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飞机起飞,卢文可依旧安稳地坐在她对面,她才相信,他竟然真为了一个叶安之,自己留下当人质。 她忍不住狐疑,这个姓叶的,到底有什么手段,竟能把卢家老的小的都迷成这样。 迷住卢文可倒还情有可原。听说外国人的私生活都混乱,不讲究贞洁。而且光看那些床照就知道,这姓叶的在床上够浪荡,而表面却又是一副清冷模样。小少爷见识浅,很难逃出他的手段。 但一想到卢总对叶安之的倚重,卢太太就恨得牙痒痒。本来不过一个玩物,卢总竟一步步提拔他到能挟天子令诸侯的地步。结果还不是养虎为患,自食恶果。 随着卢总去世的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纷乱的脚步声、踹门声。 原本整洁的卢家别墅,已是一片狼藉。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簇拥着二少冲进大厅,到处翻检,卢太太厉声道,“卢总尸骨未寒,你们想干什么?!” 卢文可也被几个保镖围住。 二少派人查了卢文可的行车监控,但一路追过去才发现,监控丢了一段,人也不见了。这么老练的反追踪手法,让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私生子不可小觑,也让他和大少难得达成一致——必须及早葬礼,毁尸灭迹,让卢文可藏的叶安之成为废牌。 所以二少虽然一肚子怒气,但他没发作,只是恶狠狠地说,“等葬礼后,我们再算账。把他关起来。” 叶安之已安全离开,卢文可最大的担心没有了。他任由保镖把他推搡进一条密道,关进一间小黑屋。 哐当一声,铁门上锁。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灯。 卢文可靠门站着,仔细听屋外的动静。 很快,外面又进来一群人,似乎是卢太太的人,两拨人吵了起来,夹杂着械斗声,卢太太的尖叫,还有二少痛苦的呻吟。但乱糟糟的,听不清楚。 过了很久,才慢慢安静下来。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好像所有人都离开了。 卢文可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一张床板,躺了上去。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花了很久,才理清局面—— 卢家生意里的脏活太多,他们不敢惊动警察,所以会主动隐瞒卢总被刺的真相。 在大少二少看来,他藏匿叶安之,就是要以此为要挟。所以他们暂时不敢动他,而会马上安排葬礼,毁尸灭迹。 卢太太要制衡大少二少,所以不会暴露叶安之的踪迹。 而卢总的去世,与其说是因为叶安之混乱中触发的一枪,不如说是因为三兄妹见死不救。所以他们不会非要找到叶安之报仇。 等三天后恶行曝光,警察介入,他应该就能出去。 想到这里,他踏实了一些。 但一想到叶安之,他的心,又像针扎般疼。 虽然Luc答应一安定下来就带叶安之去看病,但他依旧心痛不已——叶安之已经承受了那么多苦难,为什么命运还不肯放过他。 卢文可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了这一夜。他又累又焦虑,睡得迷迷糊糊,一会梦到他和叶安之在纽约一起压马路的日子,一会又梦到叶安之被抓进监牢。他去救他,却怎么都找不到入口。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终于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是别墅顶层的阁楼,因为天花板是尖顶的。 房间很久没人打扫,到处都是土。墙面满是胶带的痕迹,纵横交错。似乎之前在墙上贴过什么东西,后来被撕掉了。旁边只有一个狭小的洗手间。 大门很厚,是双层的,还封着铁栅栏。他使劲推,都纹丝不动。 没有垫子的硬床板躺得他浑身酸痛,他艰难起身,想看看窗外,但窗上贴着防窥膜,什么也看不到,外面还有铁栅栏。他只能透过窗纸边缘的缝隙,瞥到楼下的一角。但他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扭得脖子酸痛,也没认出那是哪里。 他从不知道卢家别墅里还有这样一间破败的阁楼。 阁楼? 卢文可突然想起Luc的话——难道,这就是关过叶安之的牢房?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突然觉得浑身发抖。 他发疯般在房间里翻找,试图找到叶安之待过的痕迹。 他既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又害怕会发现什么——他不愿相信叶安之真的被囚于此。 因为这个房间,太压抑了。 尖角的屋顶压得人直不起腰,被糊住的窗户隔绝了外界,屋里没有灯。床头的墙上还固定着好几个金属环,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他满头大汗,在吸进去无数尘土、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后,终于在床板缝隙里,找到一张纸。 缝隙很隐蔽,应该是特意藏的。 因为年深日久,表面已经磨损了,但他依旧看出,那是纽约城区曼哈顿岛的旅游地图。 卢文可颤抖着,展开了地图。 地图上的字已经斑驳,但纸张中央,依稀能看到一道划痕,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划的。虽然地名模糊不清,但划出来的那条路,卢文可一眼就认了出来——南起唐人街的一角,在棋盘般紧凑的街区中穿行,一路北上,直到一大块长方形的绿地——中央公园。 那是他和叶安之走过很多次的放学路。 在模糊的泪水里,卢文可好像又看到了那条洒满金色树叶的路。在曼哈顿拥堵的车流旁,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下,两个放了学的少年,背着书包,边说边笑。 他们曾以为,这条路会通向美好的明天。 卢文可的手,颤抖地在地图上摩挲。他似乎想透过这深深浅浅的划痕,拉住四年前那个被困地狱的少年。 他不知花了多久,才把这一段线看完。 曾经,这是失恋后的他最苦涩的回忆,但当时的他不知道,这是叶安之苦涩生命中少有的甜。 卢文可抹了一把眼泪,才把地图翻过来,他不想让泪水打湿纸张,因为地图上已经有好几处水渍。 背面的景点介绍里,他看到了布鲁克林大桥,也看到指甲划痕标出的一句话——“大桥由上万根钢索吊起”。 “我后来查了,布鲁克林大桥有上万根钢索,是数不清的。”北京郊区公园里,叶安之这句语气平静的话,再次扎进他心里。 初听这话时,他因叶安之还记得他们旧时光的相处细节而开心不已。现在的他无法想象,叶安之是经历过多少绝望,才能用那么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么痛苦的往事。 卢文可感觉心脏难受得厉害,他好崩溃,他想立刻奔向叶安之,抱住他,抱住这个承受了一切磨难却冲他微笑的少年。他又想立刻提起刀,杀掉造成这一悲剧的所有人。 可是,最大的仇人,却是他的父亲——那个虽不曾亲近但也没有亏待过他的父亲。 人,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叶安之的父亲杀了他母亲,他父亲卑劣地报复叶安之,而叶安之又开枪打向他父亲。 他和叶安之,明明只是两个相爱的少年,为什么要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 莫大的痛苦笼罩着他。 外面的天是亮的,但贴了防窥膜的玻璃,什么也透不进来。 他像坠入永夜。 咔哒…… 崩溃中的卢文可突然听到轻微的开门声。 他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到大铁门上,开了一个小洞,透过缝隙,他看到了—— “王姨。” 王姨弯着腰,探着头,递进来一包东西,“小文,先吃点东西。我没有钥匙,但你别急,他们会放你出去的。”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过去,“王姨,这里以前是不是关过别人?” 王姨愣了一下,这次,卢文可没有错过她慌乱的眼神,“王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爸是不是关过别人?” 王姨尴尬地低下头,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卢文可不停地喘着粗气,他声音发抖,挣扎着,说出了那个让他心痛的名字,“叶安之?” 王姨的眼圈红了。 “小文,你……上次问我画的事……阿姨对不起你,我没说实话。” 卢文可已经猜到了,阳台上的秘事,卢总是故意让他撞破的,因此王姨也是故意引他去的。 但王姨说的却是,“你上次问的那幅画,是我给小叶的。” “什么?” 第33章 那幅画是画给我的。您可一定记得,烧给我 “小叶,这个退烧药,你快吃了。” 王姨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从铁栅栏门缝,递进去一颗药。 叶安之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脏污的薄被,他的头,无力地倚在门框边,屁股,一半坐在被子上,一半坐在冰冷的地上。因为发烧,他的脸通红,身上在不停发抖。 “没用的……王姨……别……连累您了。”他沙哑着嗓子说。 他惨白的脖子上锁着一根铁链,边缘已经磨出了一道红痕,铁链的另一头栓在墙面的金属环上。长度,只够他在这间屋里走动。他一动,脖子上的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狗链一般。 王姨眼圈红了。叶安之反复发烧多日,卢总却依旧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甚至还很享受他温热的肠温。王姨偷偷送了好几次退烧药,但仍是不好。她知道,他身上的病,不是一片退烧药能治的,但她一个保姆,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别说傻话,吃了,就好了。”王姨只能安慰他。 叶安之艰难地抬起眼,看着王姨,“您能帮我个忙吗?” 他原本漂亮的桃花眼,已变得呆滞,无神。 “孩子,你说。”王姨不时看看楼梯口,确定没有人上来。 “楼下画板上,有幅画。”叶安之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说小文画的那个?”虽然叶安之什么都没说过。但王姨知道,他经常趴在窗台,透过边缘的一点缝隙,看楼下的卢文可画画。 卢文可今早刚坐飞机回美国,王姨还没来得及打扫他的房间。 “嗯。”叶安之勉强发出一点声音,“那幅画,您能帮我收起来吗?” “好,那我给你拿上来?” 叶安之惨淡地摇摇头,脖子上的铃铛也跟着响了起来——他自己连件衣服都没有,又怎么有能力藏一幅画呢。 “王姨,存您那可以吗?” “好。” “等我哪天死了,您烧给我好吗?” 王姨的鼻子很酸,“孩子,别乱说,会好的。” 一行泪,从叶安之的眼角流出,划过他消瘦的脸颊,落到布满精斑和血迹的被子上。 他眼神麻木,盯着远方的虚无,“王姨,那幅画是画给我的。您可一定记得,烧给我。”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1 首页 上一页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