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闵琢舟出了医院,原本想去老裴那边看闵画,一个陌生号码却忽然打了进来。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一眼,接起来:“喂,您好?” “是我,许亭瑄。” 电话那头的声音自报家门,轻声说:“我找王文赫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有些唐突……但是如果闵老师有空的话,方便和我见一面吗?有些事情,我想当面给你说一下。” 闵琢舟一愣,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温声答应。 许亭瑄发过来的地址处在老城中核心位置的居民楼,那地方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是寸土寸金,只不过一直没有翻修,显得有几分破旧。 老小区的入住率接近饱和,几乎每一扇窗户外面都摆弄着花草,临街的居民楼下还抵着一排花花绿绿的小店,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这里熙攘喧嚣地交汇,鱼龙混杂。 过去的住宅区或多或少都存在占地规划的问题,路况通常复杂,宽宽窄窄的巷子七拐八绕,闵琢舟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对应的单元楼号,正好碰上许亭瑄下楼迎他。 “这地方挺难绕的,我还想问您从哪个小区口进来,过去迎一下。”许亭瑄十分礼貌地开口客套,带着闵琢舟往楼上走。 他家是老式的一梯两户,没有电梯,穿过每一层楼道的时候能看见每户不一样的防盗门,正值新春,家家门头前都贴着春联,正红灿黄金粉玄黑,成双入对的吉祥话龙飞凤舞地挂在墙上,一派喜气。 许亭瑄家住在顶楼,那一路积攒下的烟火气息却悄然散开,在攀上最后一层的时候望而却步。 一进门,室内极具风格的装潢便铺排横陈在闵琢舟的眼底,他气息一顿,瞳孔微微放大。 在这几乎称得上老旧破败的小区里,有间屋子别有洞天。 许亭瑄的家仿佛是个糅合了新旧艺术的微型博物馆,室内的每一个陈设都充满魅力。 最扎眼的是挂在客厅中墙上的钟表,通体用白银和纯度极高的海蓝宝雕琢出一个立体的心脏形状,其中有黄金指针在随着时间的流动微微震颤。 察觉到闵琢舟的目光被那个钟表吸引,许亭瑄眸中流露出几分习以为常,顺口开了个玩笑: “我家祖上是海盗,最喜欢抢劫这种亮晶晶的、看起来很贵的东西。” 闵琢舟环视周遭,一本正经地顺着他说:“我可能真的会信。” 许亭瑄笑了下,转身进入书房拆了盒顶好的茶叶,邀闵琢舟在客厅落座。 他泡茶的动作娴熟优雅,不多时缕缕热气袅袅升起,茶叶沁香扑鼻而来。 蒸腾的雾气之后,许亭瑄微微后靠在沙发之上,他双手自然地交叠在一起,神色认真地启唇: “闵老师,我这么冒昧地约你见面,也就不绕圈子了。首先我是想对在晏潭没有看顾好闵画这件事情道歉,如果当时我再警惕一些,你们不至于面临那种危险的境况,裴先生也不会在鬼门关走上一遭。” 闵琢舟闻言,轻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亭瑄,你说这个我就接不下去了。” 闵画被绑的那件事,他从未想过去怪谁,那本就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魏长钧看准时机专挑漏洞下手,神仙难防。 许亭瑄轻轻摇头,并不做无谓的推脱与客套:“闵老师还是让我踏踏实实地把这个歉道了吧,否则良心不安。” 他一边说,一边将桌子上摆着的木盒推了过去,手指微微一别把锁扣松了:“这是我的歉礼。” 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木盒,闵琢舟微微一愣。 他迟疑了下,凑身过去打开,一枚硬盘落入他的视野。 “家里虽然不是海盗出身,但我猜最初也多少沾点。” 许亭瑄解释说:“我母亲那一脉的祖上是做海外远航贸易的,应该算是当时最早发现商机的那一批华人,现在整个家族虽然仍然在做海上运输,但因为诸多原因,已经不在国内活动。” 闵琢舟耐心地听着,思绪顺着他的话往下捋—— 的确,宁城世家中并没有“许家”的存在,而许亭瑄的身份也确实很神秘。 肖祁因为和他一起同住过晏潭,曾经刻意查过他,而许亭瑄除了“和王文赫关系特别好”之外,再无其他的标签。 连肖祁都查不出所以然的人,身份朦胧的就像是海上的迷雾。 “我因为父母离异自幼跟着父亲,和母亲那边联系不算亲近,但是由于我是她的独子,现在那边急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才在最近在试图和我建立关系……” 许亭瑄视线落在那枚硬盘之上,轻轻一哂:“这个算是他们送给我的一个礼物。” 闵琢舟疑声:“这里面有什么?” 许亭瑄哑声沉默一段时间,忽然往沙发上一靠,伸手按揉眉心两侧,他原本不是一个喜欢兜圈子的人,此时却是答非所问: “魏家最近在宁城张牙舞爪,各种恶劣竞争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王家有好几个项目合同都在关键时刻被他们横插一杠,功亏一篑损失惨重……而王文赫那个傻逼竟然一点也不告诉我,都他妈快憋成毛蛋了还在那儿等着成熟时机的孵化。” 许亭瑄对外身上永远拢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雪,只有在提到王文赫的时候,神情和语言才会“活泼”很多,露出一点犀利毒舌的本色。他皮肤浅,手指一揉眉心就洇出些许红色,像是隐而不发的火气: “按照目前的情况,王家想要对抗魏家是以卵击石,搞不好整个企业都得被撸掉,到时候他们一家最终的归宿就是集体回家种地,我还得昧着良心说王文赫种的菜比别人家好吃。” 那一瞬间,许亭瑄仿佛看见了自己充满灰暗毫无光明的未来,话音落了都还意犹未尽,又无声骂了一句。 闵琢舟视线落在那枚硬盘上,试探:“……所以?” “魏家在国内的动作虽然招摇,但是也很谨慎,能挑出错的东西都藏得很深,不会被明面上的调查轻易绊倒……暗地里或许也有渠道去查,但是会付出巨大的时间成本。” 许亭瑄及时将话题收束回来:“但海外的事情他们做的就没那么圆满,国内调查员手长莫及的地方,他们不会按照国内的标准‘刻意掩饰’,很多事情都踩了线……甚至是那条所有企业所有人都不能碰的高压线。” 他目光盯着那个硬盘,泠冽的目光近乎要将它刺穿。 此时的闵琢舟并不知道许亭瑄为了得到这枚硬盘放弃了什么,他只是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眸光震动,脉搏忽然跳动得极快。 许亭瑄泡茶讲究,但喝茶却毫不讲究,他拿起茶盏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用手背揩去了唇边的一抹湿痕: “闵老师,这东西留在我这里只是个装了一堆破事的硬盘,但我觉得,你会更需要它。” 就当是我对闵画的歉礼。
第83章 旧衣 当晚闵琢舟回到家中,把那个由许亭瑄转交到自己手中的硬盘连接到电脑接口之上。 屏幕荧蓝色的光闪烁着深海般压抑的色调,成为黑暗中唯一照亮他的光源。 硬盘里有数百封文件,绝大多数用外文写就,材料内容纷繁芜杂,包括魏家海外贸易的商务合同文书、招投标书以及商务法律文书等等—— 而这些文件的时间跨度,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年。 文件内记录的信息属于魏氏的绝对机密,通常只有企业高层才有权限调取,而这些高层们通常煊赫显要,并且和企业同气连枝,是同生死共患难的结盟关系。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会这么疯狂地将魏家的东西泄漏个底调?而这些东西又为什么会流到许亭瑄的手中? 闵琢舟沉着脸色,用鼠标快速地划过各个文件,其中一个叫做“Nanfg”的英文名屡屡出现,大概是魏家海外业务的某位高管。 部分扫描件上有她的手写签名,是非常舒展流漂亮的滚尖字体。 隔行如隔山,闵琢舟对这其中涉及到的各种数据一知半解,并不能一眼看出其中问题。 他沉着脸色,林林总总的信息短暂地由他的瞳底映出,又在转瞬之间稍纵即逝。 那些快速掠过的字符化作了诡谲的符号,在他的脑海中无限地扭曲、放大、变形又塌缩,直到一个熟悉的字眼针扎一样猛然刺进他的瞳孔—— 那是一份二十多年前的中文合同,双方署名分别是魏文泽和闵雪裘。 闵琢舟快速下滑的手指忽然一顿,乌黑眉梢无声下压,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冷光瑟瑟。 魏家和闵家之前竟然有过合作! 二十多年前。 这个时间点太过微妙,闵琢舟瞬间想到了致使闵家身陷囹圄的假药案,紧接着,他又想起和魏长钧“第一次”见面时,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的话—— “你不记得我了?不过倒也不奇怪,我们只见过一面,大概在你17、8岁的时候,我去过闵家做客。” “如果不是因为和闵家走得太近会牵扯进那起案子里,我们或许在很早之前认识。” “你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 当时的闵琢舟被魏长钧用一张手帕下了药,从未想过他所说的这些话有什么深意。 而现在再回头沉思细想,魏长钧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意有所指,像是一个上位者对曾经所欣赏的“盟友”最自鸣得意的标记。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勾连起无数蛛丝马迹的线,从黑暗中破开海雾,勾在了闵琢舟的指尖,真相似乎变得触手可及、闪烁着忽明忽灭的光亮。 魏长钧说他曾和自己在17、8岁的时候见过,而那段时间,恰好是闵行对他控制最严厉、最令人发指的时候。 以闵行那种疑神疑鬼的性格,可能早就预料到闵家大厦将倾的颓势,所以提前把闵琢舟接到家中“备货”,而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盟友魏家的背叛。 那是让他真正决定依靠自己一直以来有意识塑造的“顶级玫瑰”,再去找一个新靠山的契机。 文泽制药……魏文泽。 闵琢舟久久坐立在电脑桌前,打开搜索页面,输入“魏文泽”这个名字。 他视线长时间落在那三个字上面,直到盯到几乎不认识那三个字的字形,才屏气凝神地敲下回车。 搜索界面倏然一白,紧接着有关“魏文泽”的信息杂七杂八地铺陈在网页之上,像是满池游鱼踊跃而出,如镜水面忽然掀涌,波光粼粼。 然而搜索的结果却令人失望。 网上除了零零散散的重名人士,闵琢舟并未找到任何有效信息。 他犹不死心,在“魏文泽”三个字的基础之上,又添加了“宁城”、“魏家”、“魏氏”、“悯术”等限定信息,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这个人仿佛在世界上被抹消了,毫无存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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