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栩安告诉他,他身体每个部位的血的味道都不一样:舌尖的血味道更腻,是椰枣糖;手指的血像是雪一样的糖粒;耳垂的血有冰凉的薄荷味。他半信半疑,反正他自己尝不到,造物说什么就是什么。然而接下来他发现,在吞掉他的血之后,造物的身体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比如他不再怕光了,他可以一整个下午坐在太阳下看许加宁打篮球;再比如许加宁竟然从他胸口听到微弱的心跳——这里面有一颗心脏生长出来。 想解剖他的愿望落空了,许加宁感到一点失望。他可不准备和他纠缠太久,原本只打算养他一段时间,玩腻之后就把他从脖颈切开。结果造物却长出心脏和血管,他只能乖乖地把小刀收起,他可没本事去清理一地的血。 血也是他的血,他只喂他一滴,就让他血管里长出颜色。在床上造物遮住他眼睛,白炽灯的光线穿过造物的手心,他能感到他手里橙色的,流动的血。 造物很贪心,他要的不仅仅是血,其他的液体他也照单全收,汗水,唾液,眼泪,以及—— 那是最甜的部分。许加宁坐在床边,造物专心致志地舔舐他,不是为了哄他快乐,纯粹只是他自己想要蜜糖。许加宁在这种荒唐里逐渐感到自己还没正式开始的人生已经在偏离轨道。人间的规则算个屁呢,有这样一个尤物索取你,还任你处置,他疯了他才想去管七进制和十进制的区别。 他会问严栩安,你有没有会说话之前的记忆?就是说,你的意识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他刚从童年毕业没多久,属于小孩的刨根问底的习惯还没改好,迫切想要搞懂造物到底是怎样。严栩安深思熟虑,他的确有可以称为是前世的记忆,那前世既是他也不是他,是他肉体的一部分,所以之前那些被许加宁杀死的造物也是他。但他的语言还没有完全成型,他还要吞掉更多的食物。 许加宁在家里待的时间比在外面多,范世朝约他去玩找不到人,学校不去,打电话也不接,气得他直接找上门:“你是在家里生孩子,还是生完了在坐月子?”许加宁听到了,他没本事生孩子,可能这还不如生孩子——他现在根本是在以身饲鹰。青春期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压榨的,他求严栩安停,严栩安现在既然和他住在一起,吃他的喝他的,至少要遵守一点人类世界的规则。人一日三餐,他可以从这个开始学起。 他敢想敢做,开始给严栩安立规矩。第一步是找出上小学时用的暑假日程本,天蓝色的笔帽咬在嘴里,一半话音被拦在口中:“我跟你讲你用餐时间是——”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字。 严栩安听不懂,他的耳朵还只能听标准的语言。他用舌头从许加宁口中撬出塑料笔帽,咬着吐到地上。“不知道你说什么。”他说,“……讲清楚一点?”
第22章 伊始之白 白即是开始。 造物对世界之初的体验即为白色。原初的,没有尽头的白。 白色是油画颜料、珍珠与人骨。造物吃死人,但也不介意吃活人。造物是吃过牡蛎后才成为牡蛎,也是吃过活人后才成为人。牡蛎与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有美味的与味道糟糕的。 造物曾经捕食过刚结束十二岁生日趴的女孩,他扯下女孩鹅黄色的公主裙,吞掉内裤上一枚小小的蝴蝶结。蝴蝶结是青果子的涩味,不适合摄入太多。他从女孩的手开始吞食,向上到头,在吃掉她的嘴唇之前短暂地吻她一秒,这也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开始尝试幻化成人形,从这个女孩的样子开始。他的头发是浅金色,皮肤是纯白色,眼睛是粉红色。他是从浴缸中长出来的,脐带还与浴缸的下水口相连。他没有脚,因为他只吃了一半就不想再吃,不知道脚应该是什么样子。那女孩的下半身被他扔在铁轨上,假装是被火车撞死。 那是他第一次见许加宁,一个还在读百科全书和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会在白色房间里鼓捣科学实验。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变成人形,还不清楚部位和部位之间是怎样连接在一起。也因此他像揉碎一块布丁一样揉碎了自己的脑袋,让那女孩不幸地再死一次。 他花了很多时间才长出一个令他自己满意的人形,过程不比一个博士生殚精竭虑写一篇论无理数的论文更简单。他可以明显感到许加宁也对他满意,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脸上见到字面意义上的目瞪口呆。他想将他也作为食物吃下。 造物嗜甜,甜味能让他生长得更快。他已经敏锐地嗅到许加宁全身都是他喜欢的甜味,只有他能尝到的甜味。 人体内的血液很多,但再生很慢,如果失血过多就会死,死后也不得再生。倒是其他部分的液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比血液的味道更甜美。但他很快失望地发现,情况也不完全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许加宁坐在床边喘气,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眼前,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和他约法三章:你妈的这种事每天只能做一次。 造物很喜欢这个小孩,许加宁和之前被他吞掉的人都不一样。他形容不好,或者是许加宁比起活人更像他自己的同类,他也是软的,像能够流淌变形出任一形态。许加宁根本不在乎他自己,他在意的是方式不同的刺激体验,代价是让他自己去死他也不会有意见。造物陪他刷Gore网站,面不改色地一边舔冰淇淋一边看一个人剥掉另一个人面部的皮肤。听他很兴奋地分享观后感,杨梅冰的颜色就像沁着血的肉。 许加宁第一次见真正的血是四岁,他妈妈曾经把他丢在幼儿园,自己和新认识的男人在酒吧跳一整晚的舞。幼儿园老师不想把他带回家,就把他锁在教室里。反正是一楼,就算翻窗户出去也摔不死,只要他不把脑袋扎进鱼缸里,第二天就还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但第二天早上,老师心怀侥幸地进来开门,见到鱼缸里的所有鱼都横七竖八地死在地板上,是他杀的。始作俑者躺在桌子中央,看到老师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半梦半醒地坐起身。那年只有二十三岁的女教师吓得当场落荒而逃。 没多久许加宁也终于看够了那些千遍一律的猎奇视频,母亲将亲生孩子的手臂切片蘸酱油吃掉也并没有比他亲手将看不顺眼的造物用一把小刀从墙上撬下来更刺激些。学校里那些未成年每天商量要去哪里打架,没有架也要找架来打,无聊透顶。他在中学里只做好学生,每天中午都要去图书馆自习。他写完三张卷子,外面突然下起暴雨,到放学时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许加宁在学校门口看到严栩安无比显眼地站在一群家长当中给他送伞。 同学没人见过严栩安,好奇地问许加宁这是谁。这是谁?许加宁一时语塞,反而是他身边堪称天才的造物,短时间内连家庭伦理都学会:“我是他哥哥。” 许加宁要笑出来了,他已经笑出来。造物真有本事,居然在伦理关系上占他的便宜,他怎么不说他是他爸爸? 同学们没人怀疑严栩安到底是谁,这是造物第一次面对面接触许加宁之外的人,他在想他们真吵,一群人一起说话的声音比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更加混乱,所以人也可以是一种雨。 许加宁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很好,撑着伞踩着水花给造物科普一年四季的流转,再过两个月,这样的雨会下得很多,如果再过几个月的话,雨就会结冰,变成一种叫雪的东西。你现在看到前面的树,它的叶子会变成黄色,然后一片片都脱落掉。 他说这些的时候又显得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小,只有学龄前儿童才对季节变换的科普文章感兴趣,也只有无法无天的独生子才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哥哥有兴趣。于是他不再叫造物的名字,不再叫你,也不再叫喂,改叫他哥哥。 他们还是淋到了一点雨,造物已经完全长出人的皮肤,不会再被雨或者阳光侵蚀到。许加宁着意用脸去蹭他湿润的手,讶异地察觉到他的掌心竟然生出一点温度——他长出血管。 他的手心被突兀地割开,许加宁对他下手根本没有半点犹豫。造物的皮肤之下还是没有肌肉,却已经有形状幼稚的血管长出来。血管不是胎儿身体里纤细的线,像是外层牛奶内芯草莓的雪糕。许加宁好奇他的血液的颜色,刀尖挑开血管,血溅出来,一样的鲜红色。 许加宁觉得真荒谬,纯粹的Parody,他连器官都没有,居然还能酿出血来。但他诚实地去舔,造物的血也是甜的。舔掉一颗,伤口处又冒出一颗新的。他抬起眼睛看着造物的脸,想起来其他问题。 “哥哥。”他嘴唇染着红色,笑得不怀好意。“你让我看看你那里。” ---- 向追更的老师们道歉了……(鞠躬 这篇不入V,不会太长,欢迎蹲完结再 # 胡桃世界
第23章 1 到美国后,我亲爸大方地把他的生意划一块给我练手,再从全美的艺术院校物色我看得上眼的新锐艺术家。 我不再读书了,我读了一个月的预科就明白过来我不是那块料,泡图书馆写论文哪有在画展装腔作势来得快乐,那些在画室里熬五个通宵的美术生,只希望能有机会对潜藏在人群中的知音分享他们脑袋里的天才妙想。在这之前,他们意识到自己必须先得想方设法讨好我。许先生,您觉得怎么样?许先生,能不能请您看一看这一幅?我凭空多出来这样一个权威身份,我心虚却装模作样,在想这里的哪些东西能拿出来和费其钧选中的抗衡。 我自诩审美上等,但要玩艺术品不是有审美就够。我亲爸体贴万分地给我找了一个老师,让他带我入门。我重新染了头发,戴上耳钉和三个戒指,在他家里等着和我的老师见面。我的老师迟到了半个小时,老远地带着风走进来,是他妈的老熟人——是Alvin。 Alvin看我的眼神多少带点惊讶,毕竟上一次见他我还在扮小孩,现在在他看起来,我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后一夜成长了五岁。我不好对他说,这其实也不能算是我的真面目。我告诉他,是我爸爸让我学这个。这话一出口,我就又像个小孩了。 我简单地重新对Alvin介绍了一下我自己,我和严栩安的关系,还有我横空出世的亲爸,并忍住了没对他提起严栩安那个离谱的未婚夫。 我知道这个时候严栩安在学术圈正开始声名鹊起,没完没了的交流会和研讨会,还准备去日本某所大学当研究员。问题是他不甘寂寞,数学恐怕填不满他,我在深更半夜总是要想他会不会去酒吧跳脱衣舞。他们搞家族联姻,都不打探一下对象的背景是不是清白? Alvin敬业地带我去逛美术馆,他长得温文尔雅,玩的全是些新锐审美,不然也不会想要在严栩安身上穿孔。他把我手里的学生作品集翻一遍,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教授一样沉痛地摇头。告诉我起码印象派这种就算了吧,捧出来又怎样,印在两块五的作业本上?这句话不太适合他说,我低着头狂笑,湿着眼睛看他,把自己从创业未半的小富二代变回一个跟屁虫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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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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