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慧扬起下巴颏儿,粗黑的眉毛一抬,傲气地说:“我用石老三的冲锋。” 石老头在家排行第三,老三是江湖上的绰号,现在也没人敢叫了,唯独慧慧可以喊。 慧慧说着拍了拍白虎的脑袋,命令它往前。白虎顺从地起立,走到一只箱子前。 那个刀疤青年替慧慧开了铁箱,取出石老头的冲锋。 慧慧端着枪,嘴角勾起,朝廉策直笑。她的两横眉毛太浓,几乎要连在一起,跟石老头如出一辙。 而她开枪的手法也是石老头亲自教的,砰砰砰一串扫射,大门被打出许多洞筛。 死了守门的两个小弟,还有豢养在笼子里的孔雀。 慧慧把枪扔给廉策,她仰头看着他:“我想要它的尾巴。” 跟在廉策身后的哨子闻言走到笼边,他看准最漂亮的两根翎,拔下来,交给慧慧。 慧慧一双大眼睛溜溜地转动着,有些坏心思。目光在季元脸上停下,她叫他:“你过来。” 季元皱眉,不肯动。廉策回头朝他笑,又伸手拉了他一把。季元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半蹲着。 慧慧打量他只剩三根指头的手,以及短发下面刚结痂的粗黑伤口。她站起来,露出孩童纯真的微笑,在季元放松警惕的时刻猛然将孔雀翎扎向季元的眼睛。 季元偏头躲闪,但尖细的硬尾还是划破了他的脸。 慧慧对恶作剧的成果并不满意,她抬手指着季元说:“我送你礼物,你该还礼。” 季元强压下内心的愤怒,问她:“你要什么?” 慧慧思索片刻,说道:“我想要你剩下的三根手指。” 刀尖已经露出,季元冷笑一声,眼疾手快地斩断了老虎的一只前掌。 鲜血喷出,溅湿了慧慧的脸庞。 如果不是个小孩,季元早就痛下杀手割断她的脖子,把脑袋切下来喂给狗吃。 廉策见季元还想再出手,他心头一跳,牢牢抱住季元,将人拖到一边。 季元耳边热烘烘,是廉策紧张的呼吸,那双胳膊有力地勒着他,像是网。 “别乱来。”廉策呵斥的声音在颤抖,他未免害怕。 周围都是森冷漆黑的枪口,也许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要死于非命。 季元这时候才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给廉策惹麻烦了。 廉策使劲抹了把季元的脸,替他擦掉血。 这时,那只失去脚掌的白虎疼得狂吼发怒,它眼中烧火,将慧慧颠翻在地后便朝他们猛扑而来。 一阵枪响,白虎背部中弹,跌落在地,雪白的皮毛登时染成红色。 廉策松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季元攥得生疼。 开枪的是刀疤青年,他走上前用锁链缠住白虎的脖子,叫人装进铁笼。 老虎生猛,尚且活着,它通通喘气,用舌头舔舐自己的断肢。 石老头把慧慧抱进怀里,替她擦脸上的血。 慧慧气呼呼地打开石老头的手,凶狠地瞪着季元。石老头抬手招呼刀疤青年,让他带慧慧进房间。 慧慧不肯走,拽住了老虎笼子,口鼻喷出哼哼的粗气,她朝季元喊:“你现在不仅欠我三根手指,还欠我一只老虎。” 慧慧甩开青年,冲进来,最后还是被石老头揪住:“好了。”他轻拍慧慧的背,把她放在沙发上。 石老头一双狡黠的眼睛眯着,他打量季元,问道:“新来的?” “石大哥见谅。”廉策赔笑,“老虎,我们赔给你。” “怎么赔?”石老头发出一声冷哼,“慧慧就爱跟这头畜生玩。” 上山打一头虎是不可能的,况且还是难得的孟加拉白虎。廉策预感不好,拼命想着法子。 石老头却没有给他转圜的余地,他乜一眼季元,说道:“我看你倒是头猛虎。” 廉策几乎是即刻反应过来,他想护住季元,但为时已晚。刀疤青年用枪抵住季元的脑袋,一根粗而冰冷的铁索已经绕在季元脖子上。 “哈哈,好好!”慧慧高兴地鼓掌欢呼。她跳起来,命令季元趴下,她要骑老虎。 廉策扭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季元握着刀,决计要反抗。 十几年刀山火海闯过来,命早就由天不由他了。怕死,就混不出一个名堂,怕死,反而活不下去。 季元抬手一挣,使劲噼出去。刀撞在铁链上发出“锃”一声响,淡金的火花溅出,漂亮得非凡。 锁链就这么断了,石老头暗暗感叹,好一头猛虎,好一把宝刀。 这刀确不是荆轲刺秦用的徐夫人匕首,但也坚固无比,削铁如泥。当年蛟龙帮跟黄山堂血战,大哥从那个死绝的堂派里找出这把刀来就一直藏着,直到遇见季元。 十一岁的季元骨瘦如柴,眼睛凹陷显得深邃而凶狠,刀光射进眼中衬得他双目明亮。大哥知道,季元就该是刀的主人。 石老头没有下令开枪,他得给慧慧的游戏做个交代。慧慧一颗小小的头颅靠在外公温暖的臂弯里,外公哄逗着她,微微晃动,仿佛摇篮。 慧慧的鼻翼轻轻扇动,嗅到甜腥的血气,她仰头看看外公,外公朝她微笑,而后对季元说:“慧慧想要虎头凳很久了,你给她做一把,这事就算了。” 廉策闻言并没有说话,甚至连神情都是淡淡的。他转头看季元,那目光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屈服跟畏惧,他这十一年来几乎把自己活成了手里的那把刀。 兽笼轰一声掀开,季元被搡了进去。铁门再次关上,落锁,廉策的眼前忽然被一阵浓郁的墨绿罩住了。 那只死掉的孔雀被拔掉全部的羽毛,然后送到慧慧手里。她似乎很喜欢廉策,像逗弄一只狗一样跟他嬉戏。 长翎上有许多只金艳艳的眼睛,在慧慧的笑声中眨动着。廉策看不清季元,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白虎压住。那畜生兽性大发,面对割掌仇人杀得红了眼。低沉狂躁的咆哮震颤了廉策的心,他的眼皮不断跳,视线越来越模糊。 白虎尖利凶猛的爪直朝季元面门掠去,笼内空间狭小,季元躲避不及,抬手一挡,胳膊被划出一道巨长的血痕。皮肉绽开,血花爆出,季元疼得倒嘶嘶抽气。 那白虎口中淌出黏稠腥臭的涎液,混杂着血水糊了季元满脸。他张嘴呼吸,喉底发出低沉的啸鸣。石老头很满意,这倒真像两只老虎在打架。 季元突然猛呵一声,他的双腿攀住虎躯,手起刀落,力道,位置,深度,把握得相当完美。一出极好的戏,精彩纷呈,比那脑花四溅都要漂亮三分。 刀正插在白虎胸口,它抽动几下,仍有余威,张开血盆大口欲咬季元的头颅。季元眯起眼睛,精准地将刀扎进咽喉。 雪亮的刀尖是从嵴骨间隙中突围而出的,上头还沾着两滴鲜血。 白虎已经不动了,季元终于松弛下来。他闭上双眼,在粗糙的虎皮上蹭了蹭,觉得温暖而柔软,很久都没有这样痛快的时刻了。 只是,不知怎的有些伤心。季元想到了廉策,廉策仍然保持着沉默,他不发一言,也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季元将老虎搂紧了,他用力将刀切进骨头里,铮铮怦怦,几乎能听见非常清脆的声音。 虎头被完好地割下来,季元坐在笼中,他看上去湿津津的,好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笼子打开,季元拎着虎头出来。分量不轻,比人头要重,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生死之命。 季元把虎头扔在慧慧面前,眼睛却盯着廉策。他知道,廉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不能让自己吃亏,假如石老头想要的是不是虎头凳而是人头凳,廉策也会亲手奉上他季元的脑袋。说到底,他心里只有枪跟毒品。 “行了吧?”季元手里还握着刀,他就那么挑衅地看石老头。 石老头摸摸慧慧的脑袋,笑眯眯地问她:“好不好玩呀?” 慧慧咧开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幼齿。她坐在虎头凳上来回晃,粉裙子早已被血染成绛红,像一块发紫的人皮。 石老头点了根烟,微微眯着眼,终于跟廉策说:“你的货已经装好了,要验验吗?” “不用。”廉策一口回绝,他笑了笑,脚踩着那一蓬硬邦邦的孔雀毛,说道,“石大哥的货当然都是好的,只不过我这次要的多,还要麻烦大哥送一送。” “哦?”石老头睁开眼,斜睨着廉策。 “不瞒大哥说,这次来是要见温昂——”廉策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能透露太多,只微微地石老头点明来意,拿缅军头目压一压这个死老头。 北缅跟掸邦的战争已经是一触即发,最近边境加大了军队巡逻以及防守,大批量的枪支弹药这么明目张胆地肯定运不出去。最好的法子,还是靠石老头,这一方霸王,让他来开路可保无虞。 “大哥,我知道这一趟辛苦。”没等石老头说话,廉策就站起来,他那样子倒是很恭敬,眯着眼睛又显得狡黠,石老头真想治治这个小东西,但是他不能。枪不仅是廉策要,温昂也要,温昂,他自然惹不起。 石老头挪了挪屁股,显得不动声色。刀疤青年替他打开一只金漆描龙的匣子,里面是上好的罗送烟丝,香而干燥。 廉策走上前,帮石老头点烟。壁炉烧得热,让他直出汗。石老头不说话,算是默许了。于是,刀疤青年说:“一会儿会有人带你们。” “麻烦了。”廉策礼貌地微笑着。 “坐坐吧。”石老头手一抬,说道。 廉策半个屁股还没放下,突然,一枚子弹尖啸着直射而入,站在铁笼子旁的一个小弟应声倒下。 不出三秒,机枪发射的声音就响彻了云霄。廉策下意识抓住季元的手,将他拉到一边,他低声跟季元说:“是条子。” 警察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第14章 密密麻麻的子弹持续射入,枪炮声不绝于耳。火光金红,吞噬庭院中的大树奋力燃烧。 霎时间,整个平远街都成了战场。 再不走就难逃一死,廉策示意哨子带着他们的人赶紧撤。 石老头狡猾,也料到有这一天,早已铺出通向后山的秘密甬道。廉策知道这事,但不知道石老头的暗道入口在哪儿。况且,照目前的情势,石老头是想拉他们共死,绝不可能好心放他们逃生。 炮楼里石老头的人架起机关枪疯狂扫射,并扔出手榴弹轰炸警队。 而警察顶着强烈的攻势已经拆除别墅大门,按照原定的路线计划一举攻入,并投掷大量催泪弹。 廉策想带着自己的人往后跑,却在一扇翡翠屏风前被石老头按住。 石老头被催泪弹刺得双眼通红,涕泪直流,他绝不会让廉策就这么离开,直到季元勒着慧慧的脖子出现。 他的刀抵在慧慧的皮肤上,微微切割便引发血痕。慧慧被迫近的死亡震撼,大眼睛瞪着,泪水不断扑出。她呜哇一声,哭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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