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等沈星淮签完字,又递给沈星淮一个信封,沈星淮接过时,发现这信封很厚很厚,厚得不同寻常。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信。”易清收起那些其他资料,在沈星淮有些震愣的时候离开,留给他一些自己独处的空间。 轻轻关上房门时,易清一转身,看见门口站一个眼里藏不住忧心与关切的男孩。 “易律师,他怎么样?” 易清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时,注意到游弋眼睛里不太正常的红血丝,于是顿住,忍不住劝道,“你需要去休息了,星淮这边,我会陪着他的。” 游弋没有动作,对易清清轻笑了一下,“我没事。我不想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 易清继续看着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他固执守在门口的样子,又说不出来了。 游弋这一天一夜都跟着沈星淮和她一个接一个的场合奔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沈星淮身后,眼睛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游弋对沈星淮是什么情感。 沈星淮在房间里缓缓拆开易清给他的信封,十分潇洒干练的字体映入眼帘,如同许云鹤这个人带给人的第一眼感受。 “星淮,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在怪我,埋怨我一点也不跟你讲自己生病的事情?” 沈星淮看着这封信的第一句,眼泪就浸 湿了眼眶,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轻轻摇头。 他没有怪许云鹤,他只是感到十分自责。许云鹤的异常,半年突然和自己那通电话就展现出了端倪。而当时的自己只沉浸在许云鹤接受自己的欢喜和感动中,没能察觉出来。 甚至许云鹤每次电话都忍不住说到的那句“总是梦到你爸爸”,现在想来,似乎也是她一次又一次给沈星淮做心理建设的告别暗语。 沈星淮只是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关心和敏锐,怪自己忽略了许云鹤那些细微的不对劲。 沈星淮一边擦掉涌出来的眼泪,一边继续看下去,许云鹤让沈星淮不要怪她,也让他不必自责或太伤心。 她在信中回忆了沈星淮的童年,说她一直不是个合格的好妈妈,对沈星淮做了很多感到后悔的事情。 最后悔的事件其一是,没能给沈星淮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没有见证他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模样,没有好好陪他参加过一次幼儿园活动,也没有给他做过好吃的,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园。在别的小朋友每天缠着爸爸妈妈撒娇的时候,沈星淮已经是一副懂事又安静的模样,常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看电视。许云鹤认为让沈星淮在过早的年龄就接受了孤独,是她不称职的表现之一。 最后悔的事件其二是,在沈星淮高三那年因为别人重重打了他。她说后来她曾通过书籍电影和纪录片,十分努力地了解这个少数群体后,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是多么古板、偏激和过分。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说出那些刀子一样狠狠伤害沈星淮的话。她一直有在试着接受沈星淮的性取向这件事,但花费了很长时间,且碍于做父母的总想握住点权威,放不下面子,内心做到了理解,也很难言语上表达支持。况且这条路本就会十分艰难,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议论纷纷和异样眼光,所以她才更是反对了很久。 她在信中提及了那次为什么如此暴怒、甚至不惜打了沈星淮的原因,也客观描述了自己去祁慎家时听到的祁慎所说的那些话。又提及自己去年冬天去医院找他时,祁慎是什么样的面目跟自己说话。 她说那件事是自己因为别人而迁怒到沈星淮,而在本质上,其实是因为那时的沈星淮是个勇敢面对自己的人,而她却是一个没能体谅儿子又懦弱于违背社会常俗的母亲。 又再次强调,祁慎并非良人,无论日后有怎样的纠缠,都希望沈星淮不要心软。说自己的儿子这样优秀,一定会有更好的人等在后面。 沈星淮不敢让眼泪落在信纸上,一直想要控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却不管怎么调整,都收效甚微。 最后,许云鹤说到自己最后悔的事情其三是,因为沈青川的事情一直阻碍和坚决反对沈星淮从事自己向往和热爱的医生职业。她在信里袒露了自己很不许云鹤的那一面——脆弱又总是逃避的那一面。 她说在沈青川出事之后,她就一蹶不振了,每天都是噩梦缠身,早晨醒来时发现枕头上都是泪水,甚至要靠去看心理医生维持精神状态的稳定。有很多个彻夜难眠的晚上,她都有一种想要跟着沈青川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冲动。但每个早上,看着沈星淮小心翼翼地走进自己房间,一边在自己床头放下早餐一边关切地叫自己“妈”时,她又舍不得。 在沈星淮选择专业的时候一直冷言制止,也是因为太过于害怕沈星淮会重蹈沈青川的覆辙。而后明明知道沈星淮是为了自己选择留在春城读大学,却迫于自己危险的心理精神状态,离开了春城。 她说她和沈青川在春城一起生活四十多年了,那里没有什么地方是她和沈青川没有一起去过的,因此无伦看到什么东西,她都会心痛地想到沈青川,想到她们的从前。 在沈星淮小时候因为追逐自己的事业不能陪伴他,在沈星淮长大成人的那几年里又因为自己的脆弱远离了她,许云鹤在信里说自己是非常不好的、自私的妈妈,说因为她从未给沈星淮的人生带来些什么切实的好和陪伴,所以离开时也不愿意给沈星淮造成负累。 她说不知道自己这么感情淡薄的人怎么生出了沈星淮这样重视情感的人,也许是随了沈青川。 她还说希望沈星淮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过度伤心,说自己在面临死亡的那段日子里,并不觉得在世界上有什么遗憾和不舍得,反而越临近越觉得轻松,因为她终于要去陪沈青川了。 最后她还是说,唯一放心不下就是沈星淮孤身一人。但无论如何,她希望沈星淮一直勇敢地大步朝前走,好好爱自己。 信到末尾时,笔迹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工整有力,沈星淮光是看完这封信就花了如此之长的时间,他不敢想象,许云鹤又是花了多长时间、用什么样的心情写完的。 视线越来越模糊,沈星淮在的手一直紧紧攥着那几张信纸,枯坐了大半夜也没有放下。 他想,要是他能早点看到这封信该有多好,亦或是,看这封信的时候,许云鹤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他一定要当着许云鹤的面去反驳,她才不是自己口中那样世界上最不堪、最不称职的妈妈。 沈星淮想告诉,自己从未觉得她不好过。她在他心目中就是最好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妈妈。
第56章 沈星淮半夜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一拉开门,就看见了坐在门口的游弋。 听见声响,游弋仰着头向后看,对上了沈星淮那双红肿的眼睛。沉默地对视片刻,两人都没说话。 许云鹤的房子靠海,房间里能够听见外面的海浪声,沈星淮跨出房门,怕游弋担心自己,向他解释,“我出去走一走,一会儿就回来。” 游弋听完站起了身,捞起一边沙发上自己的外套,跟在沈星淮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晚上气温低,海边的风大且冷,一出去,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游弋追着上前,把衣服外套披在沈星淮的肩膀上,沈星淮偏头看他,摇了摇头。 他不觉得冷,似乎从收到许云鹤去世的通知后,他的身体就丧失了一部分感知。所以他感受不到冷,也好像不会痛,甚至在将近二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后没有困意。 但游弋还是很坚决地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像照顾一个小孩子一样,轻柔地把他的手塞进袖子里,又一粒粒的扣好扣子。 沈星淮绕着海边走了很久,漫无目的走。他没办法一个人待在那个封闭的、全都是许云鹤生活气息的房间里,会觉得胸口闷,喘不过气。 游弋就一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跟在他身后,注意着沈星淮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星淮终于感觉到累,他坐在沙滩上,看着被月光照映的海面,很远的海面上,他发现一座灯塔,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沈星淮望着那里发呆,终于在咸湿的海风中感受到内心回归了一丝平静。 在起身离开的时候,沈星淮转身时,看见游弋站在自己身后一直没有走开。 他对上那双一直摇摇望向自己、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眼睛,发现除了自己刚刚眼里海面上的那盏灯塔,自己的身后也有灯塔。 他迎着海风,像是被月光指引,朝着自己的灯塔走过去。 到了春城机场,游弋送沈星淮回家。看见游弋开的车时,沈星淮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地下车库制造的那场小型车祸。 还没等自己开口问,游弋就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说,“没事的,没人受伤,我都处理好了。” 沈星淮看了会儿游弋,轻轻说了声“谢谢”。 开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沈星淮手里抱着许云鹤的骨灰,靠在窗户上发呆,窗外不断有东西闪过,在眼睛前划过一道又一道暗影。 沈星淮轻轻抬眼,发现居然下雪了。又是一年冬天,春城的雪,又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落下了。 游弋似乎也注意到窗外的景象,他偏过头,看向沈星淮,沈星淮也看向他。恰好在红灯停驻的路口,在风雪的包裹中,两人在车内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车里的暖气被游弋默默打高,又行驶出一段距离,沈星淮听见游弋很轻地说,“是初雪。” 和记忆里的某个声音重叠,明明不是很远之前的事情,却让沈星淮有一种过去了很久的感觉。 他盯着窗外,疲惫的声音轻轻回应道,“嗯,是初雪呢。” 到了小区,沈星淮和游弋一起下车,两个人淋着小雪,缓慢地朝别墅区走着。 在靠近那栋很久没回去的房子时,沈星淮瞥见门口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似乎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他们,朝着沈星淮的方向跑来。 来到沈星淮面前,看见沈星淮手里的那个白色罐子时,祁慎的脸色顿了顿,一脸紧张抓住了沈星淮的手,“星淮,你没事吧?” “我一听说许阿姨地事情,就去医院找你了,但你不在,我就只好一直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祁慎一脸真切,看向沈星淮的眼神是满满当当的担忧。 沈星淮现在看着祁慎,这张脸上的表情越是真心实意,沈星淮越觉得恶心和讽刺。 沈星淮退后半步,面无表情地甩开了祁慎的手。祁慎被沈星淮回避的动作弄得有些尴尬,再加上注意到旁边有个游弋,一时间觉得很是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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