “回。”夏征雁回答。 愁霜讷讷松开手，夏征雁拿着车钥匙出去了。 李愁霜成了没人理的小孩。 夏征雁没躲，按时下班，不加班就回家，只是不跟愁霜说多余的话，晚上也不睡一个房间。 愁霜知道自己犯错，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在这事上骗人，如果夏征雁问他会不会后悔，他会毫不犹豫说，不后悔。 就这么平稳又别扭的过了几天。 跟夏征雁这个状态，愁霜没有一天睡好，夜里出来喝水，模糊间突然见到沙发上坐着人。他瞬间清醒起来，“哥？” “嗯。”夏征雁的声音传来。 愁霜没开灯，几步走到他面前，蹲在膝前，“哥，怎么了？” “做梦了。”夏征雁的声音还带着哑，“梦到你没了。” 李愁霜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个来，明白了之后心里揪着疼。“我在这。” 夏征雁低了点头，看着他，说：“你太有主意了，我抓不住你。” 愁霜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蹭，“我是你的，我保证。” “你疼吗？”夏征雁问他。 李愁霜笑了笑，“偶尔。你知道的，没事。” 夏征雁：“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全身没一点肉，躺在床上跟要没了似的。” “我很自责，很后悔，为什么没把你早点接走。” 两个人之间从来没谈过这个事，为什么夏征雁一开始不选择把愁霜接走。 愁霜不愿意谈，夏征雁不敢谈。 夏征雁不止一次回想过，如果回到过去，他能不能有勇气带走这个孩子。答案是没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夏征雁内心的确是在可耻的逃避。看，我给了那么多钱，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直到这孩子血淋淋的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才恍然自责起来，原来光给钱是不够的，甚至可能给他带来灾祸。 这孩子太小了，可怜的只会靠在自己身边取暖。 “哥。”愁霜无限依恋地偏着头，脸窝在夏征雁的掌心，感受着他的温暖。 “我生气。其实也是在气我自己，如果我一开始就能有魄力把你带走，你就不会受这些苦，也不会……”绝望地往下跳。 “你怪哥吗？”夏征雁捧着他的脸，目光闪动，问他。 愁霜认真想了想，“那时候说着不在乎，其实特别盼望你能带我走，有时候想着想着就会怪你。”愁霜侧头亲了亲他的手心，“但是不怪你的时候多一点。我明白，我不是你的责任。”所以，我才会想法子，血淋淋的，逼你同情，逼你不得不恻隐。 “小孩。”夏征雁叫他，“你在我这里，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你……”夏征雁顿了一下，因为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要跟我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这三个字的分量太重了。一筹莫展的李愁霜，突然就明白了，诚实坦白地剖析着内心，缓缓说：“我偏执。但凡我想要的，我想尽办法也要得到。我不讨人喜欢，不会说好听话，在很多事情上，也不知道宛转。” 夏征雁静静听着。 “但是我……我真的没伤害过别人。我那天晚上说的话，都是在……口是心非。我唯一对不住的只有你。”愁霜看着他的眼睛，“哥，你别想离开我。” 夏征雁心疼，又难过，眼睛眨了下，泪水就往下淌。 “对不起小孩。对不起。”夏征雁抱住他，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对不起。” 一有人疼，愁霜就没忍住，委屈起来，揪着夏征雁后面的睡衣，压着声音说：“你不理我。” 夏征雁笑出声音来。 “你还不给我亲你。” “对不起。”夏征雁亲亲他的脸。 “我以后，再也再也，不做伤害自己的事，也不让你伤心。”愁霜认真道。 “嗯。”夏征雁吻住他额头，“以后都在哥身边。”
第四十四章 愁霜睡了长长的一觉。靠在哥的身边，闻着他的味道，安全又满足。 夏征雁一早要上班，闹钟响的一瞬间他睁开眼睛。边上愁霜还睡着，这挺难得。小孩一般都醒得早，跑步运动，再做早餐，都弄好了才到夏征雁的起床时间。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夏征雁亲了他额头，要掀被起床，却发现睡衣一角被这人拽住了。 夏征雁哭笑不得，小时候都不见扯衣袖，现在突然就会了。又亲了亲愁霜的眼角，低声说：“上班去了。” 愁霜眉头蹙起来，明显就是醒了，但是赖，明晃晃的撒娇。 夏征雁叹出一口气来，充满着无奈的宠溺。“等会就回来。你乖，先放开。” 愁霜就是故意要哄，得到了也会见好就收。仍旧闭着眼睛，缓缓松开了手，但是眼角露出一点笑来。 夏征雁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说他，“惯会拿人心。” 夏征雁下了床，卫生间响起水流的声音，没过一会，他又进了房间来，带着一股洗漱好的水汽凑上来，亲不够似的，“走了。” 愁霜眯着眼睛，能感受到哥出了门，也许是太放松了，翻了个身，又昏沉了过去。 也不知道几点了，愁霜听到外面的拍门声。 “李愁霜！你在家吗？！李愁霜！……” 张子期的声音。 愁霜看了眼手机，一堆的未接，有张子期的，也有不认识的。再看时间，都下午两点了。他这一觉也睡太久了点。 “李愁霜！……” 愁霜压住心里那点烦躁，起床去开了门。不管睡到几点，被吵醒的人总是一股子的气。 “李……！”张子期正要拍门，里面的人一脸不爽的拉开了门。 张子期愣了一下，“你在啊！” “不然呢。”愁霜回答，脸沉着，但是没关门，张子期自来熟的换鞋进去了。 “你为啥不接电话啊？”张子期的脑门都是汗，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跑的。 愁霜按开空调，去卫生间洗脸，回了句：“睡觉，没听见。” “都几点了你还睡。” 卫生间的水哗啦啦响，愁霜压根儿没听到他说话。张子期没听到回答也不在乎，继续说着：“你跟征雁哥可真是兄弟，两个人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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