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他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底气不过在顾斐波身上。 奶奶被六个医护人员搬到了可移动的支架床上推向急救室。 随着厚重的大门在轨道上合上,外侧的急救灯亮起。 傅炽用干净的手背搓了把脸,掏出终端开始一个一个联系朋友。 三教九流,火葬场认识的朋友,药厂里的组长和上司,或是巷道里认识的大哥和小弟。 傅炽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对面接起来的速度越来越慢,挂断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傅炽不用开口,对面就把话截断了。 傅炽沉默一会,用舌头润了润干喝的嘴唇,又掏出当年在诱色工作时的设备,一个老板一个老板地问。 老板都在打太极,全然没有当年在诱色为美人一笑怒掷千金的模样。偶尔有几个愿意松口的,价码压的跟羞辱人没区别。 傅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他是一个货物,那么他只能卖给顾斐波。 这是希德05星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傅炽缓缓滑坐在地上,仰着头靠着医院冰凉的墙壁,手肘搭在膝盖上,无力地阖了阖眼皮。 傅炽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在缺救命钱的时候,能有人不计前嫌提供给你,而代价只是卖个屁股,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 他在给那些诱色曾经的老板们打电话的时候就有了这笔打算。 但唯独顾斐波…… 唯独顾斐波…… 傅炽指尖沾染上的血渍早已干涸,血色的指头探进自己白色的头发里—— 唯独顾斐波……是不一样的啊。 手术完成的时候,傅炽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的是抚平的高利贷广告,他仰视着医生,嘴唇蠕动了些许,没有发出声音来。 “手术很成功,病人病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医生的眼神说不出是悲哀还是喜悦,或者是对傅炽的怜悯,“费用的问题,如果你有困难,我们可以宽限几天。” 傅炽阖了下眼皮,又睁开,双腿交迭将自己从地面撑起,维持一个动作久了的身体像针扎一样麻得发疼,“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 白大褂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奶奶在移动病床上被推出来转入重症监护室。 奶奶已经睡着了,老人恬静的脸从傅炽身边擦过的时候,傅炽又想起医生的那双眼睛了。 他记不清自己看到医生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到底有没有期待过另一个答案了。 有的时候有选择,不如没选择。 他看着终端屏幕上显示的天价账单,闭眼的时候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本能和现实往往相互违背。 人啊,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
第46章 乏味 顾斐波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 他提前温壶净具,在玻璃窗后俯视那个蹲在花坛边上点蚂蚁的少年。 傅炽点了多少蚂蚁,他就静静看了他多久。 后来少年强闯诱色,浑身狼狈,眼底青黑,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扑到顾斐波面前,点着自己的胸口说,盯着顾斐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草我,你定价。” 那个瞬间,顾斐波没有丝毫喜悦,倒是一种预料之中的乏味席卷了全身。 顾斐波的设想里有很多种方案成功的可能,唯独没有傅炽迫于生活淫威,为别人屈服的模样。 这大大削弱了顾斐波的成就感。 后来白二问过自己,傅炽奶奶生病那件事,你有没有插手。 顾斐波沉默一会,竟然也只能回答——我不确定。 直接或间接,有或是没有,都不甚重要了,傅炽站在自己面前屈从的瞬间,顾斐波竟觉得有些无趣。 事情不该这么结束的。 追求了半年的果实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降落到顾斐波面前,不会让他觉得欣喜,反而有些失望。 但少年笔直的脊背,指尖的掐痕,还有颤抖的睫毛终究让他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顾斐波抬手,把他抱到了桌子上。 少年很轻,瘦高的身体几乎全是骨架的重量。 顾斐波抬手准备触碰自己攻略下来的成果。 礼盒里的货物强忍着后退的本能,僵硬地顺从,甚至有些笨拙地讨好的时候,顾斐波不甚明显地笑了笑,从少年的身后拉了盘瓜子盘到身前,给小孩剥瓜子吃了。 瓜子仁递到嘴边的时候,少年明显一怔,颤抖的身体汗毛依旧耸立,他顿了顿,然后伸出舌头卷走吃了。 粉红的舌尖健康温热又柔软,像猫一样一触即收。 顾斐波很有耐心地喂着。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瓜子壳崩开的清脆裂响,还有傅炽低头时发丝浮动的清香。 顾斐波直直喂了五颗,猫儿才镇静下来。 他接过了果盘,开始给顾斐波剥瓜子壳。 狭长的睫毛垂着,认真地给瓜子去掉透明的薄外衣,金色的阳光照在他雪白的大腿上,显得有些另类的纯欲。 顾斐波不记得上次看见这只乖巧的小猫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记忆里的小猫,从未乖巧过。 后来的事情开头也说了,那天太阳很好,奈何傅炽一直在抖。 最后他们在会议室里嗑了一整盘瓜子。瓜子很香,傅炽说是焦糖味的,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显得非常好亲。 顾斐波没有上他。 顾斐波也没见他。 顾斐波对他失去了兴趣。 傅炽很容易能得出这份观点。 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但傅炽总有一种拿钱不办事的愧疚感。 他开始下厨给顾斐波做早餐了。 第一天早上,看见傅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顾斐波微微一怔。 那天早上顾斐波其实赶时间,但最后还是将会议推迟了半小时,在家里吃完了早饭。 “明天不用做了,明天早上有事。”顾斐波一边用手帕擦嘴,一边轻声吩咐,“我养你也不是让你做这种事情的。” 傅炽收拾碗筷的手指顿了顿。 可是他,还能干什么呢…… 傅炽有些无措。 顾斐波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爱的到底是傅炽本身,还是那个无法得到手的意向,或是根本没有爱过呢? 但脱去那份势在必得的偏执,顾斐波反而心如止水了起来。 度过最开始双方都无所适从一段时间之后,傅炽又回了学校准备高考。 平日工作日就住在学校旁边和朋友合租的房子里,周末就跟顾斐波住在一起,两个人一般一个主卧一个次卧,除了吃饭交流的次数也不多。 顾斐波也把相关的攻略组成员解散,傅炽的同班同学在同一天之内同时完成了转学手续,在简单地道别之后便从傅炽的世界消失了。 宛若一场大梦。 那个半米之内尽是大牛的特殊班级最后只剩下傅炽一个人,校长出面告诉他,“项目结束了,希望你喜欢这段体验。” 回归普通班级的那一天正好是周五,顾斐波跟傅炽正好在当晚有固定聚餐。 银叉叉入牛排的时候,顾斐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回归普通班级还适应吗?” 傅炽稍微有些怔神,放在之前顾斐波是不会问这种琐事的。 他会按照数据分析出正确的答案,并给他直接做出选择。 以前的顾斐波从来不会问——“这种事情你喜欢吗?”“今天过得怎么样?”这种无谓的寒暄。 大部分时候,顾斐波都先手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不需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就已经可以下判断了。 傅炽莫名心情有些好,他先说了一句,“还好。就是跟艾伦他们相处很久,突然分开还有点想念,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顾斐波没什么表情,但傅炽知道他在认真听。 傅炽喝了点红酒,脸上有着些许红晕,酒精氤氲上大脑,让整个人有些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许是餐桌对面的人显得过于温柔,举手投足间有种凝滞时间的松弛感。又或是压抑许久的傅炽也想找人说些什么,在最开始的话匣子打开之后,长句子就一连串秃噜皮似的往外冒,说到最后近乎手舞足蹈,他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同学们,说第一排第一列那个用双脚丈量过世界的女孩口中的新奇有趣的人文,说在物理领域贡献璀璨成果的费尔尼琼斯夸赞自己很有潜力,说替自己打基础的生物老师上课的逻辑有些过于直白,追求效率说话很毒。 说到最后,傅炽甚至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幸亏坐在教室里的人是我,换个人都不一定能跟得上你安排的节奏。” 俩人默了一下。 许久未曾接触过的眼神对视了半秒,然后露出个心有灵犀的笑。 那是顾斐波亲自安排的人。 那是顾斐波亲自看中的人。 那天晚上,傅炽说的一切,顾斐波都在数据报告里看过原稿。 但看稿子时漫不经心地一瞥,怎么都比不过那天晚上少年手舞足蹈的惊鸿。 顾斐波把保险箱里的文件全烧了。 隔天下午,他在傅炽学校旁边的乔延城买了栋别墅,往傅炽的书桌前放了一张设计图纸,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周一一早,傅炽去上学的时候,又蹑手蹑脚把加了自己想法的图纸放到了顾斐波的书桌前。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靠图纸交流。 他们会在木头的颜色选择上发生分歧,会在客厅的角落里的发财树的高度上固持己见。 都是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争论点,两人在自己的选项后面不断坚定地打勾,再用签字笔密密麻麻写上辩驳的理由。 而杀死比赛的往往是一句——“我喜欢。” 一般白热话的辩题进入到这个安全词之后,另一方都会非常默契地抛弃先前逻辑层面分析的所有优劣,转而对下一个分歧点展开讨论。 就这么沉默着,用最古老的语言,构筑对新家的一切幻想。 装修完成那天,顾斐波在外地出差,跟傅炽发了条短信。 回来的时候,傅炽已经搬进去了——搬进了那个只有一个主卧的房子。 老实说只有一个主卧是乌龙。 顾斐波没注意有几个卧室,反正他一直都睡主卧,更何况两人为衣帽间泳池健身房影院的位置分布争论不休。 傅炽纯纯以为顾斐波故意的。 但他每个月都从顾斐波的银行卡里刷走天价的医疗费用,金主的行为自然要配合。 所以那天晚上,顾斐波傻眼了。 傅炽裹着浴衣站在卧室门口,湿漉漉的白色头发贴在头皮上,勾出漂亮圆润的头骨,敷着白色面膜的脸看不清表情,少年用手勾了勾顾斐波的衣角,非常轻声地问顾斐波——“你要去洗澡吗?” 顾斐波拨开了他的浴衣前襟,少年如玉般雪白的肌肤就那么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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