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拉着手跑进了雨中。 徐矿把书包往车里一扔,跟着跑了过去,现在想来,那天的雨似乎算不上特别大,也有不少路人没有打伞,靠着浓密的树荫来避雨。 可他没有想到,徐矿的父母,居然和孩子一块儿不打伞,任凭雨水淋湿自己精致的西装,裤腿上溅的都是泥点,可笑声又那么大,哪怕高元都到家了,依然能够听到。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之后他问过徐矿,对方笑着说,哦,是因为那会突然很想踩泥坑,就叫着爸爸妈妈一起了。 可能在那个瞬间,高元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妒意。 徐矿完全没察觉,还兴致勃勃地邀请自己,晚上要一块打球吗? 不要。 高元要回去参加聚会,要练琴,他狠狠地踹在厕所的墙壁上,无法排解内心的陌生情绪。 包括现在,也是一样。 旁边的青年神色轻松,大概是坐车的时间久,散在后颈的狼尾稍微乱了,显得有点卷翘,被风吹起来的时候眯起眼睛,气质仿佛洒脱的流浪艺术家,走哪儿画哪儿的那种,像没有脚的鸟。 不。 徐矿并不是没有脚的鸟,他之所以愉快而轻盈,灵魂不必背负重量,那是因为他家庭环境好幸福,他的父母爱他,信任他,愿意让他去飞,即使摔倒也会鼓励重新爬起,不像自己,只是偶然被发觉了真正的性取向,就遭到了辱骂,殴打,银行卡全部停了,甚至被威胁要断绝关系。 凭什么呢。 “……还在发呆?” 思绪被突兀地打断,高元怔怔地看着前方,徐矿把空了的牛奶瓶扔进垃圾桶,朝他打了个响指:“走了。” 重新坐回车上,徐矿第一件事就是喝了口纯净水,然后往嘴里放了两粒薄荷糖。 爆珠的。 他记得郁书青挺喜欢这个味道,有次午睡醒来,迷迷糊糊地凑上来闻他的嘴角,说味道不错。 距离目的地不过两个小时了,徐矿心情相当不错,以至于能主动地和高元聊上几句。 “那你接下来去哪儿,还回兴安岭么?” “……回。” 高元不大自在地转过身子:“我准备做点药材生意。” “挺好的,”徐矿随口道,“有了目标,肯定会顺顺利利。” 没想到,高元听了这句话后,像是被踩中尾巴似的炸毛:“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现在没目标吗,咱们这么多年不见,你就看不起我?” 徐矿:“……” 他俩初中是在一块玩过,那会的高元人气不错,去哪儿都呼朋唤友的,为人也豪爽大方,但是升入高中后不在一个地方,联系就少了许多,徐矿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说人的,对于某些传言也不会去听,但为什么对高元产生了本能的厌恶呢? 大概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更清晰地看出一个人的本质,不需要多深入的接触,谁也不是傻子,自从昨天晚上他笑嘻嘻地晃着手电筒,往人家农场的工作人员眼睛上照时,徐矿就皱起了眉,意识到,高元可能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不完美,但很真实的少年了。 更何况,今天刚上车的时候,就被他发现,偷偷打开了手机的录音。 高元还在激动:“都是老同学,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徐矿注视着他:“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高元被噎了下,嘴唇抖着:“因为……因为我现在债务有点问题。” 徐矿坐姿随意,手指轻轻点在膝盖上:“哦。”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一直没有睡觉,他这会有些倦意,不打算继续废话。 刚才在外面吹风时,他已经不动声色地交代过了。 必须要安排人去查,徐矿敏锐地察觉高元有问题,不然,干嘛要故意套话录音? 外面真的要下雪了,云层沉甸甸地往下压,高元的手攥得很紧,都能看到脖颈上绷起的青筋,但是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又笑了。 “哥们,”他拍拍徐矿的肩,“我这几天没睡好,有点暴躁,别介意。” 徐矿点头:“成,我知道。” 凌晨四点半,黑色的车辆终于下了高速。 而卧室里的郁书青,则打着呵欠醒来。 徐矿提前说过了,大概是清晨的时候到,让他休息好,不用等,郁书青说谁等你了,今天是周日,我可要好好睡个懒觉。 事实上,昨天晚上九点多钟,他就睡着了。 可能因为知道了徐矿快要回来,距离逐渐拉进,郁书青居然很快就睡着,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亮,夜幕浓得像墨水一般,什么都看不清,连颗星星都瞧不到,郁书青简单地洗了个澡出来,决定去书房工作一会。 闲着也是闲着。 电脑屏幕打开,熟悉的数字和条例出现,但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并没有专注的神色,而是种微微的茫然,过了会儿,郁书青叹了口气,把捏扁的面包随手放在书桌上,认命般的回到卧室。 他关上灯,带上眼罩,强迫自己大脑放空—— 徐矿走后,郁书青睡不好还有个原因。 就是他试图想起来。 无论是去医院,看心理医生,抑或是冥想,郁书青都努力去寻找那段丢失的记忆。 不应该忘了的。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建议他冥想,放空所有的思绪,想象自己漂浮在无垠的宇宙里,周围什么都没有,忽略所有的触觉,感知本心,说这样对他的精神有帮助。 郁书青照做了。 依然没有想起来。 但在这个过程中,倒的确获得了精神上的宁静于平和。 以至于,连熟悉的脚步声都差点忽略。 等察觉到时,声音已经在卧室门口停下。 郁书青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徐矿回来了。 好神奇,可能由于这会儿大脑太过放空,以至于别的感官特别敏锐,甚至都能嗅到淡淡的薄荷香味。 他吞咽了下,决定假装没有发现,不然要是徐矿知道自己很早就醒来,又因为胡思乱想,连工作都静不下心,肯定会唰地一下直接开屏。 黑暗的卧室里,郁书青安静地躺在床上,墨绿色森*晚*整*理的真丝眼罩挡住了微颤的睫毛。 但门没有被打开。 声音停下了。 不进来吗? 等了好一会儿,郁书青才从床上坐了起来,疑惑地摘下眼罩,都过去十来分钟了,难道是他听错了,不然,为什么没有动静? 他试探着开口:“徐矿?” 没有回应。 郁书青打开床头灯,赤着脚下床,朝门口走去。 门推不开,像是有东西挡着,很重。 他稍微加了点力气,暖黄色的光晕也终于顺着门缝溜出去,温柔地洒在徐矿的头发上—— 郁书青睁大眼睛,惊呼了一声。 徐矿躺在他的门口,蜷曲着身体,已经睡着了,连被门往外推了一点都被注意,满身的风尘仆仆,没有脱鞋子,只脱了外套,胡乱地盖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了,”郁书青握着门把手,“怎么睡着了?” 徐矿这才醒来。 他慢吞吞地坐直身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眸看郁书青:“嗯……几点了?” “五点钟。” 有了空隙,郁书青连忙走出卧室,蹲下来看徐矿:“你为什么不进去?” “怕把你吵醒。” 徐矿看起来困极了,声音好哑:“又舍不得去睡沙发,想离你近一点。” 郁书青张了张嘴:“……你是笨蛋吗?” “唔……” 徐矿睡眼惺忪:“我是不是在做梦,你骂得好温柔啊,喜欢。” 郁书青没说话,因为他这会儿稍微有点生气,觉得怎么能因为这样,就不进来卧室呢,要是他真的睡懒觉赖床,就在门口地板上睡一晚?起码躺沙发也行呀! 可徐矿凑近,亲吻了他。 “骂的凶也喜欢。” 郁书青没躲,耳尖发烫:“你有病吗,傻成这样!” 徐矿笑了起来,眼眸里满是倦意和温柔。 “看来不是做梦,甜的。” 他伸手按住郁书青的后脑勺,拉进彼此。 “怎么样都喜欢。”
第66章 郁书青闭上眼睛的时候,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可能下雪了。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安静,但又仿佛能听到有东西轻飘飘落下的声音。 他像吃了颗酸果子似的, 心里汪了一湖皱皱的春水, 被徐矿捧着脸, 一点点地啄吻着眼皮和嘴角, 好奇怪,似乎意识到自己在想对方, 但这会完全不舍得睁开眼, 去看一看想念的脸。 徐矿亲了亲, 就停下来, 把郁书青抱进怀里。 “怎么办,好想你啊。” 过了会儿,郁书青才开口:“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徐矿的下巴搁在对方的头发上, 轻轻蹭了蹭:“好多年前就想了。” 从郁书青没有去他生日宴的那天。 从坐上飞机, 离开故乡的时候。 从他坐在喷泉旁看漫天的晚霞, 躺在厚重的雪地上为美丽的极光惊讶, 很多不经意的瞬间, 甚至只是吃到了很好吃的面包,都会想念郁书青,想到最后,开始生自己的气。 莫名其妙的, 觉得有点难过。 以至于用激烈的情绪来表达, 仿佛这样,就不会更加伤心。 少年处理情绪的能力, 还是不够出色。 徐矿说:“对不起啊。” 他俩在地上坐着,郁书青几乎整个人都被对方拢在怀里, 暖气明明很足,但徐矿可能是睡晕乎了,睁眼看到郁书青就穿了薄薄的睡衣,伸手把自己的外套拿起来,盖在对方身上,像是冬日里挤在一起的小动物,要为彼此取暖。 郁书青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为什么这样说?” “刚见面的时候,生你的气,没有好好追你就……”徐矿顿了顿,“是我不好。” 他那天真的气死了。 郁书青浑身都是酒气,软绵绵地往自己身上靠,不由分说,大马路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恋爱都没谈过,就敢去亲陌生男人的嘴了,被他推开还委屈,睁着俩大眼睛盯着他看,当时徐矿还挺凶,说再看给你的眼剜了。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9 首页 上一页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