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絔行说:“你早上没有晨博过吗?能不能轻一点坐。” 陈继双目瞠圆,四肢僵硬。 他连滚带爬地从周絔行身上下去,整张脸像爇着了似的,爬回床把自己裹进被子,呼吸轻得都听不见。 周絔行胳膊肘撑地起身,半步走到床边,目光看着被子鼓起一团,是陈继的后背:“哥,刚才那个坐姿,你要是没穿衣服更好看。” 被子底下飞出一个枕头,陈继照声砸过去:“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大逆不道的思想?” 周絔行接住枕头:“你没教过,我自己污,太不是东西。” 陈继:“......” 周槊敏这两天休息,没去公司,早起晨练时也没让刘姨叫陈继和周絔行。 两人十点多下楼,随便找点零食把饿瘪的肚子垫吧垫吧,等着中午吃午饭。 周槊敏坐在客厅沙发上阅读最新日报,如若不是工作需要时忙,平日他更爱阅读文字,喜欢纸张在手里被翻动的摩蹭声音。 陈继在看舞蹈专业书,周絔行在看陈继。 分工明确,互不干扰。 戴着老花镜的眼镜从鼻梁上下滑一点,周槊敏用报纸挡大半张脸,右手食指勾下老花镜,用眼睛悄悄地来回打量陈继和周絔行两个人。 关系好像没变,他们刚刚还说话了呢。 不确定,再观察观察。 报纸不自主地下移,周槊敏半张脸都显了出来,陈继又翻过一页书,好笑地抬起首,直切主题道:“爷爷,我俩挺好的。” 周槊敏忙把报纸挪回,全然不受影响的样子:“你们自己的事自行处理,我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跟我报告。” 陈继说道:“我俩掰了。” 报纸猛地拍在桌子上,周槊敏激动地说:“什么?!怎么回事啊?!是有哪里没谈拢吗?” 周絔行:“我俩掰了?”他仔细品味这句话,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哥,以后这种话,连玩笑都不能跟我开。” 看唬到了老爷子,陈继咧嘴正要笑,听到周絔行的话,笑声又噎了回去。 他瞪周絔行说:“你能不能有点童趣。” 周絔行:“这种事不能。” 陈继无语,道歉:“对不起爷爷,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周槊敏哈哈大笑,然后赶紧肃着脸训周絔行:“顶天立地的男人,还开不起玩笑呢。” 周絔行抓起茶几上水果盘里的橘子,动手剥开,说:“你刚才也没开起。” 周槊敏呸他:“兔崽子。” 周絔行把橘子瓤一瓣一瓣地分开,递给陈继。 吃完午饭陈继出门了,他想回家一趟。 最近陈茯苓不忙,她还不知道自己这周从学校回来了呢。 周絔行自然要跟。陈继不想让他去,周絔便行一言不发,沉默寂静地看着他。 陈继心累:“我真的不是要逃跑......行,你去你去你去,让你去好吧。” 上次在校外和陈茯苓见面吃饭,天下雨了,他们遇到一个不速之客。之后陈茯苓带领几个学生参加完比赛,陈丰年都没再出现过。 但这不代表他消失了。 眼下陈继不在意他,这人不是本城居民。 商人重利业务繁忙,他不可能想来就来想撤就撤。 陈继在意的是陈茯苓。 她对周絔行有意见。 带学生跳完舞后,陈茯苓要回家,陈继带周絔行跟她一起吃饭作践行。那次陈女士开玩笑说韩熵是他男朋友,引起了周絔行的注意;后周絔行询问的状态不对,也引起了陈茯苓的注意。 当时陈女士耳语陈继:“你不会喜欢周絔行吧?” 除了这句话,还有几句。 “儿子,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你的自由,作为你的妈妈我只会是你的支持者,不会是你的绊脚石。但你的男朋友不能是小行,你们两个不合适。” 一再被戳穿心事,陈继胆战心惊,后又因这段话感到难过压抑。可陈茯苓继续说道:“我知道老爷子对你很好,小行也把你当家人,那你们就只做家人,别发展除亲情之外的关系,这样就足够了啊。咱们和周家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答应妈妈,不要和周絔行在一起。”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还能不能在一起?!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杀了我的儿子!别说过去十几年,就算是三十年四十年,或者直到我死了,我都不会原谅你更别提和你重归于好!!”小区楼下,陈茯苓的声音里充满悲怆的愤怒无力,她抗拒面前的一个男人,用最好的涵养说,“麻烦你让一让,我要去忙工作了。” 副驾驶的车窗开着半截,陈继看到小区门口的陈茯苓面色涨红,气得单手给脸扇风。 陈继紧皱眉头,赶紧打开副驾驶的门。 “陈丰年?”周絔行确认般地说出了一个陈继熟悉的名字。 陈继猝然回头,问:“你认识他?” 周絔行说道:“不认识。” 面对歇斯底里的指责,陈丰年哀戚道:“茯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罪大恶极,可我当年不知道实情!我已经把我妈送进监狱了,她得到了她该有的惩罚,你听我一句解释好吗!” “她污蔑我出丿轨,说我偷人!这些话难道你妈当着你的面少说了吗?你维护过我吗?!陈丰年,你一直怀疑我,所以她说陈继不是你儿子的时候你也从心里相信了!”陈茯苓冷笑,“你的时间多宝贵啊,你那么怀疑都没时间带他去做个亲子鉴定,任由你妈一再刁难我,是她扔掉了我的儿子!!!!!!!!” 陈继瞳孔震颤。 陈茯苓恨道:“你知道我找了他多久吗?12年整......整整12年啊!!我一直以为就算丢,她能把孩子丢去哪儿呢,那是她的孙子啊,应该不会那么狠吧,我在家的附近来回地找,在整个城市来回地找,家和城市都被我翻遍了,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陈丰年......陈丰年你猜他在哪儿?你根本猜不到,他刚满一岁,就被迫跨省隔海出现在离我2600公里的这里!我始终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的恨我,让我白白痛失孩子12年,让我的儿子白白受苦12年!我找到他的时候都害怕他不相信我的真心,会像那些领养他的人最后又把他退回去一样——你们这些狂妄又自大的有钱人啊,都、该、死!” 陈丰年双拳紧握,眼睛通红泪意闪动:“我已经把她送进监狱了!这就是她的结局!” “她应得的!”陈茯苓吼。 “你找继安12年,我也找了你们12年......” “他叫陈继,我一个人的儿子,他的‘陈’是我的姓,”陈茯苓漠声说,“你要是敢妄想夺走他——我就杀了你。” “妈。” 这道声音又轻又哑,发颤。 陈茯苓一怔,脸上愤恨的表情瞬间消散,回过头来惊喜地笑道:“这周回家来啦?” 陈继走过去:“嗯。” “小行也来了啊,那我带你们去吃......” 陈茯苓撞进陈继的怀里,茫然地眨巴眼睛。如今他的儿子很高,早就已经顶天立地,不是被她保护的小时候了。 现在换儿子挡在她前面,保护她。 陈茯苓肩膀卸力微垮,眼一闭,攥紧陈继衣服,额头抵在儿子的胸膛前,泪雨如下。
第31章 31 胸口的衣服湿了一片, 陈茯苓坐在餐厅包厢,看着对面淡定的陈继,尴尬地无地自容,气息一屏和那块泪染的布料大眼瞪小眼:“它怎么还不干?” 陈继低头看衣服, 拎起领子抖了抖, 说:“马上就干了。” “哥, 看我点的这些菜可以吗?阿姨还想吃什么, 你看看帮她加上。”周絔行把一本精致的冷色调菜单递给他, “前菜我点了松露鹅肝酱和三文鱼沙拉,甜点我还没点,要......” “你跳舞的还敢吃甜点?不怕胖啊。陈继, 现在你体脂率多少?”陈茯苓严肃地问道。 陈继:“......” 眼睛默默地从巧克力熔岩蛋糕上挪走,图片里的爆浆看着好好吃:“我没吃甜点啊, 要一份水果拼盘吧。” 陈茯苓呷口咖啡:“这还差不多。”又对周絔行说道, “小行你别惯着他,跳舞要费很多努力的, 一定让他管住嘴,可别纵容他吃一些垃圾食品和甜品。” “嗯。”周絔行把菜单从陈继手里抽走递给陈茯苓, “阿姨你点吧,不然我哥总看甜的。” 陈继:“......” 桌子底下起了阵风涌, 陈继的前脚掌抬起, 寻触到周絔行的脚, 当机立断地踩下去, 重重地碾压周絔行。 后者面色不变,手垂到桌下轻松抓住陈继的大丿腿下端, 掌根顺着近膝盖关节的地方一转滑到膝窝,把那只脚的腿抬起来, 解放自己的脚。 然后轻轻地一拉一拽,把那条腿放到自己腿上,就像陈继主动撒娇亲昵地缠上来似的。 陈继讶然抽腿,没成功,别扭地侧坐着。这一切都于无声中进行,陈茯苓没注意到,她还在看菜单图片。 确定完主食,按铃让服务员进来把菜单拿走先准备前菜,陈茯苓一抬头,疑惑道:“你怎么一直面朝小行啊?” 她扫了眼周絔行:“小行从小就长得好看,但你也没必要一直看啊。都快杵他脸上去了。” “我不是......”陈继有口却难辩,再次抽了下腿,腿终于从周絔行的大手禁锢里逃脱了。他用眼神警告:你等着。 转头对陈茯苓说道:“他有什么好看的,一点也不好看,又没长在我的审美上。” 防止顾客等菜着急,他们被服务员引进包厢时,桌上就同步地备好了新鲜出炉的小面包和小块黄油。 周絔行捻起一块面包,迷你地像是春天里正含苞待放的一朵花,问陈继:“吃吗?” 陈继伸手去接,周絔行向旁边让了让。陈继拿了个空。 “刚才的话重说。”周絔行漠然道。 陈茯苓身体靠向椅背,眉尾吊向太阳穴,用充满怀疑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们。 而后她手肘拄在桌沿托着腮帮子,好整以暇地看戏。 陈继用余光斜陈茯苓,不敢让她瞧出什么,可太避嫌的话反而刻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和周絔行相处了。 他正眼又不敢看周絔行,情急之下只能不要他递过来的小面包,而是拿骨瓷盘子里的。 周絔行先发制人,连吃带拿地把盘子夺走了,扬得高高的。 陈继咬牙:“......你等着。” 陈茯苓笑出声来:“你俩多大的人了,真是幼不幼稚啊。” 陈继告状:“他先幼稚。” 周絔行冷漠闹情绪:“你先故意攻击我。” “我说你没长在我审美上就是攻击你了?!”陈继反击道。 周絔行眯眼,平缓着语调轻声说道:“你、说、呢?” 陈继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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