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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仙景市本地牌照的公务车刚停下，何唯说：“对了，跟您说个事儿，我大概要去省厅了。” 许言之：？ 许言之没上车，把车门用力合上。 “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按照领导的意思，去省厅算是给我的补偿吧，之前没有向您提起是因为……我还没想好。” 何唯的伤口已经换成简易包扎，刚开始他会自虐般地故意去触碰伤口，疼得咬牙切齿眼泪直流，好在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身上的淤青早就消散，他依旧笑容明媚，没有毁容，泪痣还在，除了因为右手受伤导致打游戏只能翘着兰花指而忍不住向许言之抱怨过几句。 “小唯，通过这种事去省厅并不是好选择。” 许言之是聪明人，并不需要多做解释就知道这些伎俩，“只要参与这件事的那些人还在，你晋升和升职就不会那么顺利，现在让你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新环境，处境不会比现在好，甚至会更差。” 何唯点头，“我知道，我也没想要晋升或者当领导啥的，保住这份工作就行……” 许言之轻声问：“他们强迫你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挺好的。” 这趟回来是为了亲自协调Lucy接手国外的工作，之前看中的五千万豪宅距离万宁分局比较远，暂时不在考虑范围，所以溪岸路5号今天已经安排家政人员开始整理，很快就可以入住，为了不让何唯有压力，许言之想在合适的时候再向他说明这一切，现在么，反而是对方先给了一个“惊喜”。 关于这件事，许言之自知没有立场去干涉何唯的决定，难以言喻的酸涩堵在心头，心脏开始有钝痛感，心跳也不那么规律，他向来善于控制情绪，却也抵挡不住脸色逐渐阴沉：“嗯，谢谢你告诉我。”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何唯看出了许言之的神情变化，他不甘心只得到不痛不痒的一句“谢谢”，便抵住车门，结果开车的司机探出头提醒说，根据现在的天气情况，景观道可能很快会禁止机动车通行。 禁止通行意味着他们只能步行下山。 何唯：…… 有陌生人在场，两人坐进汽车后座之后再也没说话，短短五分钟的路程，车窗玻璃被何唯开了一条缝，刺骨的寒冷抵消了车内的暖气，却吹不散这沉闷的低气压。 汽车停下的时候，不远处站着几个人准备迎接许言之，见此情景的何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晚上你能陪我一起吗？” “不能。您不用来，您那么忙，我爸妈不会说什么的。” 何唯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用敬语说明他在生气。 许言之弯了弯嘴角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么明显的甩脸色总好过像个闷葫芦一样一言不发。 “应该的，毕竟我是晚辈。”许言之低声解释。 他为人周到稳妥擅长人情世故，何唯的父亲肯定已经从妻子和女婿口中得知他的到来，他总不能都到家门口了还不问候一下长辈，事实上，伴手礼已经在白天向豆豆爸询问何唯去向的时候顺便送到了安仁里1号。 “反正我不在。”何唯头也不回地走了。 站在民宿二楼的何薇眼睁睁看着弟弟从公务车下来，被车窗玻璃遮挡了一半的分明就是许言之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以至于当天晚上她看到许言之出现的时候，她的头都快炸了。 拜访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半小时，许言之好不容易从私人晚宴脱身，在璟山苑门口看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何唯，无论他白天拒绝得多么干脆，甚至扬言要把微信拉黑并且说到做到，现在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心软的何唯特别让人心疼。许言之毫无预兆地靠近飞快地拥抱他，用非常轻的语气说“谢谢你”。没有任何情欲因素，只有怜爱。 许言之穿着黑色半高领毛衣搭配材质柔软的米白色休闲衬衫，外套是一件颇具设计感的黑色重磅双面羊毛夹克，摆脱了白天身着正装的距离感，何唯没那么抗拒这种未经允许的亲近。 他揪紧了带着两颗毛球的白色围巾，别扭地重复：“你可以不用来的。” 人行道信号灯跳转得特别快，等了两轮绿灯才顺利横穿双向四车道的马路，许言之跟在何唯身后踏进民宿一楼宽敞明亮的会客厅，依次与在场的人打招呼，包括面不改色地喊了何薇一声“姑姑”。 何唯：？ 豆豆的反应和白天听到许言之说出“姑婆”两个字一样，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同样懵住的何薇：“姑姑？” 何薇：…… 豆豆爸赶紧把老婆拉到身边坐下，打圆场说：“我们年轻人不在意这些的，别这样别这样，太见外了。” 聊到了何清源特意准备的高档好茶和精美建盏，聊到许文清对十里溪的景色情有独钟，聊到今日在琼露寺问签得到的好运气和正桃花，以及这场时隔二十年的瑞雪，仙景市终于在晚上六点恢复了正常的市际交通。 何清源一边斟茶一边问：“噢哟，听说你上午就到了，那你是怎么来的？” 许言之：…… 在这过程中一直默默玩手机没说话的何唯缓缓抬头，白天散步时候他也问了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让他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他吞了吞口水，替许言之回答：“言之有直升飞机。” 话音刚落，不出所料冷场了十秒钟。何薇掐住了豆豆爸的大腿，一向老练的泡茶高手何清源被茶壶烫得手抖，往眼前满满的茶杯又倒了进去。 当然也避免不了说到何唯受伤的事，何清源拍拍儿子的肩膀，像是责怪更像是心疼，说：“他老是让我不省心的。” “之前还重感冒了，多大的人被感冒折腾进医院……哎！”何清源指着何唯对许言之抱怨，“这小子，工作调动也不说，领导介绍对象也不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唯有点不爽，想起身离席却被父亲按在座位上。 何清源换上新茶叶，顺水推舟：“何唯是好孩子，你是嘉禾本地人，有时候还是请你照顾一下的……” 许言之点头只不过是想对这口好茶表示感谢，结果何薇会错意，脱口而出：“你不是出国了吗？” 这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何唯偶然提到的，何薇本来已经忘了，今天白天听母亲说在琼露寺偶遇了许言之，她对弟弟和许言之的关系再次有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联想。 当事人没有否认，但是无论如何把别人的私事当面说出来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豆豆爸满脸崇拜：“老婆你好厉害哦，你什么都知道！” 何薇尴尬地扫了一眼许言之，对视的瞬间又默默别开眼神当做无事发生，她双手合十抵住下巴向弟弟表示歉意，结果被坐在对面的何唯毫不留情地用力踩了一脚。 何清源没注意到女儿和儿子之间的你来我往，继续说：“出国好啊！你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跟你说哦你爸爸他其实……” 豆豆充满求知欲，悄悄贴近许言之，问：“国外好玩吗哥哥？” 许言之温和地说：“不好玩，所以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时间：202X年12月X日晚8:30 地点：璟山旧街3号唯一楼 人物：许言之，何唯 事件：“见家长”
第70章 我们从头开始。 豆豆顺手摸着许言之那枚精致的手表，表盘上手工镂刻的波浪、金属质感的松石蓝和缎面打磨处理的陆地完整勾勒出微观的海陆世界。 手表的主人并不反感小朋友的好奇心，轻按了某个按钮，切换到国外城市的时区和时间。 豆豆一声赞叹“哇”，缠着许言之问了很多幼稚的问题：“飞机飞那么久，想家了怎么办”“那里有你的好朋友吗”“会不会很冷”“是不是可以天天吃薯条”“噢城堡里有巫婆吗”，之类的，何薇经过三次努力终于成功把女儿捞走塞到丈夫怀里。 “快带你女儿去洗澡！” 豆豆爸试图反抗：“今天不是轮到你吗？一三五你……” 许言之有问必答：“工作一忙就忘了想家，长大了自己一个人也行，那里大部分时间都阴冷潮湿，面线糊花生汤比炸鱼薯条好吃，城堡里没有巫婆但是也没有王子和公主。” 这些何唯都知道，他得到的答案更完整也更用心：“但是有点想你”“如果你在就好了”“冷死我了，我想赶紧离开这破地方”“你老家的小甜糕味道也不错”“那就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建筑而已，生活不是童话故事”。 何唯从不敢问出口的、豆豆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那你什么时候再去那个冷嗖嗖的地方呢？” 许言之把手表时区调整回东八区，“嗯？我不去了。” 之前聊天谈到那座未完成的城堡积木，许言之说，有机会的话，带你来看看。 而现在他说，我不去了。 何唯有些难以置信，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清楚这句话是否有别的含义，他注视着许言之。 “有空来找我玩。”许言之伸出拳头轻轻跟豆豆碰拳，“让你舅舅带你来。” 豆豆顺着许言之的目光一起看向何唯，拍手问到：“行吗亲爱的舅舅~” 不等何唯做出反应，何薇当机立断拒绝：“当然不可以！” 豆豆爸莫名其妙：“怎么了又没人问你，你干嘛那么激动？来嘛，喝口茶。” 何薇：…… 大约一小时的拜访时间终于结束，几人在门口互相道别，何薇紧绷的表情有所缓和，就听到许言之在向何父“征求意见”：“我让何唯陪我走走。” 何薇脸色骤变，弟弟不见人影，她站在“唯一楼”的招牌下抬头大吼：“你不是要跟我们回家吗？” “啊？我？”何唯从二楼冲下来，一头雾水，“可是我上午问了前台，这三天我那间客房都没人预定的……” 豆豆爸提着豆豆的粉色书包一出现就横插一脚：“何唯不还有好几天假期嘛你催什么催，不差这一间客房的！” 何薇不想让弟弟跟许言之独处，无奈众目睽睽之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这臭小子带走，愣了一秒先斩后奏：“我在公交站等你，快点啊！” 何唯：？ 豆豆明天必须去幼儿园，所以她的爸爸妈妈今天会带她回森青村，爷爷也会一起回家，民宿和餐厅经过几年的经营早就步入正轨，不需要何薇时刻盯着。 何薇的SUV果然打着示宽灯在公交站停了一会儿才离开。 许言之笑着自嘲：“看来你姐姐真的对我意见很大。” 何唯没心情抬杠，故意大声叹了口气。 水泥路面薄薄的积雪经过行人的踩踏已经融化成水，模糊地映着路灯，这里距离璟山苑很近，但是两人有意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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