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半段的传言过于玄乎且潦草,传了几轮,更是将这位不知名女子的身份给编排了个遍,从天上下凡遗落人间的仙女到青楼内终得赎身的妓子,柏清河自小便听过不下数十个版本,听到最后,便只当这传闻是个万万做不得真的小故事,听过便过了,半分没往脑子里去过。 毕竟任谁都不会想到,这“鼎鼎大名”的故事主人公,竟然是自己这位有事没事就爱出门云游一下的亲娘…… 说出去哪有人会信啊?! “此言差矣,并非是云掌柜搭上了千金台的关系,”伍弗直挺挺地站在一旁,像个完全看不懂眼色的木头棒子,闻言颇为认真地解释道,“大掌柜说了,没有云掌柜您就没有如今的千金台,还请您不要妄自菲薄。” 柏夫人:“……” 有没有人能来管一下这个只会说些板正大实话的臭孩子。 “好了好了,伍弗你行了啊,别再给我架高台了,”柏夫人摆了摆手,“我今日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帮家里小孩儿行个方便,说到底,还是劳烦你们了。” “云掌柜所求,千金台无所不应。” 伍弗又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身后两人身上。 他转头的同时,目光在温言身上逗留了一瞬,随即便移向了柏清河,问道:“柏二少爷,请问是有何事相求?” 柏清河:“……” “……” 柏夫人再次扶额,见站在一旁的温言低着头默默无言,一口气更是差点没能顺上来,直接提溜着温言的衣袖,将人领到了伍弗面前。 伍弗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人,道了声抱歉,有些不解地问道:“云掌柜,这位是……?” 倒也不能怪他找错了人,毕竟云掌柜口中说的是“家里小孩儿”,而云掌柜一家四口的面容自然是早已被他们记得滚瓜烂熟,这才能只凭一眼便叫出“柏二少爷”这个称呼,自然会以为对方就是自己这次的雇主。 至于温言——这个站在一旁始终静默无声的青年人,于他们而言,就跟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竹笋似的。 若说这云掌柜莫不是突然脑子一抽,突发奇想捡了个这么大的“孩子”回家,那还真是有些令人不敢恭维。 其实就连温言自己,在被提溜出来之前,都一直以为是柏夫人误会了,她一定以为是柏清河来这赌坊有要事,才会给他们“行个方便”……总之在心下思来想去,也断然是没敢将这话里的字句往自己身上套。 “早跟你说了,去跟着阿娇学点看人的眼力见,”柏夫人有些嫌弃地说道,“年纪轻轻的,眼神还不如那路边的老大爷好使。” 伍弗像是被说得有些委屈,沉默了两秒,这才回道:“阿娇姐说她很忙,没空管我这个……小屁孩。” 这人说话还真是实事求是到了极点,连“小屁孩”这种称呼都能在转述中自己说出口。 柏夫人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伍弗这才再次转向温言,拱手问道。 “温言,温润的温,言语的言。” 温言说着,也拱手回了一礼。 “温公子,”伍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随后抬手指向了更深处的隔间,“里面请。” 温言向前走了一步,柏清河这才紧跟着仰头,打量起了这地下的格局来。 这一看,还真称得上是别有洞天。 这地下并不像外面的一楼大厅那般金碧辉煌,正相反,反而是油灯昏暗,映得人在其间影影绰绰,若是稍加遮挡,几乎要分辨不出原本面容。 而这个中陈设更是几乎称得上朴素,没镶那些个亮灿灿的金边,不过就是些木头桌椅——若是有识货的人前来,或许还能指着这些名贵木材说出些一二,可惜这里有的不过是些情报贩子,没人关心这么几个破桌椅的价值。 他们几人本就是站在阶梯口旁交谈,自然引来了其余人等的侧目,好在这里面坐着的都是些熟面孔,见柏夫人一摆手,又纷纷重新低下头去,忙起了自己的事儿。 温言见柏夫人没再有所表示,便顺从地跟着领路的伍弗往所指的隔间内走去。 柏清河抬脚便想要跟上,被柏夫人一把拦了下来。 “你跟什么跟,这隔间只能由雇主独身前往,你屁颠颠地去个什么劲儿,”柏夫人翻了个白眼,将自己这便宜儿子给推到了一边的空位坐下,“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害不害臊。” 柏清河:“……” “你也听到了,这千金台你娘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你也不用担心了,有这花不完的闲心,还不如来跟你娘我聊聊……”柏夫人跟着坐在了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道,“你和这名叫温言的如意小郎君是在哪儿、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柏清河:“……” 得,这是准备要开始盘问的节奏啊。 柏清河对上了他娘的视线,知道这问题是不答不行了,这才仔细思索了下,有些含糊其辞地说道:“之前在成人宴上……认识的。 ” 柏夫人循循善诱道:“然后……?” “然后……”柏清河舔了舔嘴唇,回忆在脑中转了一圈,发现这其中实在是没几件事儿能拿出来说给长辈听的,只好生硬地转了话题,“娘,你还没说你跟这千金台是怎么回事呢,竟然滴水不漏地瞒了我这么多年。” 柏夫人嘴巴一撇,发出了声意味不明的哼声。 “倒也不止是瞒了你,”柏夫人说道,“其实这事儿也就你爹知道,你哥到现在都还没听说过呢,你等下回家后说话记得瞒着他点,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啊。” 柏清河:“……” “哎呀,毕竟我都已经从良了这么久了,”柏夫人眨了眨眼,“英雄不提当年勇嘛。” ……得,还真给她说出套道理来了。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搪塞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隔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东西我们收下了,之后若是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送去柏府,”伍弗扶着门,“温公子慢走。” 温言一点头:“多谢。” 柏清河和柏夫人走上前来,粗略一听,便知这事儿算是成了。 柏清河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好孩子,既然事儿办完了,等下便随我们一同回柏府吃饭吧,”柏夫人笑着拍了拍温言的肩膀,根本没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又接着说道,“小郎君我跟你说,今日柏清河他爹正好在府里,老柏做饭可好吃了,趁着机会让他多烧两道,咱们饱个口服。” “小郎君”这称呼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沿用了下来,可温言已经无暇关心这种小事了,一想到对方口中轻飘飘说出的话,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是何德何能,竟然还要让柏将军亲自来烧菜招待他! 等到时候见了面,知道了彼此身份,柏大帅能忍住不把他的腿给打折就算是不错了! 温言求助地朝后看了一眼。 柏清河两眼望天,嘴角挂着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表示爱莫能助。 温言:“……” 呵,要是这幸灾乐祸的表情能再收得快些,就更真了。 ----
第59章 后觉 温言求助无果,柏夫人本是坐着马车来的千金台,这会儿干脆连马车也不坐了,几人就这么沿路走沿路看,好歹算是在天黑之前溜达回了柏府。 “老柏他人呢?”柏夫人一回府中,便见着了端坐在前院喝茶的柏清舟,立马笑着凑了过去,“清舟啊,瞧瞧我带谁回来了?” 柏清舟闻言抬头,正好和正不着痕迹四下张望的温言对上了视线,见后者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爹在膳房里忙呢,”柏清舟先回答了柏夫人的问题,随后朝着温言一颔首,彬彬有礼道,“温公子,好久不见。” “柏大少爷,好久不见。”温言硬着头皮应了,莫名觉得此情此景,比自己曾经给这位大少爷当侍卫,抬头不见低头见时还要尴尬两分。 柏夫人仰头饮了杯茶水,左看看柏清舟,右看看温言,总觉得这两人的反应都不如她想象中的热烈,尤其是自己这位大儿子,平日里处变不惊也就罢了,怎么这种时候还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就好像他们老早前就已经相互见过了似的。 柏清舟不愧为玲珑心思,一瞅柏夫人那神情,心里便大概明了了个七七八八,言简意赅道:“娘,清河出城的那段时日,是这位温公子来给我当的侍卫。” 出城营救柏平昀那整件事儿的个中缘由,柏清河想必在府中早已全都说分明了,因此柏清舟只是这么顺嘴一提,柏夫人便立马回忆了起来。 “噢,”柏夫人恍然地点了点头,立马给还呆站在一旁的温言倒了杯茶,道,“好孩子,你那时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肯定累坏了吧……” 温言立马上前一步,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了柏夫人递来的茶水,放矮半杯遥遥相碰,嘴上谦逊道:“不……不麻烦的。” 柏清河在后边看着好笑,他往常见着的温言可半分没现在这温驯样,虽说这人平日里话也不多,但总是话不投机便恨不得半路开呛;两人私下相处时,他更是几乎半分面子都懒得给自己留着……就着眼前这情形回想起来,那些时候的温言还真是别有一番少见外露的活人味儿。 “哎,我自己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么?”柏夫人撇了撇嘴,指着柏清舟道,“就他这样,平日里有点小事儿忙起来都没日没夜的,那时候还没望洋能跟在身边陪着他跑前跑后,他肯定是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指派你去帮着查粮草疑案了吧?” “……” 还真是知子莫若母,确实被指派着跑前跑后的温言瞬间不吭声了。 “温公子昔日确实帮了我许多……” 柏清舟垂眸一笑,话音未落,另一道洪亮的声线却已然从不远处盖了过来。 “都聚在这儿聊什么呢?”柏平昀一手端着一个白瓷盘子,朝着这茶桌扬声道,“臭小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要来搭把手……” 这声“臭小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柏平昀一嗓子喊完,仔细往这边一瞧,这才看着了个生面孔:“哟,府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这位是……?” 来了。 温言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朝柏平昀鞠了一躬道:“晚辈温言,见过柏大帅。” “嗯,柏府里不拘虚礼,随意些便好,”柏平昀找了个大桌,将手中的两盘菜肴先稳妥放下,随后才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温言几眼,只觉得这名字越听越耳熟,忍不住多问了句,“温言……是哪两个字?” 温言低头答道:“温润的温,言语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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