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风笑了笑,“小卖部的颜老大新买了条狗。” “?” “晚上你能听见它叫吗?” 许远:……日还真能。 郁风:“你俩此起彼伏。每次你咳完它就叫,我怀疑它在骂你。” 许远:“……爬。” 但许远还是默默把药瓶收起来了。 马天才和颜邵艾也从茶馆里钻出来,马天才抱着个篮球,拍拍郁风问他去不去打篮球。 郁风点头,又问许远去不去。 “咳咳咳咳去哪儿打?” “还能去哪儿,镇上只有学校有几个篮球架。”马天才说,“打完去吃校门口的炸串吧,芋头,老板说初四要摆摊。” 路上又喊了三四个老街少年,一起朝学校去。 门口有个看门大爷,他见人进来好像没看见似的,依然瘫在藤椅上听收音机讲开年大事。 乔布斯在旧金山发布第一代智能手机iPhone 2G世界进入手机互联网通讯时代、潘基文出任联合国秘书长、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发射了“长征三号甲”运载火箭…… 后面的新闻渐渐听不见了。听见了也听不懂。 操场上已经有几伙人在打球,所有篮球架下都有人了,打半场也不成。许远以为打不成了,谁知同来的人都不以为然。 马天才环顾操场,非常不要脸地锁定了个子最矮的一伙人,拍着篮球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其余人站在台阶上等着。 许远听不见马天才和他们说了什么,只见他用大拇指反着指了指这边,那群初一或者初二的男生看过来,然后真的把那个半场让了出来。 “为毛?”许远嘀咕了一声,跟着众人往那边走。 一个人笑说:“日他妈的马天才又拿芋头吓唬弟弟!” 许远侧头看了眼郁风,想到头几次的碰面这家伙是挺贱的,不过长得还算周吴郑王,不至于吓人吧? (周吴郑王,方言俚语,周正、形象端正。因为百家姓里“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周郑谐音“周正”,所以在四川一些地方用来做形容词。) “新来的你不知道,去年夏天芋头差点杀了个初三的瓜批,从此三中再没有人敢和他刚。”许远诧异。 郁风:“……你在讲什么,正常打架而已,有来有往的,凭什么说我杀他。” “是是,有来有往的,只不过那瓜批在医院晕了两天,哈哈。不过那之后你可就收敛了。” 许远有点好奇:“为什么?” 郁风淡淡地说:“差点吃处分。” “哦,吃处分怎么了。” “跟档案一辈子。” 许远半懂不懂,不知道档案具体是什么以及有什么作用。不过坏事情记录在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辈子,你想得还挺远。” 走到球场上,郁风把外套脱了放在篮球架底座上,对许远认真地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许远:……嚯。让他装到了是不是。 这帮人带着一身王霸之气步入球场,许远还以为能打得有多好,结果垃圾得没眼看。 许远之前在乡下不怎么打篮球,水平滂臭自不必说。颜邵艾白净瘦小齐刘海,小腰还没有篮球粗。马天才前半小时吼得凶,后来说今天手气不行,嘴巴也消了音。 “日你妈哟马天才,打球你给我说手气?又不是赌球!”有人骂他。 “口误,手感,手感不行。”马天才说:“哎干嘛光说我,芋头今天也好菜!” 郁风今天确实打得不好,他一瘸一拐往边上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脱掉鞋揉脚:“不玩儿了。你手感不行,我脚杆不行。” 大家哈哈哈哈笑起来。(脚杆三声,同“感”发音,方言,就是脚或者腿的意思。这是一个谐音梗……) 许远跑过去问郁风怎么了,郁风说不知道,就是突然疼起来。 “你脱了袜子看呢?” “哦。” 郁风把袜子脱了,转来转去检查了一番,除了脚后跟发红,红底下透着紫,没有别的异样。 “咳咳咳咳脚后跟疼?” “嗯,挨地就疼。” “冻疮吧咳咳。” “嗯,是吧。” 一伙人打了不到一小时,在弟弟伙面前把尊严丧尽就离开了。并且马天才的情报有误,炸串老板并没有出摊,除了郁风和许远,其他人都很失望,一人给了马天才一拳。 马天才哀嚎:“莫打老子!开学一人招待一串!素的!” “当老子是吃素的??老子偏要宰你一串鸡柳!” “那我要一根王中王火腿肠!” “我要一串皇上皇广味香肠!” “过火了不?越点越贵,老子只招待素菜,肉的自己给钱。” “我日,突然想开学了。”突然有人接了句。 “爬!!!!”众人一起吼。 差不多午饭时间,回去就散了伙,其他人都回家吃年夜饭的剩菜,许远家没有年夜饭剩菜,多半是青菜叶子加挂面,就咸菜或者霉豆腐。 回去一看,果然如此,霉豆腐已经端出来,许多于正等他回来就下挂面。 等着的功夫,许多于跟他闲聊,问他去哪里玩了,许远说学校。 许多于就说:“放假太无聊了吧?还是上学好。跟姐讲讲,在学校学了什么?” 许远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报科目,语文数学政治地理生物。 许多于说:“上次你们杨老师给你那本……什么阅读书,五角钱那本,里面有什么?” 许远本来想说你自己看啊,然后想到许多于认识的字不多,而且从来没见她闲下来过。他去屋里把书拿出来,随便翻开一页读给她听。 《三个铜板豆腐》读了两页,挂面青菜就煮熟了,许多于往两只碗里撩面,回头说:“你接着读啊。” 然后撒上盐和辣椒面,午饭就算做好了。许远和许多于在桌上对着头吃面,许远边吸溜面条边读书边咳嗽,一张嘴忙得不亦乐乎。 读完以后许多于看着霉豆腐感慨:“豆腐是好吃,我也爱吃豆腐,但是没想到他们吃豆腐也这么难,我们吃豆腐是多容易的事。嗐,让他这么一说,我觉得天天吃的霉豆腐也变香了呢,说不定比他们吃的三个铜板豆腐还香。” “唔。”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那个那个……哦,‘知识是精神食粮’对吧?” 许远摇头:“谁说的,我没说。” 许多于没理他,接着感慨:“穷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自己过出滋味来,也是好日子。比穷的还有更穷的,怕什么。” 许远坚决不认同,许多年以后他长大成人,态度也从未改变。穷日子也许能过出滋味,但那种滋味过于单薄,风一吹就散了。 【作者有话说】 周五周五!万事不苦!
第18章 这个冬天,郁风手脚上长了严重的冻疮。最开始还不怎么耽误活动,只是跳跃的时候落地会疼,后来走路也疼,到最后沾地就疼,脚底板坏得乌紫乌紫的。 马芳芳看他走路都得扶墙,笑着说:“这下好了,让你整天不落屋,老天爷都要收拾你。”(落屋:着家)然后就没过问了,冻疮嘛就是冻的,天气总会暖和起来的。 不过即使这样,郁风还是不愿意待在家里,他穿着棉拖鞋扶着墙一点一点挪下楼,像上了岸的美人鱼,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挪下楼以后,他坐在楼门口的花坛上缓缓疼痛,许远正在屋门口处理废品,看见郁风就走过来。 “快开学了,我作业没抄完。” “马天才借走了,你去找他。”郁风答。 “哦。我咳嗽好了,谢谢。” 郁风微微笑了下。 “你脚怎么样了?”许远看了看郁风胡萝卜似的、粗涨了一圈的手指,以及紫色的脚后跟。郁风穿着一双旧拖鞋,倒还干净,就是鞋底的那层绒毛已经全部倒地,紧紧贴着下层塑料底,磨损得有些反光。 “就那样,等春天就好了。” 坐了一会儿,郁风想从花坛上下来,犹犹豫豫地不知道怎么落脚。因为花坛比较高,他上去的时候是靠双臂撑起身体坐上去的,但是下去却无论如何有一段落地距离,那滋味可以想象,绝对是落在刀刃上。 正犹豫着,许远背过身,扭着脑袋说:“到我背上来。” “干什么?”郁风吓了一跳,懊恼地说:“老子不要人背。” “爬,谁要背你。上不上来?”许远不耐烦地说。 郁风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双手扶到许远肩头。接着许远一躬身,借着惯性把郁风带到了自己背上,然后他慢慢往下蹲,郁风感觉自己的双脚轻轻触到了地面。 许远直起腰,回头笑道:“怎么样?电梯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哼。”郁风多少为自己的残疾感到羞愧,嘴上发出不屑的哼笑。 许远往瓦房那边走,郁风叫住他:“你在家里干什么?” 许远:“没作业抄,我继续剥铜丝。” “剥什么铜丝?” “你来看啊。” 郁风跟在许远后面,慢条斯理跨过街,来到瓦房门口,许多于也在,在屋里处理塑料瓶子,伸出头对郁风笑笑。 许远坐在小板凳上,面前一小堆乱七八糟的电线,红的黑的绿的都有。许远左手抻着一根电线,右手拿着一把钳子,钳子刀口在电线上轻轻划一圈,然后用钳嘴把割开的胶皮剥下来,露出里面导电的铜线。 他说:“看见了吗,捡来的电线,剥掉胶皮,铜很值钱。” “哦。”郁风注意到他旁边已经有了两卷卷得整整齐齐的铜线,一卷粗、一卷细、一卷红、一卷黄。 还有一把多余的钳子,郁风看得手痒,干脆坐下来试着剥。 试了一次,奈何这些捡来的电线都很细软,使钳的力度把握不好,直接就把电线钳断了。许远教他找手感,就是那种刚好剪断胶皮,刀口触碰到铜丝便立即收力的感觉。 郁风学东西很快,一会儿就学会了,不过他觉得这也太耗时间,“这胶皮能烧掉,为什么不直接烧?” “太臭了。而且烧出来的铜哪有这么光亮?”许远说着举起铜丝看,觉得很漂亮很满意。 铜,铜钱的铜,铜就是钱。 郁风钳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始频频抠脚,许远随口问他是不是有脚气,郁风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许远莫名其妙瞪着眼歪了一下。 “冻疮发痒,日,痒死了。” “我家没火盆。”许远说,看着郁风百爪挠心的样子,他站起来进了屋。 出来的时候他拿着一只大玻璃瓶,大肚子细瓶口,瓶口塞着橡胶塞,瓶身上贴着一张磨损的标签,看着像“生理盐水”。 “他们在红十字会那里捡的药水瓶,打点滴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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