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就在旁边,宽大的桌子上摆满了菜,卖相绝佳,四溢的香味诉说着美满,可惜桌沿躺着几块碎瓷片,一旁地面上色泽鲜润的酱牛肉狼狈四散,裁剪得体的西装裤溅上几滴酱汁的祁父正一手撑着桌沿压低声音吼:“同一件事我要重复多少次你才能听懂?!收购合同不是我亲自操刀,反倒有你那边一个罗姓顾问的参与,查过几次,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的下属都管不好,跟我谈什么法律扯什么婚姻?” “查过几次?在那份合同上做手脚最大的受害人非我莫属!你连婚姻里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有底气跟我甩脸色?”刘芝仪姣好的面庞上满是疲惫和愤怒,小臂有道细小的划痕,正往外渗出血珠。 她深呼吸几次,努力维持几近破裂的体面和涵养,声音逐渐平静,语气却掺入凄切的冷意:“联姻仅有的价值,你到现在都没学会用。” 随即又挥开一个玻璃杯,迸裂声和争吵声哪个更刺耳早已分不清,祁父发现有人下楼,转头欲开口时情绪未敛,颇为失态,被祁原一句冷淡的话堵了回去。 “出去一趟。” 一句话,一桌好菜、一份包装精美的团圆顷刻化作泡影。 … 一切狼狈与失控被大门牢牢关回房子里,祁原走出离街道更近的地方叫了辆的士,把钟寻路拉到后座。 车窗外光影起伏,林立的高楼飞速往后退去。 一路无话。 从小到大,成年人无休无止的争吵、狼狈而倔强的嘴脸、嘴里发出尖锐的类似野兽的悲鸣,钟寻路早就看得麻木。余光里,祁原正划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在傍晚昏暗的车里稍显微弱苍白,眉骨很高,轮廓如刀刻,残阳越过高挺鼻梁留下阴影,面色平静甚至有些漠然。 看样子是在手机上翻找合适的餐馆。 “哥,我们吃完饭就回家?”钟寻路的语气很自然,侧过头时某根筋因用力而绷紧,好看的线条一直绵延至凹凸分明的锁骨。 祁原翻找的动作顿了顿,道:“不回,借住朋友公寓。” 车内空气凝滞了一会儿。 钟寻路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颗大白兔,一颗自己剥开吃了,一颗伸手递给祁原,“吃吗?” 祁原看了他几秒,接过糖开始剥包装纸,什么也没说。 选的餐馆是家老招牌,味道上乘,价位中等,充斥着烟火气的喧闹,却比那些高档餐厅要让钟寻路感到舒适。 俩人都饿了,这顿饭吃得很快,钟寻路嘴里吃着朴实的佳肴,眼睛却不时往邻桌看。 隔壁桌是一大家子十来个人聚餐,男女老少面容上洋溢着团圆的幸福,男人们喝酒闲侃,女人们哄着小孩子吃饭,谈论声笑骂声碰杯声哭声,整个家庭好像被分成几个独立的语言区域,却又互相紧密相连着,是一种听着很舒服的吵闹。 富贵自有富贵怨,平凡自有平凡福。 钟寻路这样想着,在去往公寓的出租车上观察城市夜景中的灯红酒绿,思绪万千。 这间公寓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但打理得纤尘不染,显然是哪位有钱人家少爷的闲置小基地。 俩人晚饭前都洗过澡,往外跑周折了一顿,此时一身疲倦只想直接上床休息。 公寓挺大,房间集中在左边,客房和主卧的门隔着一条走廊相对。 钟寻路不带犹豫地走进客房,刚在床边坐下,祁原便走进来道:“去对面。” 正要关灯的钟寻路愣了一会儿,慢腾腾地起身,经过站在桌边的祁原时欲言又止。后者撩起眼皮看过来,“不乐意?” “没有。我——” “还想跟我睡?” 钟寻路被打断,闻言立刻道:“不是。”抿了抿唇,以极快的速度走进主卧关了门,躺上床,意识模糊前最后几秒想的是他哥还会逗他说明心情不算差。 次日周六早,回到家时发现空无一人,餐桌上的狼藉恢复往日整洁,桌椅摆得齐整,丝毫看不出昨晚某场争执的痕迹。成年人的狼狈总是需要收拾的,有的人一辈子都在追逐体面,有的人面具一戴便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真面孔。 钟寻路有意观察祁原的反应,却见他视若无睹,根本不分给那片区域一个眼神,径直上了楼。 自那以后的两周内,祁父和刘芝仪都没再回家住过,前者平日工作繁忙,南北中外到处飞即是常态,后者不知是否刻意,直接把工作抛之脑后,行李一收飞往菲律宾薄荷岛避暑去了。 祁原根本不在意,而钟寻路见惯了生母和祁父更为激烈的争执,把这顿未竟的晚餐掷入记忆洪流,随着愈发炽热的暑气蒸发在空气里。 一中虽为市重点,但并非死板教条一切绕着学习转,本月恰为传说中的“狂欢月”,活动密集,校运会后第二周尚未收心便迎来校组织出游。 除却高三,其余活动地点同城不同地且分年级负责,高一去往y城度假村捕鱼烧烤,高二在同城海边另有安排。 周四上午几乎全是理科课,早有八卦中转员四处散播消息,弄得整个班的学生一早上躁动不安,一瞬回到为春游而激动得彻夜未眠的孩提时代。班主任索性把最后一节换成班会课,正式宣布出游通知后一一讲明大致安排和注意事项,听到下午放假任由学生采购物品,偌大教室欢呼声震天响,艳阳照射下,成摞的课本封皮温度灼人,却不比炽热的少年心性。 祁原带着钟寻路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大超市采购,购买突然变成要求,钟寻路一时不知拿点什么,随便捡了几种平时爱吃的零食,在祁原的提醒下拿了盒牛肉罐头,本想最后拿点百奇,瞥了眼祁原只装着两瓶矿泉水和两盒罐头的购物篮,又默默放了回去。 “想吃就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把那盒牛奶味百奇拿下来放进篮子里。 钟寻路心里有些雀跃,又拿了一条白巧克力,见祁原仍无动作,问:“哥,你不吃点别的吗?” 祁原拍了拍他的头,语气理所应当:“我吃你的。” “……”钟寻路一噎,环视琳琅满目的食品,拿下好几样问:“那这些怎么样?你喜欢吗?” “别问我,拿你喜欢的。” 钟寻路本已采购完毕,闻言便说:“走吧,我买完了。” 今晚张姨煲了鸡汤,钟寻路吃完晚饭后周身舒畅,骨子里透出懒意,回房间后兴致勃勃地整理出游事宜。 各班在校门集合,乘坐巴士于明早七点整出发。Y城临海,沙滩宽阔,分为四大区域,他们班被分在B区,恰在视野最佳的海岸线旁。在住酒店和海边搭帐篷之间,班内投票决定后者,经班委计算,一半同学租双人帐篷一半租三人费用最低,学生自由组队。 生活委员二话不说把祁原和钟寻路分在双人组。
第11章 11 次日清晨,出门时祁原把钟寻路零食装了半满的书包拎过来背着,把自己的递给他,祁原戴着耳机听歌,钟寻路绕到祁原背后清点包里的物品。巴士陆续开到校门口时,祁原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于诚:我们两个班都在B区,下车差不多一个地儿,过来打牌不?] [祁原:打过招呼?] [于诚:打过了,我们班主任挺好说话的。哎别废话,你就说来不来吧!] [祁原:等会过去。] [于诚:别忘了带上你弟哈。] 祁原没再回复,远远看见于诚所在三班的巴士到达,跟班长通过气后便带着钟寻路上了三班的车。 跟最前面坐着的三班班主任打过招呼后,从车头走到车尾,收获一路探寻目光,祁原和于诚几人的关系三班人无人不晓,也见惯了后者拉祁原一块玩,今天后面还跟了个人,他们不免有些好奇。 钟寻路倒是坦然大方地跟着走,于诚空出两个位置让他们放包,祁原把靠窗的位留给了钟寻路。 不知谁这么拼,扛了个折叠小桌板过来,往座位中间过道摞起的几层书上一架,掏出一副扑克便开始发,几人围在桌子旁或坐或蹲,钟寻路第一次见祁原带上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气息,冷淡的眉眼都鲜活生动起来。 起先玩的是斗地主,钟寻路被拉来玩了两局,一局输一局赢,看他们打得花样繁多技巧纯熟,觉得上帝视角更有意思,便称自己有点头晕,坐回靠窗的位置意兴阑珊地左顾右盼。 祁原刚打完一局,偏头问了句“晕车?”,钟寻路摇摇头,附耳低声道:“我想看每个人是怎么出牌的。” 结果还是被他塞了一颗话梅到手中,钟寻路看他们从斗地主玩到炸金花再换到UNO,在车内温度正好的冷气中逐渐滋生睡意,头一偏靠着窗沿睡过去。 偶尔的颠簸和周围充满朝气的喧闹并未对睡眠产生影响,只有后来轻微的凉意让他迷糊中打了个寒战。 睁眼时,身上披着一件长袖白衬衫。 钟寻路动了下胳膊,把衬衫往上拢了拢。过道上的桌子和书已经清理干净,几人在座位上各做各的事。 “到哪了?”钟寻路问。 “还有十分钟。”不知是不是错觉,祁原的嗓音在车内平添几分凉。 钟寻路坐直上身,把衬衫拿下来用手理了理,往旁边一递,“哥,你不冷吗?” “不冷。”祁原说,“不盖就放包里。” 俩人的包互换后放在各自脚边,空间狭窄不方便换回来,便一直将就着。 剩下十分钟里,他俩想要自己的物品,只能不断伸手从对方脚下的包里取,不过钟寻路的零食比较零碎,取的次数远多于祁原。 隔着一条过道的于诚目睹全程,又震惊又乐得想笑,“卧槽,你俩玩啥换包游戏呢?寻路把你哥当哆啦a梦百宝袋啦?” 钟寻路正伸手拿出一包薯片,手臂不经意间擦过祁原的腿,被于诚一句卧槽吓得身体前倾,手拿着东西不好借力稳住,将将失去平衡之时被一只手拦腰捞回来。 薯片仍稳稳拿在手中,车恰好停下,晃了晃,这次钟寻路扶稳了扶手。那边于诚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嗓门儿大吓你一跳。” “刚拿着东西没扶稳。”钟寻路摆摆手表示没事。 沙滩离停车场不远,车窗外碧海蓝天一览无余。 睡了一路刚醒来的被同伴催促着从座位上起身,最闹腾的早早下了车在停车场边缘往海岸望,偌大停车场一时拥挤如潮,超出预料地令人满意的海景让他们瞬间变作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站成零星几簇,手指比划沙滩为各项活动分区。 往年一中组织郊游都是老套路,离不开博物馆规划馆孔庙,今年两个年级同时创新,估计也是下了血本。钟寻路跟着祁原下车回到原班,一路上竟然没见到几个低头看手机的。 这次活动给予学生极大的自由度,除了海边这一主要关键词,几乎没有额外限制,各区班级自主策划形式多样的小活动,周边吃喝玩乐自费。制度迎合心理,美景远超预期,如此吸睛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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