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樽的那些玻璃东西,我觉得这个调料瓶特别好。这个能在网络上买到吗? // 啊,过了几天回头来看自己的回信,写得好糟糕啊!真像是没什么话可说硬是扯了些东西。希望陶不会觉得我很敷衍,毕竟我真的有努力想过了!平时习惯有事发line,结果写信的时候还是想不起来要写什么了啊。 虽说以前决定开始写信就是因为一直发line不大好,可习惯就是习惯,真的很难改正…… 我会再努力的。 // 又拖延了一段时间。陶没有催我,我就更难受了。谁都希望自己的信能赶紧有回复吧?不过,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一直没能好好坐下来写点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心里总是很不舒服,无论如何也没法平静下来。就在今天晚上,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所以我一个人坐下来,坐在灯前真正决定试着写点什么,或许我会好受些。佐知子也是这样建议我的。 那时候,我接到爸爸的电话赶回家里,我还完全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什么都太突然了。 妈妈的手上是有一颗痣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那么冷。我几乎觉得这是个玩笑,只是一个和妈妈一模一样的人不在了,然后妈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笑着在柜台后等着我,或者笑着在家门口等着我。即使她身体不舒服,也会靠在床上对我说“欢迎回来”。我满心觉得那只是突然的一次病倒,没事的。可是我摸到了她手上的那颗痣,那是很清楚的感觉,我心里就有了那样的预兆。是的,这就是妈妈,这不是什么玩笑。不会有第二个人既有她的脸,也有和她一模一样的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告诉过我要怎么办。我抓着她,我求她不要离开我,但毕竟这不是个玩笑。我能做的只有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个事实。 有段时间我总是做那一天的噩梦。她不会回应我,而我抓着她的手,我摸到她手上的痣。我说了多么丧气的话啊!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还对我担心不已呢?她会不会还怀着很痛苦的心情同我告别?如果是这样,不,应该就是这样吧,她会讨厌我即使在这时候也不让她得到一点安宁吗?我不知道。 我昏昏沉沉的。似乎是一夜之间,爸爸就把妈妈生前喜欢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锁进一个房间里。这些年,我一直不喜欢他这样的做法,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可是,最近我又想起来,我真的只是不喜欢爸爸这样做吗?或许也不是吧。我记得有一次放学出来遇到一个女人,她和妈妈差不多高,背影几乎一模一样。我站在桥上听着她和别人说话,竟然觉得她的声音也和妈妈那么像,那一瞬间我就趴在栏杆上哭了。我控制不住眼泪,在我意识到我哭了之前,眼泪就已经唰地下来了。 在街上遇到一个人就已经这样,如果回到家每天还对着妈妈的东西呢?我不知道,也不敢想象,也许爸爸也和我一样吧,所以才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即使不喜欢,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和他吵过架。可是,店面没有搬,没有动一点,这是妈妈提过的,于是爸爸就照做了。可我每次在店里,我都想起来妈妈站在柜台后面和爸爸谈笑的样子。客人再多,她也能记得谁要什么,再催着爸爸做;爸爸手忙脚乱的时候,妈妈一下子就知道应该怎么帮忙。她会指挥我贴上面的纸笺,叉着腰对我说哪张在上面,哪张在下面,哪张贴歪了,哪张写得不够好看要重新写。我会趁她跑去捏饭团的时候偷懒,然后同时被爸爸和妈妈教训一顿。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以前也和陶说过我小时候在店里幼稚的事情嘛。 之前,我试着再和爸爸说店面的事情,他没再骂我,只问我一句:“为什么一定要装修不可?装修是为了什么?” 当时我说不上来,回去了,我一个人想了很久。晚上又梦见以前我们三个人在家里、在店里的时候,可是妈妈不说话。她只是看着我,我也只是看着她;我和爸爸之间没有她的声音,就只会沉默。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既想念她,又那么害怕见到关于她的东西。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可我是不是比爸爸还不敢面对这些事情?我还记得她刚下葬的时候,我走在家附近的街道上都会突然呆在原地,甚至想过要离开东京。我现在当然早就不会这样了,可我还是没有好起来。 爸爸也许一直等着我的答案的,但是我最后也没时间和他说了。一切好像和那时候一样,甚至比那时候还突然。他之前一直觉得胃口不好,可他突然说要吃味增和梅子的饭团,还很高兴地多吃了半个的时候,为什么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呢? 也许对爸爸来说没有那么突然吧,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爸爸说要把店交给我,在店里最后做一次招牌,他就已经有预感了呢?是我又一次太迟钝了吗?我没来得及像陶说的那样再做些什么,再和他说些什么。只是那天我早晨出门之前,他忽然对我说: “对不起。” 陶,我要怎么做呢?我不知道。即使写下这些,我还是觉得不够。我不敢写,我只能写到这里。陶,你以前是怎么办的呢? // 这里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我没有告诉你,一是觉得这样的消息不论视讯还是发信息都显得尴尬;二是不想你知道了特意又要跑回来一趟。我知道你肯定会那样的,所以隐瞒了你,也拜托佐知子先不要说。 我还是不习惯回去了只有一个人的感觉。爸爸没有粗声粗气地说欢迎回来,也没有挑刺,也没有在他的躺椅上看以前的相片。 天气还是很闷热,葬礼结束以后连着下雨。 生意总是要做的,可我总觉得我最近开着店是在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徒增烦恼。大家会来安慰我,可同时聊着聊着也会经常说着“老板以前……”之类的话。 我想休假。 我决定了,我想先休息一下,哪怕一周也好。我不能忍受自己在那样的状态下给别人做饭,不可以的。 这封信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结尾。我没有想好。写了很多奇怪的话,不论怎样收尾都显得草率。 我想起来,爸爸最后一次来店里的时候,说那个新的调料瓶很好看。是陶带给我的那个,淡蓝色的玻璃,上面有停在路灯上的海鸥。我用来装白醋的。他好像很喜欢,难得特意开口夸赞这种小东西。我说那你就拿回去用嘛,隔天我就在家里的厨房台面上看到它了。 也许爸爸最后是怀着很温暖的心情呢? 总之,陶,谢谢你。以及,请原谅我的任性,或许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新千岁机场了。 **铃** ---- 注:新千岁机场,位于北海道千岁市与苫小牧市交界处,去札幌可以乘坐到新千岁机场的航班。
第42章 蔬菜汤咖喱之夜 果然……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我靠在墙边,百无聊赖间想着之前和陶写的信。不可思议的感觉伴着陌生的空气浮在我胸中。札幌的夏天是清爽蓝澈的风,和东京的闷热完全不一样。正是在这样陌生的空气里,我才会忽然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啊,我原来真有嫉妒过那个和陶素不相识的孩子,可我现在怀疑起来了,怀疑命运的红线是否真的存在了。 那会是我和他擦肩而过的第一次吗? 所以陶才会语焉不详地在信中写下调侃的话? 我摇摇头,不再细想。大概到了下班的时间,街上多了些人,又来来往往地消失在巷里。札幌远没有东京热闹,可这样就很好,我不想再呼吸东京的空气。明亮的日光渐渐暗了,稍显老旧的街道便蒙上哀淡的余晖;在这样泛出灰蓝的哀淡里,陶银色的眼镜和手表就那么引人注目。他顿了下脚步,我几乎能猜到他微微瞪大眼的神情。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张了张嘴,忽然感到干涩的哽咽。我不想向他求证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跑来找他——虽说我到机场的时候有给他发过信息了。我抓着衣角,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最后只能笨拙地稍微伸出右手悬在半空。 好在陶很快就到我面前,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叫我松了口气。他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惊讶,又或是他很快收拾了情绪。陶很专注地看着我,温和地问: “从东京过来累了吧?在楼下等了很久?” “不,其实我也就……”我语无伦次,急得抓了好几下头发,“陶,对不起,我突然过来,那个……” “先上楼再说吧。”他打断了我,很快地抽回手,“可能会有点挤,但铃暂时住着也不要紧。” 陶的住处和在东京的时候差不多,依然是很冷淡的整洁,让人难以琢磨屋主真正的喜好。我看着他的身影,突然觉得此处唯一熟悉的人也显出些陌生。尽管我们有视讯,有互相写信,但我还是没法拼凑出现实中陶全部的模样。其实,毕竟我们也没认识那么久吧。想到这里,我心里莫名地沮丧,斟酌着问他: “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等你一起。”陶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自然,“想吃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我看他脱下西装外套妥帖地挂好,解了领带稍微敞开衬衣的领口,忍不住就跑到他身后抱住他。这是我喜欢的、熟悉的姿势,我低头埋在陶的肩膀上,感到他的身体在我手臂间轻缓的起伏,就好像落在最安全温暖的巢穴里不想离开了。陶摸了摸我的头发,又低声地问了一遍: “晚上想吃什么?” “嗯……陶最近没抽烟喔。” “突然说什么,”他笑起来推了推我,“现在戒掉了。快起来,很热。” 我没放手,只说:“晚饭听你推荐的。” “吃点暖和的东西吧,好不好?” “陶才刚说很热嘛。” “铃,”他转过身,贴了贴我的面颊,“别把我当傻瓜。” 我刚想朝他撒娇的,可陶像是明白我想做什么,主动捧着我的脸覆上我的双唇。人的嘴唇是这样滚烫柔软的,甚至让我完全迷失了思感,只想起当初我们分别时缱绻的吻。我紧紧抱着他,回应他。陶柔软的黑发稍稍长了些,细碎地散在我指间挠着我,让微妙的酸痒涟漪一样泛到我全身。我们分开的时候,我睁大眼盯着陶,这样才能缓解我眼眶酸胀发热的感觉。陶抬起手抚着我的眼角说: “别怕。” “陶,先别问,什么都别问。”我贴着他的额头,很快又自然地贴着他的双唇。直到他扣住我的手稍微推开我,我才发现陶脸上的红晕。 “好了,”他说,“再闹下去店都要关门了。” 我们在街道上无言地漫步过去。陶在我身边,我花了很大力气克制自己不去抓住他的手。不然他大概又要露出为难的表情吧。我能捕捉到他衣领上熟悉的、湿润的一点香气,这几乎让我回到了在青山灵园的那个下午。我们也是这样无声地走过开满樱花的甬道,可此时我胸中已经不再是那样温柔的轻盈了。我无意识地跟着陶的步调,直到他在一个小路口停下,我才发觉刚刚我们走得越来越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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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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