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上他,我很久没抱他了,这样抱着他我才能更清楚地确认,就是什么人都比不上他。我有点馋了,都说过晚餐还没吃,刚才要是稍微吃到一口烤面包涂黄油,也不至于这样饿。 我想动手解他的衣服,但现在可能还早了一点,显得我心急如焚。而我如果要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会更不合衬,我除了抱着他,隔着一道玻璃看外面的海之外,还是想再找点事做。 “你说什么化装舞会?”我在心里飞快地搜刮问题,从几个能问的问题当中选择了这一个。开口后我立刻想起来,在我上船之前,发给我的行程单里应该介绍过这一场活动,说不定还要求自行带服装,已经被我团成了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细心地对我解释,化装舞会就像万圣节嘛,你可以扮成幽灵,扮成南瓜或者扮成鸽子,扮成全身粉红色的内裤大盗也可以。他说完了自己笑,不知道是哪一个词让他觉得这样好笑。 我问他:“那你要扮什么?” 他还在笑,说他还不知道。我要注意到,他说的是他还不知道而不是他不知道,这两个词语义上有一点微妙的差别,前者是代表他只是现在不知道,但很快就会知道。 我腻着他追问:“所以你要扮男人还是女人?你扮白雪公主吗,扮艾莎公主好不好?”他穿女装肯定会非常好看的,我总觉得我在什么时候已经模糊地有过一次这个想法。他说又不是迪士尼,他才不要。迪士尼乐园,我十八年都还没有去过一次呢,如果他陪我去我也想去。 我对他说了,说我想要他带我去看花车巡游。他说可以,但今天他却突然赶我出去,原来他没有打算留我过夜,只是想教我跳个舞。 “为什么?”我不高兴。 “你先出去。”他哀求我,把我推到门外然后关上门。我在他的房门口站住——在踹门和骂人之间犹豫了三秒钟,最后选择转身往我自己的房间走。 撒什么泼呢,多难看。我饿得没有力气,晚餐时间还没结束,懒得再回去找那个对谁都满脸笑容的厨师要铁板烧,退而求其次吃行李箱里的巧克力运动饼干。 在啃饼干的时候我确认了我身上没有多余的行程单,找船上的工作人员再开口要了一份。我盘腿坐在地上,这一次我从头到尾地好好读这张纸,看到严栩安说的化装舞会就在明天晚上,上面讲得很清楚,让我们这些尊贵的客人们自己准备变装的衣服。不过毕竟这不是幼儿园的演出,就算没有准备,也不会遭遇船长愤怒的批斗后,再被两个船员扔下大海。游轮上的船员都训练有素,不会想着要偷偷玩飞碟射击。也可能他们已经玩够了,这里只有我看什么都新鲜。 没有多少人在射击房里玩,游轮上都是精英,这是我第一次见多达五百人的精英团队,也不好说他们是不是符合我的刻板印象。反正我听到有美国人在顾客问询处打听这里提不提供浮潜服务,还问明天的自助餐里面有没有某种龙虾,最后还问了船靠岸的时间,以及能够在岸上停留多久。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连费其钧都还没见到。他不找我,那我也懒得去问他。 第二天的一整个白天我都没见到任何人,因为我一直都在游戏间里面打电动,扮演一个杀手要杀掉他的目标对象。我不紧不慢,目标对象不大重要,我的玩法是在街上举着枪到处闲逛,看到一个人我就打死一个。我还站在宴会厅的二楼往下向人群开枪,人群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我就是最喜欢看到这个场景。与此同时,场内的安保或者警察会来追捕我,我有的时候能逃掉,有的时候不能。在我第六次被警察射杀之后,化装舞会的时间也到了。这一次我死得有点难看,我恋恋不舍地放下游戏手柄,我是从墙上摔下来的,手里的定时炸弹还没来得及丢出去。在从游戏间走到那化装舞会的会场时,我都还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矿泉水瓶,而就是那一枚定时炸弹。 我本来便不怎么认得清这里的人,他们一个个扮上相后我便更看不懂。我当然什么都没扮,非要我变装那我只能裹上被子装个幽灵。我看到了白雪公主、蝙蝠侠和刺客信条某一代的主角,还有一些反正就是那些英雄电影里的角色。这一次我没能成功在人群里找到严栩安,但我他妈看到了我爸爸。 我第一反应是他有病,他在拿我当白痴耍弄?我来这里之前明明已经和他讲过,甚至连邀请函都拿给他看,他居然不告诉我他也在名单里面。这是化装舞会,我都怀疑是有人在扮他,目的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吓。 他也看到我了,很小幅度地对我点头。我穿过人群径直朝他走过去,用一种要找他算账的语气叫他:“爸爸。” 我和我亲爸相认后也没有做过亲子鉴定,他没有提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并不太在意叫一个陌生人爸爸,就算他其实不是我爸也没所谓。 就是在我妈妈教我跳华尔兹和探戈的时候,我是五岁或者四岁,我记得那些男人站成一排,嬉笑着让我从他们当中选择一个叫爸爸。我可能也叫了,因为他们马上笑得声音更大。有人要亲吻我,有人作势要打我,我躲到了我妈妈身后,那些人里面没有她现在的丈夫。 我不能确定那是现实或者只是梦,我说过我很难分清楚这两者。反正都是体验而已,用不着特意去思考它究竟属于哪一侧。我突然想,那我这个爸爸曾经是不是也在排队的男人里面?他胜利了,所以才会有我。或者也不一定是胜利,只是某一次的选择,像点餐又像是拍卖,恰好他运气十足地抽中了大奖——也可能是抽中灾星。 我爸爸让我过来坐,给我点一杯像是魔女的毒药一样的奶油雪冰,还特意告诉我这里面没有酒。我对他说我已经成年,他没有回答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他的老婆也在这里。我当然看不到她在哪,但这地方倒是很不错,所有的出场角色都齐全,好像只等着一个剧本展开。 所以呢?我问他,你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捉她的奸? 他没回答我,他默认了。 我有点兴奋起来,我居然还能有这样的乐子看?我继续追问:“真的假的?你知不知道她是几个人来的,她有没有带上和她的奸夫生的小孩?”我的声音不轻,故意在阴阳怪气,用词和我的年龄不相称。他没有多余心思去听我的讽刺,要我别出声,把她的位置指给我看。
第29章 2 原来吧台旁边那位最肥硕的白雪公主就是我的二妈,这样说的话那我早就看到她了,硬是没能想到我爸爸居然这么瞎。我着实佩服她的勇气,她脑子里到底是怎样想,才会把自己塞进这样一套衣服里。我不可思议地问我爸爸,你看上她哪里? 他不回答我。我大概能猜得到,他生来空虚,除了赚钱没有别的方法来排遣,最后赚的钱也满足不了他,就开始喜欢听不同的人说好听的话哄他。我妈妈也有这个本事,但她突然就不想再伺候他,直接对他甩另外一张脸让他滚。他太傻了,以为女人靠他生存,其实她们才是上位者。 我变成一个语重心长的开导者,一点奶油雪冰就给我喝出酒精的效果,我对我爸爸说,没用的,你不能这样爱人,人那么危险,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他们,一不小心就要被他们欺瞒。 我得寸进尺地搭上他的肩膀:“所以你明白吗,你爱人只能爱你自己,因为你够了解你的每一步行为,你可能因为过于了解而爱得很惨——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是个混蛋,但你永远不会被背叛的。” 我说的话过于抽象了,以至于听起来可能像是在传教。他要我闭一下嘴:“你去听听她在说什么。” 我听我爸爸的,过去和这位码数过大的白雪公主讲话,这一次她认出我了,知道我就是那个一头扎进他们的小圈子里撒泼的小孩,Alvin的边角料就是为了她这样的人量身定制的。 我听她用腻人的嗓音讨好我,每一个字里都能挤出一碗油。她说我年纪轻轻眼光尚佳,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台词就像前一晚用人工智能自动生成的。如果不是我爸爸告诉我,她挪了两套别墅外加一家公司到她儿子名下,我还很难相信她这样的人能有这样的能耐。但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她才不笨,她目的明确。 她有个双胞胎姐姐——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在赞美我的例行流程结束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话题转回到她自己身上。她说她的姐姐死了,死在她出生之前。她每一天都非常想念她的姐姐,这是她日常的必修课。我保持微笑,心里在想,所以你他妈在想念你从来没见过的一个胚胎?说不定就是你在肚子里踹死她的。 她说她想要见一见我的黄油小熊本人,她知道艺术家不露面,但如果她花钱买下他展出作品的三分之一,那我是否能让她与他见上一面?只是坐在一起enjoy a moment,这是她的原话。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灵感,比如说,以一对双胞胎为主题的作品,他是不是考虑? 双胞胎——这个词从她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嘴里和唾液一起喷出来。我一瞬间感觉被冒犯,双胞胎是什么,是一个人想在陌生人的酒里下毒,另一个人已经买好他要的毒药;是我完全理解你爱的人并和你爱上同一个。她却是拿双胞胎为自己立人设呢,世上有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她已经够可怕了,她还想要把她们这两张脸做成雕像摆在歌剧院正门? “可以吗?”她再问我一次,把我从恶毒的诅咒里临时拉出来。我假装笑一笑,再往我爸爸的方向看上一眼。我说我会转达给设计师,如果我下了船后还记得的话。我上船那天,我的黄油小熊在玩骰子,连消息都没空回复我,我猜他现在还在玩,如果他没把钱全输光的话。 这桩生意还没让我赚到什么钱,起码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在赔本赚吆喝。我还有一个问题要忧心,是Alvin可不会善良到无条件给我提供灵感的边角料,或者也不该说是他不愿,只是他两手空空。他爱过严栩安,还爱过我,他爱完就扔,一点温情的余韵都不给。 我也没有多么认真地在犯愁,首先我没有闲置的心思去考虑以后。也许我可以让那个赌徒自己来——我给他编造一个故事去说服他相信,其实这些垃圾本来就是他的作品。反正他已经声名鹊起,以后无论做出什么垃圾,都有人跟在他屁股后面为他圆场。在一切暴露之前他赚钱也赚够,如果我玩得更狠一点,我可以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行为艺术,你们这些人是作品的一部分。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琢磨,我其实大可不必考虑到这一步。我的目的本来也只是费其钧,我只是想让严栩安看一眼,他的未婚夫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至于后面的剧情如何又关我什么事。也可以是再没有新作的艺术家因为酗酒过度死在街头,这也很不错,最好是这个新闻出来,能把我手里作品的价格翻上十倍,我会是那个唯一的受益人,要是我未来缺钱缺到一定程度,那这件事我可以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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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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