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里零散几个听见声响的人都往这边聚集,后车的车主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在车库里动都没动就被撞,先是震惊,一阵心有余悸后下车,看到自己车头的凹陷后,气势汹汹地要来找人理论。 沈星淮大脑一阵发懵,刚才那一声巨响,似乎炸断了他脑海里某根紧绷的弦。 “下来!你怎么开的车啊?!会不会开车啊!这都能撞上!”被撞的车主不断在外面喊着,没有立马得到回应后更是怒气值剧增,开始猛烈的敲打着沈星淮那边的车窗。 沈星淮迟钝地握住车门把手,缓慢打开时看到一张带着怒气、眼神十分凶狠的脸,一看就不好惹,围观的几个旁人脸部表情都有些紧张,一副随时准备上前拉架的样子。 沈星淮没能感受到那人隐隐散发出的暴力气息,内心像是被一团泥浆死死封闭着,没有东西能透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能进入。他厌恶自己无法冷静,在这种时刻掉链子。也近乎麻木和自暴自弃地想,无论眼前这人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让他快点离开去赶飞机。 那人被沈星淮有些迟钝的反应弄得很不满,几步冲上前,对着还未彻底踏出车门的沈星淮大声吼骂着。 手机收到消息的声音不断响动着,沈星淮的耳朵好似被世界隔绝,只能看到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提示。这一次,心里好似有某种预感,他有些不敢拿起手机。 外面那人看见沈星淮要出又不出来的样子,伸出手就要来拽。沈星淮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里,因此也没能注意到车门前什么时候窜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也没看见他是如何一边挡住冲撞的被撞车主,一边缓缓伸手将车门合上,隔绝掉那愤怒刺耳的声音。 但电话打过来了,沈星淮心神不宁得滑动接听,残酷的宣告落下——许云鹤抢救无效,于当地时间十七时五十三分去世。 手机从手里滑落,沈星淮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绞痛,痛得他有些受不了。眼睛有刺裂的感觉,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半月之前还和自己打电话约定一起过春节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这么突然就离开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随后是坚定的怀疑和自我洗脑,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沈星淮无意识地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祈求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车门再次被打开时,沈星淮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偏头看见朝自己靠近、一脸不忍地望向自己的游弋,眼眶骤然一热。 在他闭上眼睛想遮掩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拉入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游弋的一只手轻抚在他的后背,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让沈星淮的脑袋能够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星淮在这种安全感里很暂时地忘记了那个他刚刚得到的噩耗,但又很快意识到,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避无可避。 因为身体有一种骨子里发出来的冷,又或是感觉无法找到支撑点,沈星淮紧紧揪住了游弋腰侧的衣服,不断收紧。 游弋紧紧地容纳包裹着沈星淮瘦窄的身体,也察觉到他了的动作,因为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发抖,抱得又更紧了一些。 拥抱似乎能将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体糅合在一起,紧贴相连的身体传递着对方的温度、情绪,游弋觉得自己的血肉在一点点长进沈星淮的身体里,他感受到沈星淮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心脏发出同频的疼痛。 “不管发生什么,我陪你一起。”游弋的下巴轻轻贴着游弋有些冰凉的脸颊,他试图安慰沈星淮,话说出口时,发现自己声音也有些抖。 在听见游弋的话时,沈星淮眼里那股不适的刺痛变成安静流动的溪流,沉默却汹涌地流出了紧闭的眼眶。 沈星淮失态地发泄着,而在游弋为他制造出的这方安全又温暖的空间里,脆弱地流泪是允许发生的,所有痛苦和狼狈都被理解和接纳。
第55章 四个多小时的航班,沈星淮赶过去时,只匆匆见到了许云鹤的最后一面。 这个被许云鹤一直评价为空气清新、气候一年四季都温暖宜人的小岛,沈星淮却在踏上这片土地时,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和不适。 许云鹤一直是一个非常有计划的人,但沈星淮没想到,她似乎对自己的死亡也早有计划和准备,所以事先准备好了自己离开后的一切后事。 沈星淮在医院的太平间见她最后一眼后,整个人的大脑和身体都浑浑噩噩,灵魂像是突然被抽走,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许云鹤的离开太过突然,且毫无预兆。沈星淮还是常常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感觉,总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不小心陷入一场噩梦。 每次确认时,指甲都狠狠掐自己的皮肤直到出血,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也无法走出这场噩梦半步。 许云鹤生前最好的朋友易清,是业内知名的大律师,红圈所的合伙人。在两个月前就受她的托付赶到这里,此刻正在沈星淮身边,收敛着自己的悲伤,安抚他,“别太伤心。” 沈星淮木然地听着她关切的话语,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觉得自己没有伤心,要是伤心的话,为什么此刻没有流出任何眼泪。 “也别怨她,她总是这样,总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撑着,不喜欢别人见她不好的时候。”她和许云鹤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性子最熟悉,岁月收敛她一部分的锋芒,却从未使她在本质上发生改变。 “可我不是别人。我是她儿子。”沈星淮开口时,声音暗哑。任何人都可以不知道,都可以许云鹤她隐瞒,但不该是自己。 他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是他在直接上最重要的亲人,然后在她最不好的一段时光里,没有陪在他身边。 易清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瘦颓然的年轻人,她能理解他的感受,许云鹤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固执。 但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什么。 她靠近了些,安慰地拍了拍沈星淮的肩,有些哀伤和感慨地说,“她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加爱你。” 在她眼中,许云鹤是个天生理智心硬又不懂爱的人,沈青川曾经用了很多很多年的时间,让她明白什么是爱人之间的爱,怎么去爱。 而意外之中来到她生命的沈星淮,教会了她,有些爱就是发自本能的,比如母亲对孩子的爱。虽然她实现那份爱的方式总是有些偏颇和不得章法,但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平凡的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在过去两个月间,许云鹤和易清一起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签订的每一份文件、协议她都有参与。 似乎是铁了心地不要沈星淮操心,许云鹤的周全完备让沈星淮除了需要在那份冰冷的死亡证明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再没有其他需要做的事情。 早在年轻的时候,许云鹤曾经和沈青川一起签订了器官捐赠协议,希望自己的生命结束后,能为别人的生命带来些许希望。 器官捐献后,遗体火化。沈星淮抱着手中那个冰冷的罐子,保得很紧,也盯着看了很久。那个不可一世、总是骄傲优雅的许云鹤,怎么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了一瓮小小的安静的骨灰? 跟在易清身后,去医院接收一些资料时,沈星淮遇见了许云鹤在这所医院的主治医生。 许云鹤是在半年前确诊胰腺癌的。胰腺癌又被称为癌中之王,恶性程度高,早期难以被发现。 医生说许云鹤起初的治疗态度十分积极,因为已经错过手术的最佳时期,一直采取放疗、化疗和免疫治疗的综合治疗,身体和精神都饱受创伤的她从未展现过消沉、被被病痛打败的一面。 她的口袋里放着照片,每次去化疗之前总会看上很久。她偶尔也会跟这里的护士闲聊,让她们看照片,然后有点得意地说“是不是很帅”,引得一片认同后,她也向他们透露“他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 有护士还曾问过许云鹤,为什么她生病,她的儿子却不来探望。 “不是他不想来,是我不想让他来。” “他很忙的,来回奔波多累” “身为医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生命一点一点结束,这对他太残忍了。” 听她说这话的医护都感到震惊,人总是脆弱的,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尤其。唯一的慰藉便是希望家人能够陪在身边,但这位女士却不这么想。 她过于坚强,对自己也过于狠心。 那医生似乎是很少面对许云鹤那样的病人,对她的一切都印象深刻,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将许云鹤在最后生命阶段的状况都一一讲述给未曾到场、未曾知道的沈星淮听。 治疗后期,现有的医学技术实在无力回天,治疗则是以营养治疗和减轻病人痛苦为主,那时候病人的求生意志似乎也不高,但还是很乐观,每日仍旧坚持看书、整理文件。 很多人在面对死亡是充满惊惧和不甘的,有些则是麻木枯槁,但许云鹤只是很坦然平静,好像只是在等着这一天,而这一天如期到来。 沈星淮痴痴地听着医生平静的讲述,他贪婪地抓住那些自己没能陪在许云鹤身边的时间。话里行间能感受到面前那位医生对许云鹤的负责与用心,他很感激许云鹤在生命最后一程遇到一个好医生。 但他也是能听出许云鹤遭了不少罪,独自承受了很多,心脏又开始产生原因不明的绞痛。 为了缓解这种激烈又不可忍受的痛感,沈星淮又忍不住握紧了手,指甲用力抵在手心。 手却突然被抓住,手指与手心之间被一点一点挤进去一根又一根带着别样温度手指,直至两双手紧紧交扣。 沈星淮有时候能反应过来,偏过头,看到游弋,整个人会在那双眼睛注视下慢慢放松下来,手指也会停下动作。 有时候则大脑麻痹一片,好似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被人触碰,即便被紧紧牵住手,也没有反应,手指继续用力的时候就会陷入游弋的手背。 从来到这座小岛后,他就一直无意识有这样的动作。游弋一直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像只属于沈星淮的、沉默的影子,即便手背上几次被沈星淮无意识掐破了皮,他也没有放手。 手背上的轻微痛感,比起沈星淮心里的痛,也许不到万分之一。 到这种时候,游弋只觉得为什么他的心脏不能和沈星淮长在一起,为什么他不能真真切切地替沈星淮去承担这些痛苦。 许云鹤希望她的骨灰能够回到春城,和沈青川一同葬在南山墓地的1121号墓地。那是她很久之前就精心挑选的墓地,他和沈青川在11月21日那天相遇,那片墓地面朝沈青川最喜欢的大海。 在许云鹤曾经居住过很久的房子里,易清给了沈星淮一份又一份的协议,让他签字。许云鹤将自己的所有资产,一部分捐赠给了沈青川的母校用于医学研究,剩下一部分,则全部留给了沈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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