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的六年,多元化的世界对闭塞的人来说早已经面目全非了,所以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是不是......” 母亲的视线缓慢地转了过来,付然几乎能看清里面的沉重在翻涌, “我失败的婚姻给你造成了什么影响?” “不是。” 付然否定得很快,可喉咙里忽然像是塞了坨棉絮哽得酸疼,他缓了一口气,可沉默半天那股难受依旧上不去下不来,发涩得好像棉絮混着血液於堵进了肺里。 承认自己人生的失败,就是把千辛万苦透支全力盖起的危房一脚踹倒,拼了一生,最终拼出了个破烂的笑话。 宫祈安说他没错,可他好像还是罪无可恕。 人在绝望的环境里是会挣扎着向外界求救的,或明显或隐晦。 可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看母亲的眼睛了。 在最绝望的时候伸出去的手落了空,那颗勉强撑着的火星就只能走向了死亡。 可他也并不是无所作为,而母亲身上的灾难也不是她的错,追根溯源他们都不是原罪,但可笑的是,两个都没有错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荒唐地在自己身上剖析罪因? “不是你,和你们都没关系,” 付然撑了下桌角,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初中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对女生没兴趣,天生的改不了,就像有人喜欢留榴莲有的不喜欢,没有是谁的错,你不要这么想。” “初中?” 母亲却愣了一下,她像是回忆着却想不起来, “那时候你谈恋爱了吗?” “初中没有,高中谈过。”付然如实回答。 “哦这样,”母亲沉默了挺久才点了点头, “你的成长我好像完全不了解。” 距离是相对的,在付然逃避压抑环境的同时,她何尝不也在试图回避自己对孩子成长造成的负面影响。 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他们都可耻地在逃避的间隙里呼吸上一口气。 母亲坐过来吃饭的时候,付然还站在那,他低下头,却忽然觉得有点恍然。 她老了,很明显。 印象中本该茂密柔顺的一头黑发如今掺杂着几缕白,干燥得像是荒地里的枯草没人照料,眼尾的纹路就算没有表情也像是淤积的伤痕横亘在那。 时间太快,像是蛮横地扎进身体里的根须,一点一点把残存的生命迅速吸干。 母亲抬头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收回眼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眼神,可母亲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你现在怎么看起来一副很爱我的样子。” 付然愣了一下,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锋利无比的利刃长长划了一刀,伤口很细但血却开始无声地涌了出来。 母亲拽了他一把让他到跟前,付然不想再低头看了,他在她旁边蹲下身。 母亲抬手摸了摸他的眉骨,断了的眉毛是他们最后一次打起来时留下的,差点伤了眼睛。 “你一边冒着危险做着保护我的事,可又故意让我看见如何毁了他又毁了我的办法,”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啊?” 像是被人用榔头敲了后脑,很近的声音但却仿佛响在了很远的地方,付然张了张嘴,明明在呼吸但却好像马上要窒息了。 是了,这件事是腐烂在心里的沉疴—— 他详细构思过的许多种杀人方法,母亲在其中选了一种。 这些中其实还有些许别的缘由,但在既定的结果面前也都无关紧要了。 母亲挥刀杀了那个男人,付然就是领路的死神。 分明皮肤下流着最亲近的血,可这血液好像把他们都给腐蚀掉了。 时间没能度化六年前的所有憎恨,母亲的人生如今以这个模样走到了这里,她不甘,他明白。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短促的铃声欢快地提示了有未读信息。 付然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干净得他都不敢去碰。
第81章 新年快乐,你得自由 之前宫祈安问过,他回答说,人不是他杀的。 可实际上还有后半句没敢说,也不能说。 他只是没动手而已。 除了最后这一步,他其实什么都谋划好了,他甚至不想以命换命只是想除掉那祸害而已,但后来发生了计划外的事。 他不是完好的。 他的根是腐烂的。 手机上的微信提示晃着眼,他盯着那上面的名字站了半晌没动,直到手机重新熄屏。 “有人找你?”母亲问。 他摇摇头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坐下拿起筷子没碰手机,手太脏。 宫祈安一下午没等到付然回消息,但他也没打电话,主要是不知道付然和他母亲是不是聊得都没时间搭理他了,万一这时候打电话再破坏好不容易有的气氛就坏事了。 而且过年是真忙,他虽然在干活这方面如同智障,但确实是个顺手又好用的免费打下手劳动力。 他们家人平时都忙,一年到头满打满算也就过年这两天能完完整整聚在一起,可就算是除夕这天,他们的手机也此起彼伏的连环响着,大多都是没什么意思的人情问候。 “宫祈安!” 被喊了名字宫祈安茫然抬头。 “眼珠子掉手机里了!赶紧过来,这忙着呢你倒好开始偷上懒了。” “我没,我等人回消息呢。”他又看了眼手机才放下。 春晚开始了,宫祈安因为连着包出了好几个往外呕馅的饺子被撵下桌。 其实今年春晚导演又邀请过他上春晚,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推辞了。 除夕辞旧迎新,要守着重要的人过。 可付然还是没有回消息。 这时间久得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他们平时虽然没有要求对方秒回的习惯,但只要是看见消息就会回,这不是什么责任感,只是单纯的想和对方说话而已。 可付然家里一共只有两个人,他究竟在干什么才能让自己连扫一眼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宫祈安眼里过着不知所云的小品,手指转了两下手机。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变了,可能真的是受付然影响,居然长出来耐性了能忍到现在。 直到不知哪远远传来几声空旷的鸣笛,他蹙眉看了眼表,十一点多了。 “我出趟门。” 他进屋拽了外套出来,嫂子和准姐夫叫着他,说一会十二点就下饺子吃了,每年都吃的,怎么现在这点还往外跑? “人丢了,去找个人,” 宫祈安走过来把一个红包塞进爷爷的兜里,手在兜上面压了压,“爷爷新年快乐,健健康康的。” “知道了,” 爷爷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走吧,臭小子。” 这座城市总是匆匆忙忙的,太阳都不见的夜里也永远都会有四处飞驰的车流,唯独今天,居然有一段主路空空荡荡。 他给付然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路上的灯光飞速后退,但却像黑夜无穷无尽的循环见不到头。 潜意识里忽然有什么一直觉得不对的事在这一刻猛然冒出了头,宫祈安踩着油门的脚松了下。 这一阵他和付然一起探病,付然之前跟他说过一些家里的事,因为没能阻止母亲被伤害,所以一直心存亏欠。 可仅仅接触了年前的这几天,他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了。 这对母子之间的气氛绝对远远不止于亏不亏欠的问题,他曾经有很多次试图给他们缓和的台阶,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这对母子之间一定还有事他完全不知情。 他速度很快,但开到付然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五十一了。 地上厚厚的雪被轮胎压出咯吱吱的声音,他举着电话,听着嘟嘟的等待音仰头往楼上看。 一层,二层,三层…… 等数到那层亮着的窗户上时,听筒里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 宫祈安舒了口气,却又盯着那扇窗户皱了皱眉, “都不叫人了?” “……哥。” 从接了电话开始,付然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宫祈安都没办法从里面听出来情绪。 但他就是有种直觉,付然分明在温暖的室内,可说话的时候却像是在寒冬腊月里呼出了一团冰凉的白雾。 “怎么了?”他叹了口气问。 “嗯?”付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怎么啊,新年快乐哥,不好意思之前不小心静音了才看见。” “是吗,” 宫祈安听着付然的声音脸侧骨骼动了下, “别扯什么静音,你特么就是故意的,” 他没给人留面子,撒谎的孩子就得长点记性,他推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然后听见手机对面付然顿了下,听细细碎碎的噪音好像是站起了身。 “哥你在哪?” 宫祈安没答,他盯着楼上那扇窗户很快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楼层有点高,但他还是一眼就分辨出来了那是付然。 “新年快乐都想在电话里敷衍我,我看你是真欠教训了,”他舌尖顶了顶腮帮,朝着楼上抬手招了一下,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下来,多等一秒我就走人。” 没等对面的回音,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车里。 付然再一次选择了什么都不对他说。 他像个盲聋人一样,看不见听不到,只能坐在一片阖家欢乐里心不在焉地焦躁。 可在看见付然的这一瞬间,他又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了。 付然连外衣都没套,就那么穿着早上在家里穿的长袖睡衣跑了出来。 冰天雪地里衣服被风吹得压在他身上,薄得都刺眼。 这时候怎么就这么听话了?宫祈安憋闷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晚怎么来了?” 付然带着微喘的气息跑过来,泛青的血管在敞口的衣领前看得人都发冷。 宫祈安一句话没说,打开车门把人推了进去,车里暖气一直开着很暖和,他绕到另一边上了车,没应声。 “对不起哥。” 付然按了下眉骨,看见宫祈安在除夕这天夜里居然大老远跑来等在他家楼下,丝丝缕缕的酸涩往眼眶上爬。 宫祈安磕出了根烟咬上,没点,之前付然说过以前会抽烟,但是配音对嗓子不好就戒了。 他不想让人闻二手烟熏着,但现在就是单纯想咬点什么磨牙,烦。 “你,”他指了指付然, “到底是不是因为静音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跟你说这个,” 屋里就俩人,从早到半夜一眼手机都不看?宫祈安不是一般人好糊弄,他抽出烟攥在手里用力碾了一把。 “听好了,我问你最后一遍,到底发是生什么了?” 付然看着宫祈安把烟团成一坨的手,眼皮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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