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很高兴,但我没告诉他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他,他现在也不知道。”
他不会知道了。
“你知道意定监护吗?”温辞当时问的时候,眼睛闪闪的,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秦渝有些惊讶,但语气和神色还是很淡定,“你从哪儿听说的?”
温辞是从一个女同学那里听来的,那个女同学原是看上秦渝了,想让他推个微信。
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一时没忍住就出柜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说自己是同性恋,说的时候痛快,之后才后知后觉,他有些冲动了。
万一对方拿这事儿到处宣扬呢。
不说事情本身对与不对,总归会被人指指点点。
好在那个女同学当他过分坦诚,还好心劝他别再随便告诉其他人了,然后就跟他分享了“意定监护”这个很浪漫的法学用词。
“有个说法是意定监护等同于同性恋人的婚书。”秦渝说到这儿,话就断了。
身为律师,最是了解意定监护与婚姻有多大区别,他失望地摇摇头,多希望他们的心情和对彼此的心意都停留在当初。
“他每天都会送我一张小画卡,我都留着,好多年了,存了四本相册。”
“三本,三本,还有一本没存几页。”
“我已经64天没收到过了。”
“我们分手了。”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低沉,无比遗憾地说明着原因。
因为分手了,所以没再收到过小画卡,以后也永远地收不到了。
秦渝停顿得比之前的句与句之间久,就像是又回到了分手的那个场景之中,万般无奈。
“我们很早以前就约定过一起来巴黎。”那时的巴黎是实实在在的令人向往的浪漫之都。
“巴黎,圣托马斯,夏威夷,威尼斯,塔希提岛。”
“还有很多地方,我都忘了。”
“国内也好多没去。”
“我的护照都快要过期了,当初一起办的。”
“我总是在工作。”
“人真的很奇怪。”
说奇怪,为什么奇怪,他又不说,间隔了一小会儿,又跳到另一个话题。
“婚礼,我还欠他一场婚礼,他应该会喜欢安静一点的,但朋友要都在。”
“应该坚持领养个孩子的,那样,他就不会离开了。”
孩子一定可以很好地绑住小辞,他曾经那样想过,遗憾没有真的那样做。
他很小声很小声地“哈”了一下,是在嘲讽自己,他喃喃道:“不对,那样不对。”
“他不喜欢小孩儿,他只想跟我呆在一起。”
“签证是为了去看他才办的,但我还没去,我还没去。”
“是我不好...”
“都是我的错...”
老人睁开眼,微微偏头。
秦渝的目光放在窗外,空洞洞的,入眼的街景统统一晃而过,产生不了任何记忆点。
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眼下也没有泪水,只那一张嘴在自言自语,言辞暴露了他大脑的混乱。
他从没这般条理不清晰过,前言不搭后语,简直不知所云,仿佛一个没有感情却又试图在理解人类情感的机器,在长长的故事线里,深究每一个重要的不重要的细节。
大使馆到了,审判时间也到了。
秦渝双手不自觉握拳,又松开,车停靠了将近一分钟,他才打开门准备下车,“谢谢。”
谢谢送他来大使馆,谢谢静静聆听他一路唠叨。
老人沉默了一路,因为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是无效的,但在分别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说:“年轻人,别钻牛角尖,凭你对他的了解,想想他会希望你接下来如何生活吧。” ----
第 16 章
温辞的离开是有计划的,但对于秦渝来说,毫无征兆,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九月的第一天,即便天色渐晚,属于夏天的暑热仍持续着。
秦渝一身白衬衫,袖子挽到了肘部,推开门的同时喊了一声“小辞。”
温辞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他们对于彼此而言,都很显眼。
那种对视,秦渝很不喜欢。
他看见温辞站起身来,笑着说:“回来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声“回来了”的意义跟平常不一样,似乎不仅仅代表着恋人间的常用语。
温辞在刻意等他。
他又注意到,温辞的左手腕上戴着手表,这通常代表着温辞打算外出。
他的预感非常不好。
室内的温度被很好地掌控在25度,但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暑热丝毫未曾消散。
他的呼吸频率被打乱了,却强装镇定地冲温辞温柔一笑。
他换上家居鞋,走向温辞,将人拥入怀里,“好想你。”
温辞的沉默与不作为使得这个拥抱的时间变长,让秦渝不想也不敢松手了。
“饿不饿?”温辞给予的回应是轻拍了两下秦渝的后背。
秦渝只感受到了一只手的温度,他彻底不敢放开温辞了。
强烈的不安感从心脏处迅速蔓延开来,像一头没有方向感的凶残野兽,胡搅蛮缠,把所经之处破坏得一塌糊涂。
他回答说:“不饿。”
“饭菜这会儿吃温度正合适,空调吹着,再一会儿就凉彻底了。”温辞说。
凉了就热热,不是什么大事。
但秦渝还是松开了,因为单方面的拥抱实在太难持续。
餐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温辞去盛了两碗米饭,两人各坐一边,很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碗筷是秦渝收拾的。
温辞仍然坐在餐桌边,像无数次饭后那般看着那个背影,陪伴着,等待着。
区别在于别无期待,他已经不会再期待一些不切实际的未来了。
秦渝刻意放慢手下动作,迟缓得不像个正常人。
温辞看出来了,但他没有催促,他也有私心,留有了可供贪恋的时间。
就算把每一个碗都擦得增光瓦亮,也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秦渝连转身都是迟缓的,他看着温辞,毫无演技可言地扭了捏脖子,说:“选个电影看吧,我先去洗澡,洗完来陪你。”
温辞拽住了想要快步离开的秦渝,“我一会儿就得去机场,我...”
“去哪儿?”秦渝几乎立刻反手抓住温辞细弱的手腕,力度没有把控,语气也难掩焦灼。
温辞拍拍秦渝的手背,“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秦渝没有在餐桌边坐下,他不喜欢跟温辞面对面坐着聊一些未知的恐惧,至少他可以消除那种不必要的距离感。
他拉着温辞回到客厅沙发,让温辞坐在自己怀里,很依赖地将人抱着,嗅着那白皙的脖颈。
温辞扭了扭身子,“秦渝,不要这样。”
那声音听着无奈,但又很是坚定。
秦渝的脑袋依靠在温辞肩上,圈着人的双手一再收紧,又一点一点收了力度,“小辞,我们办个婚礼吧。”
温辞的右手无意识摸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就算戴了十多年,他们也不是真的结婚了。
“算了吧。”温辞遗憾地说。
“为什么?”秦渝的声音很低,透着深浓切实到足以影响旁人心绪的无力感。
环在腰上的手温辞很轻易地扒开了,他换到秦渝身边坐下,“我得到了一个去巴黎艺术学院进修的机会,今晚十一点的飞机。”
秦渝的怀里空了,心也空了。
他的动作维持不变,只腰背沉重得快要压垮他,他的目光跟随着心脏闪烁着,却始终没敢扭头,只闷闷地问:“为什么?”
温辞曾经询问过秦渝自己要不要去当李教授的助理,其实早在那时候这个选项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他没有如实告知。
“李教授说得对,我不能总是毫无计划,我还是想继续画画,这个机会挺难得的,我不想错过。”
“你知道的,我不是在问这个。”
秦渝没有在问温辞为什么要去进修,他满腹疑问,想问温辞为什么没告诉他?为什么不跟他商量就做下决定?为什么这么突兀又匆忙地离开?
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密不可分的,无所隐瞒的,知无不言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温辞的膝盖方向转向正前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得出发去机场了。
该怎么说呢,怎么告诉秦渝,这个决定,他做得有多艰难。
距离签证发放下来,快一个月了,他当时站在法国驻华领事馆门前呆滞地站了很多一会儿,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签证,怅然若失。
他一向坦荡,但这回,他悄摸摸的,像个落败者一样,在策划着逃离。
温辞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秦渝也很快意识到自己需要的根本不是解释,心底的那些“为什么”并不重要。
他最拿手的就是解决问题,他很快想出解决方法。
他的视线终于有所变动,见温辞看着窗外,他主动拉近两人间的距离,邻近的手搭上温辞的肩膀,将温辞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他们对视着,他说:“我很高兴你做出这个决定,出国进修的确很好,我支持你,我现在手头上有五个案子,有两个能给出去,有三个没法儿给,最快结案也得十月底,所以最多两个月,你等我过去找你。”
早猜到秦渝会这般打算,所以温辞才没有提前告知,他看见秦渝眼中带有期待,很不舍,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好。”
秦渝忽视了这句不好,接着说:“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我都能处理,目前的存款应该足够我们在法国正常生活两年,你打算在那边进修多久?”
问完,他又不等温辞回答就继续说,“多久都可以,那边的法律我可以学,可以暂时找个助理的工作,也可以帮忙处理国内的工作...”
“秦渝。”温辞打断秦渝那没必要的计划,不容拒绝地说,“我一个人去。”
秦渝皱眉,搭着温辞的那只手稍稍用力,“近几年巴黎很乱,不安全,我不放心。”
“我是去进修,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明天去事务所就跟老师说...”
秦渝的语气也不容拒绝,但温辞忽然就受不了了,他有些大声地叫秦渝的名字,又与其对视着,直到感受到了来自于眼部的不适,他很艰难很艰难地说:“你,非要我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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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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