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上课”四个字他说得又快又有力,以至于许远感觉每个字都被他牙齿咬断,吞了一半回去。班上又传出几声轻笑。 杨刚听见了笑声,用力地说:“好!同学们精神状态都不错!我们-翻开课本!”最后四个字又被腰斩。 新同桌许远见过几回,经常见他呆在茶馆里,或者跟在郁风屁股后面,郁风打人的时候,他会闪远一点旁观,要不就是撅草根摘树叶,反正一副“我不惹事、事不关己”的态度。 许远拎着书包坐下,同桌往旁边闪了一下,过了会儿把自己的书本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许远没有初三上的书是吧?颜邵艾,你跟许远一起看一下。”杨刚突然在上面发话。 颜邵艾只好把书挪到两人中间,中间有一根陈旧的“三八线”,画得居然非常规整笔直,颜邵艾不断微调书本,直到书脊左边缘完全贴合三八线,仿佛那三八线也有美苏两国的规训力。 杨刚在复习古文,据说是考试的重难点,《岳阳楼记》和《醉翁亭记》,许远好像在原来的学校学过,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印象,总觉得全文字不多但颠三倒四绕来绕去,中心思想好像是两个老头在矫情什么。整本书他只对《我的叔叔于勒》印象不错,感觉是人写的,看得懂。 许远把目光从课本上挪开,扭头看向最左边那列课桌后排的两个人——郁风和高瘦竹竿,他俩坐同桌。镇上就一所小学一所初中,生在同一年基本上就注定了小学初中是同学。他忽然想起来,许多于说过,郁风成绩很好,通过了市重点高中的自主招生,9月要去市里读住校。 郁风一手撑脸,一手转笔,一脸无聊地看着讲台,高瘦竹竿发现许远的目光,朝他竖了个中指。郁风注意到,也望过来。两秒后保持着刚才的表情转开,好像看见了一团空气。 为了回敬他的目中无人,许远望着那边轻声说:“你没有爸爸。”声音轻得估计只有同桌颜邵艾能听见。 后面的课许远没听,听不懂古文,百无聊赖只好把花费5毛钱的《俯拾即是》翻出来看,一目十行,册子翻得刷拉刷拉响,在三八线上造成了太平洋飓风。 许远转回去后没一会儿,郁风支着的脑袋微微偏了偏,再次望向许远的方向。好奇此人何以有这么强悍的心态,还是说,社会版上写的新闻报道又夸大其辞了。 “噗嗤。”高瘦竹竿马天才突然笑出声,“芋头、芋头,那瓜娃子书都要翻出火星子了,哈哈哈哈哈,看起好聪明哦,聪明的大猩猩儿哈哈哈哈。” 别说,是有点像,郁风跟着笑了一声。 “芋头,放学又去弄他龟儿子。” “要去你自己去。” “你啥子意思嘛,他又没在我爸车上炸屎。” “你去弄他,我估计快了。” 马天才讶异地看着郁风,右眼写“我”左眼写“信”,中间眉毛加鼻子加两条泪沟组成一个生动的“不”字。 下课铃响起,初三一班是第一节课间做广播体操,杨刚老师把书一合,挥挥手,“好,下课,下去做操,跑步-加速前进!” 最后四个字也挺加速的,相互都绊脚了。 许远犹豫了一秒,站起来跟着大部队往操场上去,站在一班同学最后面,双手揣兜里,只有腿负责动一动。他看见郁风站在队伍中间位置,他个头在班上居中,头发剪得比较短,不胖不瘦,站在人堆里,背影并不突出。不过许远已经和他有过几次冲突,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前面几个同学边蹦哒边聊天,呼哧带喘乐不可支。 “加速前进!” “重点难点!” “开始上课!”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明显在学杨刚讲话,学得还挺像,一看就是经常练习。 “诶,来了来了!看我看我。” 杨刚从一班的方向走来,估计要回办公室。说“看我”的男生做操的动作开始扭捏,大腿夹得紧紧的,小腿打开内八字,屁股一撅背一挺脖子一梗,活像鸵鸟触了电。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同学在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声中哄笑,“像像像!比杨萎还杨萎。” 路过升旗台的杨刚好像听见了笑声,朝这边望了一眼。 鸵鸟同学把腚往外、往上努了努,掐着嗓子说:“谁杨萎?人家明明叫‘杨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夹着腿,外八字朝前走两步,又退回来,突然痛苦地捂着裆说:“卧槽!蛋蛋挤爆了!” 然后迅速变成一张笑脸说:“搞错了我没有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远:“……” 这傻叉干嘛呢。 可能是这边跨年分会场氛围太热烈,杨刚临进办公室时又回头看了好几眼,表情绷着,写满疑惑和不安。杨刚频频看过来的时候,那个同学的表演还在继续,对杨刚的目光视若无睹。 “哈哈,傻逼,杨萎老师在看你呢!” “让他看,他羡慕我有蛋蛋~” “哈哈哈哈哈哈,你确定他是羡慕,不是想舔?” “卧槽,别说了,我有画面了!”表演艺术家怪叫一声,双手在空中夸张地一翻,然后手背盖住眼睛。 表演艺术家睁开眼,和周围笑成一片的同学一起笑了一阵,忽然看见新同学没笑,脸上的表情甚至有点苦大仇深,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幽默有被辜负。 做踢腿运动的时候,他踢一下跨一步,三步跨到许远旁边:“同学,你叫什么来着?张什么俊?” 许远:“……许远。” “哦,你好,我叫张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围同学又一团哄笑,连前面的郁风都转过来看了眼。 “唷、唷、许远同学初来乍到,杨刚大名你不知道,唷、他是个人妖、他有个蛮腰,你以为他叫杨冈刀,其实他叫月工肛!”许远看愣了,心说这什么打油诗,竟然还带动作的,表演艺术家双手在他眼前不停搓来搓去,“唷、唷、他身高一米五,长着一对乳,穿得还很土,下面丁字裤,胸前一抹布,问他什么布,他说是女扮男装裹胸布!” 许远:……什么脏东西。 “不好笑吗?” 许远顺从地咧开嘴,露出八颗牙。张俊满意地做着全身运动挪走了。
第09章 杨刚老师的劝诫 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回家吃饭,下午两点回学校上下午的课。许远、郁风、马天才和颜邵艾都住在老街,郁风他们三个一放学就凑在一起结伴回家,还有两个二班的男生,许远看他们眼熟,但不知道叫什么。 回去走江边最方便,不然就得绕一大圈,从夜市那边绕回去。许远单肩挂着他的新书包,不近不远地走在那一群人后面,除了郁风和颜邵艾话少一点,其余人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衬得许远格外形单影只,他心里有点不爽,有点后悔,那些人明显都以郁风为中心,郁风跟他不对付,他们大概都一样。 吃过午饭许远又钻进墙根挖蚯蚓,挖到各种不知名的虫子也往塑料瓶里装,已经装了大半瓶。 许多于从运输公司跑出来,远远喊他,招呼他快去上学。这镇上跟他们村里一样,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 许远没应声,用行动表明他听见了,随手把塑料瓶装进新书包,挎上书包往学校的方向走。 许远还没把一班的老师们记全,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考试当天许远才知道,三中虽然是个镇中学,逼格还弄得挺高,还要分考室,考生分开坐,考试座位是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排的,据说是校长去省城学的先进经验。一班是尖子班,二班还凑合,三四班是小镇造粪机集合地。不过镇三中的尖子班也就是擀面杖里挑筷子,远没有到针尖那么尖的程度,毕竟教学环境就这样。除了他们雷打不动的第一名郁风。 杨刚老师做主,把许远安排在了一号考室,在角落里添了一张桌子。 “许远同学,这次你就在一号考室考,这儿氛围好一点,下面简直乌烟瘴气……”杨刚边说边拍拍许远的肩膀。 “嗯,谢谢。” 杨刚走之后许远听到前面两个人又在编他的段子,那个叫张俊的居然坐在第五号位置,也和前面第四名、后面第六名笑个不停。 许远发现了,一班的学生对其他科的老师还算有基本的尊敬,最多有点儿个人恩怨,唯独杨刚是所有学生都会霸凌的对象,而且嘲点一致,说他矮、装、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得非常具体,例如没有喉结、没有胡子、没有腋毛、没有鸡和蛋。 与杨刚面对面时他们的表现就是普通纯良的初中生,在课堂时间也比较收敛。不过,一旦处于杨刚的背后或者侧面,他们的各种黄色废料、表演艺术就会喷涌而出,甚至有时候当着其他老师的面他们也不受影响,其他老师听见了都是一脸尴尬地笑笑,一副大便憋到了腚眼而且耳朵突然背了的样子。 杨刚肯定是知道的,许远注意到,只要几个学生凑在一起笑,他都会往那边多看几眼,然后不自觉把背挺得更直一些,快步走开。其实有时候他们笑的不一定是他腩。 期末考考了两天,考完放两天假,然后回校发成绩发寒假作业。三中会把全年级拉通排名,打印在A3纸上贴在墙报上,一班很多人挤在墙报底下看,二班的估计也有,三班四班的今天能来领作业都够呛。 许远挎着书包从那儿路过,绕开那群人径直进教室,他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排名,卷子都是胡乱答的,不过他每场都坐到了考试最后一分钟。郁风每次都是第一个提前交卷走人,还有几个人会在最后几分钟提前一点交卷,绝大多数人都一直奋笔疾书到最后一秒,许远选择和绝大多数人一样。 刚走过墙报,有人在后面喊他:“喂!许远!” 许远回头,见是张俊,“嗯,张俊。”对于张俊他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作为幽默表演艺术家,张俊在学校里朋友很多,他说话的地方总有很多人聚在那里听。他忽然叫他,许远感到一丝错愕和惊喜。 “你看过成绩了吗?”张俊从墙报那里小跑过来问他。 “还没有,我把书包放下再去看。”其实他并不打算看。 “我帮你看了!220名!还不错!” “哦,不错。”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俊拉开外套拉链,扯着两边给自己扇风,扬着声音说:“第一名又是郁风!毫无悬念,真的我都厌倦了。” “哦,第一名又是郁风!”许远模仿对方的语气也感叹了一句,顿了一下,看见张俊把外套拉链又拉上,唰啦唰啦地上下拉着,眼睛瞅着自己。两秒后许远后知后觉地说:“你考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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