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星淮擦肩而过后,祁慎的脸上近乎沦陷的温情和无措消失殆尽,脸色冷漠得近乎阴沉。 他很讨厌自己刚刚失控的样子——沈星淮明明已经是过去式了,是他祁慎早就想甩掉的人。
第10章 采访 游弋双手环抱,靠在角落,目光落在远处聚光灯下的人身上。 他才刚下楼准备去吃饭,就被米莉叫上来帮忙调试摄影设备。忙完后要走,米莉又拦下他,说点了外卖,等会儿一起吃。 前方人影流动,像虚焦产生的幻影,只有那道白色的身影稳定而清晰。 游弋看了一会儿,感觉沈星淮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于是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低头玩起手机。 无聊地刷了一会儿媒体资讯的时间,收到了乔铭发来的二十多条消息,二十多条消息基本都是一个意思,让游弋今晚出去玩。 游:不去。上班呢,很忙。 乔大帅哥是也:你上班 乔大帅哥是也:找借口也别找这么离谱的吧 乔大帅哥是也:知道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之前跟我们玩赛车那帮孙子有多激动,都想跟你再跑几圈呢。 乔大帅哥是也:不跑也行,出来喝几杯呗,你这回来到现在都没跟哥们几个吃个饭,想死了都。 乔铭发的全是语音,游弋懒得听乔铭那引以为傲但实际上听起来有点恶心的气泡音,将语音逐一转成文字看完后,发了个地址过去。 游:我七点左右下班,就吃饭,不喝酒,不去酒吧。 乔:不是吧你真找班上了啊 乔铭震惊之下,开始了大规模的消息轰炸,游弋关掉了手机震动,目光又开始抬起看向前方。 不远处,沈星淮回答问题的声音温和沉稳,语调平缓,没什么起伏。 游弋这个位置听不太清沈星淮的说话内容,只能感觉沈星淮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让他想到铺着柔光的湖面、春天里被树叶缠绕住的风。 听着这声音,游弋偶尔穿过录制间里来回流动的人影望向沈星淮,每次都是很短暂的几秒。 又一次抬头时,他察觉到沈星淮有些异常——虽然表情看起来和刚刚任何时刻看起来都没有差异,但是他随意搭在大腿上的手似乎在无意识绞紧。 那是沈星淮觉得不安时才会做出来的动作。游弋只聚焦在那一个人身上的目光和听觉开始扩散,然后听见了前面方木的声音。 “九年前关于你父亲的那场医患事故,是否对你学医造成一定影响” “能结合你自己的感受分享一些当年事件发生的具体细节吗?沈医生?” 方木看着不说话的沈星淮,以为他是在斟酌措辞。但是又怕时间不够,忍不住想要再次催促他赶快回答。 “沈...”话还没说完,手上的采访稿突然被人从背后抽走,“欸,你干嘛?” “我写的采访稿没有这种问题。” 方木原本声音气势汹汹,但偏头对上游弋的眼睛时,发现对方比他还凶。 游弋长相本就锋利,又人高马大,凶起来的时候很有威慑力,方木刚刚窜起来的火在这几秒的对视中。没来由地被压制住,一下子熄得只剩下几片火星。 “我临时加的不行吗?”方木仰头看游弋,眼睛向上挑,很理直气壮地对游弋说,“谁规定我一定要按照你的采访稿问了?” 他觉得眼前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他加上去的问题自然有他的用意,再说,他都跟祁慎报告过了,祁慎作为总导演都没说什么,一个刚来的小小摄影助理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冒犯自己。 “你是可以不按照我的稿子问。”游弋因为怒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凶狠,“但如果你稍微有那么一点职业素养的话,就应该尊重被采访对象的意愿。” 游弋这话说的有点冲,在体面圆滑的成年人世界里,过于锋利和刺耳,近乎不管不顾。 米莉在角落里整理摄影道具,听见声音快速走到冲突范围中心。听见游弋说的这话时,拉了拉他的手臂,挡在了两人之间。 方木有些理亏,确实,如果站在专业且具备职业道德的媒体人立场上,他没有和沈星淮提前沟通过这一部分,也能够轻易明白,这一部分对沈星淮来讲,是有些冒犯的话题。 可对于记录片来讲,挖掘沈星淮的家庭羁绊、以新的视角回忆当年的社会热点,都是增加收视率和网上话题度的手段。 “害,方哥,外卖到了,要不先吃饭吧。” “小游新来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米莉见缝插针地缓和场面,方木见有了台阶下,也不想再和游弋纠缠,顺势道,“郑开的助理是吧,还得好好磨练磨练。” “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场面散开时,沈星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游弋望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里有些担忧。 “这都是小事,等采访下来之后再偷偷讨论不就行了,犯得着吵吗?”吃饭时,米莉苦口婆心对游弋讲。 她还是第一次见游弋发脾气,那表情那气场,别说方木,连自己远远看着都有些犯怵。 米莉觉得游弋刚刚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他本身是原则性太强且并不圆滑的新人,性格也有些直率,这并不是缺点,只是在职场会显得有些莽撞,“再说,方木问的时候,沈医生也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不愿意接受采访的样子。” 没有表现出生气,就代表愿意接受了吗游弋并不认同。 米莉看着游弋沉默,问他,“是不是也觉得后悔了,觉得自己刚刚冲动了?” “没关系,等会儿去跟老方道个歉,下次要仔细观察局势再做出行动。”米莉仍觉得游弋的行为是没有必要的,耐心的告诫他。 游弋能明白米莉的好意,于是很真挚地跟米莉说了“谢谢”,但没回应米莉的其他问题,也没有接受米莉的建议。 他确实感到后悔,但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冲动。 他后悔自己听觉不够集中、反应迟钝,后悔让方木有机会在沈星淮面前完整念出那个问题。他应该在沈青川的名字出现时,就上前制止,或是拉着沈星淮的手带他离开。 他总是这样,太慢了。 —— 因为游弋和方木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录制间里有些骚动。沈星淮在有些混乱的场面里沉默了一会儿,他刚刚有些控制不住地走神了。 沈星淮和外面喧闹的人群间隔着一圈隔音玻璃,没有对着传声筒的话,他很难听到外面在说什么。 察觉到出现一段有些长的安静时间,沈星淮反应过来后,抬头看见面前一堆人在讨论什么,低头看了眼时间。跟离他最近的一位工作人员匆匆告别,“到点了,下午还有手术,我先走了。抱歉。” 沈星淮不知道这算不算落荒而逃,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出神是否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在刺眼的白光、摄像头和采访话筒下讨论关于沈青川的问题,沈星淮的记忆被拉扯着,想到了许久以前的某天。 那时沈青川的事情过去不到一个月,许云鹤的身体和精神在那场事故后迅速崩溃,住进了医院。 她无法面对现实,无法相信早晨出门还轻吻她脸颊说下班后一起去超市逛逛的人就这么突然离开了。 沈星淮一个人奔波于学校、医院和老家,像一具麻木但冷静的机器。 在学校他还是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面对班主任和学校的轮番关心也只是说谢谢,再保证不会耽误学习。在老家他跟着大伯一起处理沈青川的后事,抬棺守灵送葬摆席,他装作一个沉稳的大人,安静接受着众多亲戚可怜的目光和同情的话语。 沈星淮也总去医院,在医院里,一贯矜冷又十分顾及形象的许云鹤憔悴到有些不修边幅,看见背着书包走进来的沈星淮会失神叫错名字,又会在醒悟后难以自制地发出压抑的痛哭声,用嘶哑的声音问沈星淮: “星淮,我是做了一场噩梦吧” “好久没看见你爸爸了,他去哪了” “出差了对不对我都进医院了他怎么不回来看我以前我发个烧他都会从国外跑回来的。” “沈青川呢他到底去哪了” 沈星淮一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只能轻轻抱住情绪不太稳定、泪流满面的许云鹤,一遍遍喊她“妈妈”,一遍遍说“我们都要坚强一点”。 那似乎是沈星淮真正长大的时段。得知噩耗之后,他独自一人承受着一切,照顾妈妈,处理爸爸的身后事,像个真正的大人。 相比许云鹤在病房里每日流不尽的眼泪,沈星淮在这段时间里却近乎冷血,他好像没被沈青川的离世影响到,也没哭过。 事情在当时并不太成熟的网络上发酵,也引发了社会上的许多讨论,不少医务工作者为此感到痛心。 因为是当时的社会热点,也引发了众多新闻媒体的关注,他们不遗余力地挖掘这场事件中的更多故事。采访沈青川医院的同事、采访他过往救治过的病人。 甚至,为了挖掘更多喜闻乐见、引人同情和愤懑的故事,他们也开始在沈星淮的学校蹲守。 那天沈星淮值日,比平常更晚一点出校门。从学校门口出来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走了一段距离后,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很多人。 耳边也是听不清的喧闹,闪光灯刺到他的眼睛,他下意识闭起眼,最后看见的画面是环绕着举上前来的收音话筒,像密不透风的网。 “同学,沈青川是你的父亲,他平常在生活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说沈青川的太太,也就是你妈妈似乎因为这件事住院了,能给我们分享一下她的情况吗” “请问许小姐在哪个医院方便我们去探望一下吗” “你父亲对你好吗能给我们分享一些你和沈医生的日常故事吗” “医院的后续处理你了解吗,可以讲讲吗” 沈星淮双手垂在身侧,有些发抖。他想后退、想逃跑,但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被钉在了原地,难以挪动。 沈星淮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层厚重的乌云包围了,有暴雨无声压进他心脏,砸得人闷疼闷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腕忽然被捏住,冰凉的皮肤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 紧急着,他就被风裹挟着,逃离了这场风暴中心。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些稀碎的脚步声和密集又压抑的追问声才逐渐消失。沈星淮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喘着气。 祁慎的声音在他头顶落下,带着浓重的怒气,“你傻乎乎站在那里干什么不知道跑吗” 沈星淮不知所措地抬头,眼睛里仍余有被闪光灯照射时的慌乱和不安,脸上浮着运动后湿润的红晕。 于是祁慎板着一张脸,但毫不犹豫地在暮色中抱住了沈星淮,冷静的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紧张,他如实吐露,“沈星淮,我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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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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