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洲看了看林毓,默不作声地坐回到椅子上。 “你能帮帮我吗?我儿子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年轻人嘛气血方刚,有些小打小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次就是闹得过了一些,你帮我劝劝吧。赔偿金什么的都好商量的。”傅明杰的母亲竟真的就信了林毓的说辞。 林毓依旧笑着:“您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啊。您儿子是血气方刚小打小闹,我儿子就活该躺在病床上受罪是吧?” 傅明杰的母亲明显愣了愣,“你儿子?” “对,给您介绍一下,这我儿子。”她侧着身子,抬手指了指床上的于思煜,然后手又往旁边移了一寸,指向旁边的李之洲,“这也是我儿子。”说完林毓放下手,面对傅明杰的母亲,“您儿子殴打了我的孩子,而您刚刚还在辱骂我的另一个孩子。我这个人挺小肚鸡肠的,主打的就是一个睚眦必报。谅解书您就别痴心妄想了,回家翻翻存折好好地算算钱,等着接法院民事诉讼的传票吧。我必让你们家赔个倾家荡产不可。” 傅明杰母亲的脸色一下就变成了青白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哦。至于您儿子的刑事诉讼我是管不了。昨天的事情被小区监控完完整整地拍下来了,就冲他最后拿破酒瓶朝着脖子扎的那一下,是故意伤人呢,还是杀人未遂呢,有挺大的讨论空间的。建议您回家烧烧香,祈求老天爷别让你儿子的案子落到姓于的检察官手上。” “姓……姓于?”傅明杰的母亲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她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抱怨自己的儿子命苦,辱骂苏澈不检点,最后被医院的保安架了出去。 林毓还在后面喊:“介绍律师的事还是算话的,您考虑一下啊。我们律所的小陈是真的很不错!” 目送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走后,林毓才转头看向她的俩孩子。她带来了一些水果和换洗的衣物,还给他们俩一人买一块小蛋糕。 她看着李之洲憔悴的脸,伸手轻柔地撩起他额头上的刘海,“你租的房子离这挺近的吧,这里我看着,你先回去洗个澡睡个觉吧。” 李之洲被她揉得闭了闭眼,睁开眼后他看着林毓摇了摇头:“还是我来陪他吧。” 林毓也没有多劝,只是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蛋糕说:“吃点甜的心情能好一些。”然后又看向于思煜,说:“你也记得吃啊,小崽子。” “知道了,妈。”于思煜冲她咧嘴笑了笑,这才把快要凝固的气氛搅得松动了些。林毓勾勾嘴角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病房。 没过一会儿,就来了个护士通知他们搬去单人病房住。林毓给于思煜申请换上了单人病房。因为单人病房里设置了陪护床。 她没有说很多,直截了当的行动足够让李之洲明白她的意思了。 李之洲在帮忙换好病房之后,把陪护床上拉到了于思煜的病床旁边,躺了下来。于思煜将自己的左手伸出床沿,李之洲用被玻璃碎片割伤的右手握住了。 他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很短地睡了一觉。 【作者有话说】 小陈:林姐您这小鞋是说给就给啊! 周五见。
第71章 我也是 单人病房的房间不大,所以病床离窗户也近一些。于思煜醒来的时候,暮色正从天边缓缓驰来。 春天的夕日是温柔的,一层粉一层金,一点一点沁入云端,又散进了黑蓝的夜里。 于思煜从头到尾没有换过姿势,他的手一直被李之洲握着不敢乱动,只能任由整张背都躺得酸软麻木。 自从昨日于思煜上了医院的救护车之后,李之洲只要一没事就总要牵着他,就像是在假想的飓风中牵着连接两人的线,生怕一不小心于思煜就被吹跑了。 在长时间一动不动的姿势下,感觉神经集体揭竿造反罢工不干了,于思煜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脖子以下的身躯。实在是难受得厉害,他忍不住挪了挪身子。 李之洲的手指轻微地颤了一下,眼睛立刻就睁开了。他翻身起床,小心翼翼地扶于思煜坐起来,在他的背后垫了个枕头。紧接着又给于思煜递上水杯,看着他喝完之后,接过杯子,重新倒上热水。 两个人之间没有一句交流,李之洲却能精准地把握住于思煜需求,并轻车熟路替他完成。 于思煜知道李之洲的性子再怎么细致,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做得如此完美周到。他是被锻炼出来的。 无微不至的背后,是压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的新生和死亡。在他这几年的人生里,浓墨重彩地画上了苏在和与李光济的名字,一层是希望,一层却是伤疤。他的付出和眼泪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浇灌着他秘密花园里的红色玫瑰花。 可是这一次,他紧闭了大门。连于思煜也进不来了。 李之洲醒了之后脸色看着要比上午好了一些,但依旧不说话,只顾着闷头干活,买饭喂饭,监督于思煜吃药。晚饭结束后,他打了一盆水,用湿毛巾为于思煜擦拭脸和手。 于思煜从来没有被这么照顾过,一度感到非常别扭。再加上李之洲一句话也不说,让他更加如坐针毡。 当湿毛巾擦到他伤口附近的锁骨时,于思煜不自然地往后缩了一点。 李之洲停了手,捏紧了手上的毛巾。他掀起一点眼皮,仔细去辨认于思煜脸上的表情,总算开了金口。 “弄疼你了?” 其实于思煜并没有被弄疼,他只是紧张,还有一点痒。 但他见杆就爬,毫不犹豫地说了“疼”,然后冲着李之洲咧着嘴笑:“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婻風平常李之洲听到类似的话会露出几分无奈,然后无视他该干嘛干嘛。可这一次,李之洲长长地呼着气,拧了眉头,“于思煜,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了。” “也不完全是玩笑。”于思煜闷着嗓子,话咕哝着从唇缝里滚出来。 李之洲这两天彻底的沉默让他觉得有点煎熬。他最初这么说确实只是想打个趣。但这两天于思煜是真的觉得很疼,如果可以,他想要一个缓解疼痛的吻。 如果不是这茬子事,他早就得到了。 那本来就该属于他,是李之洲欠他的。 李之洲将毛巾挂在水盆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手指交错着搁在两腿之间,一搭一搭往下敲着。他微垂着眼皮,睫毛在他的眼睛上落了一层蝉翼般的影子,里面的情绪被他有意藏着,看不分明。 他的手指互相摩挲了好一阵,好像是反复地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了头,快速地咬了一下唇说:“能不能……别喜欢我了。” 于思煜有点茫然,他微张着嘴看向李之洲,突然听不明白李之洲在讲什么了。半晌,他才缓过神,把嘴一抿,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些吗?” “抱歉。”李之洲低下头闭了闭眼睛,他用手撑着自己的前额,张嘴大口地吸了口气,呼出来时却抖得断断续续,“我……我从来没有给你带来过一件好事情。从高中开始,一件好事都没有。全是没完没了的麻烦。也许我就不该呆在你身边。” 于思煜睁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他觉得自己的所有感官在远离他,听觉视觉嗅觉触觉依次变得迟钝。 世界寂静无声,孤独铺天盖地。 他跟李之洲中间像是隔了一道空气墙,无色无味无形,却坚不可摧。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努力地思考着,我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我还是把他推远了? 于思煜吞了口唾沫,哀戚望着他,“李之洲,我喜欢你,错了吗?” 这场喜欢那么漫长,几乎占据了他人生三分之一的时光。从无望的单相思到漫长的八年思念,他踽踽独行,鼓起勇气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走了过来。 都错了吗? 李之洲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是我的错。” 于思煜喉咙发干,很深地吸了口气,又问:“所以你是要走了吗?” 李之洲浑身都颤了一下,他扭开了脸,第一次躲开了于思煜的目光,“对不起。” 于思煜绷着脸,转头望向窗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白炽灯的光惨白地落在墙壁上,将浓厚的夜色挤在外面。他的脑子乱成一团,狠咬着牙根直到整片脸都变得酸痛。于思煜的目光忽然就扫到了床边柜子上的旧背包,。 那些支撑着他的东西,忽然就坍塌了。 于思煜努力伸长左手去够书包,脖子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禁把后槽牙咬得更狠了一点。李之洲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去帮他。可于思煜还是先一步拿到了。 他将书包倒了过来,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书本杂物都抖了出来,然后甩到了李之洲的身上。薄薄的书包皮撞在了李之洲的胸口上,又掉落到了地上。 “滚吧。”从于思煜喉咙里冒出的声音冷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这个书包我也不要了。带着一块滚。” 书包的夹层里藏着的旧信件,是他们年少时期交换的戒指。 于思煜曾经将李之洲退回来的那个扔掉了,现在他要扔掉另一个。 “于思煜,别这样……”李之洲近乎哀求地说道。 “那我还能怎么样?李之洲你教教我。我还能够怎么样。要高高兴兴地笑着跟你说再见吗?”于思煜冲李之洲喊道,他的眼眶红了,却倔强地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我做不到。李之洲,我做不到。”话说到最后,嘴已经抖得吐字不清。于思煜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捂住了眼睛,低下了头。 “你走吧,我现在没办法见你。” 李之洲紧紧抿着嘴唇,然后屈服了一般低下了头。 他弯下腰迅速捡起了地上的书包,脚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出了病房。 于思煜觉得世界一下被抽成了真空,空气变得稀薄,声音也变得遥远。他的左手紧紧地抓着一小撮被单,褶皱在从他的指间一折一折向外散开,他的心脏也被拽紧,一折一折地皱成了一团。 然而仅仅过了几十秒,于思煜就猛地抬起脸望向了门口。他那限时限量的愤怒被迅速抽空,本能驱使着他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没有穿鞋,在撕裂般的痛楚中竭力奔跑。出了病房,在笔直的走廊上于思煜看到了李之洲的背影。他走的太快了,于思煜跌跌绊绊地追着,距离却丝毫不减。 于思煜意识到他与李之洲的位置彻底的调换了一遍。 高中的时候,于思煜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也这样害怕过。 那时候不过是因为李光济的一句话,他就害怕自己害了他,还因此逃之夭夭。而李之洲什么也没说,温柔地放他走了。 如今,李之洲亲眼目睹了他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他在沉默中一个人忍耐着恐惧的折磨,于思煜没有安慰他,反而因为他的害怕而发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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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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