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发出去进入审核后,梁愿醒伸懒腰,左扭一下背右扭一下背,问:“跟‘亲爱的’谈得怎么样了?” “……是甲方,什么亲爱的。”段青深无奈,“他们今天寄两组登山杖、探照灯、帐篷和露营用的东西,应该后天能到,然后他们支付出行费用,我们去找个需要登山的地方录视频,时长15到35分钟。” “不需要写个行程规划什么的给他们吗?” “暂时不需要。”段青深说,“拍完先给他们看一遍就行。” “去哪儿?!”来到了梁愿醒最开心的部分,“是登山吗?爬什么山?就近去泰山?” 段青深想了想,手机在手里翻转着,说:“等江意消息,看下期杂志主题里有什么能去的地方。” 是江意叫他们等消息的,但12月太忙了,年末专题、汇总、盘点,这消息足足等了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他们布置好了工作室,家政清理出来之后做了基础的打扫,二楼三楼也都是废弃的,但没有堆放东西,一起清洁了一下,接着请了油漆工人重新粉刷。 二楼三楼以后可以放户外装备和冲洗胶卷的暗室,期间曾晓阳带了两个朋友过来一起帮忙,那天他们一起去建材市场买了现成的柜子书架,把江意寄过来的样刊摆了上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租房,短租是一个很合适的选择,以后动辄在外奔波十天半个月,租房可能一年到头住不到几天。最后干脆在工作室三楼弄个卧室算了,把曾晓阳这整栋楼都租来。这事情段青深去和曾晓阳商量的时候,曾晓阳沉默了半晌。 “他为什么沉默?”梁愿醒慢慢放下汉堡,一脸担忧。 段青深回答:“因为他太感动了,以为我要重新在这里定居。” 今天肯德基里人少,进进出出多是到店取餐的,门每次开关都涌进一阵寒风。 “以为?”梁愿醒不解,“我们不定居吗?” “不啊。你在杭州有自己的家,就算没有人了还是要回去的,工作室也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形式,这次来山东,下次就回杭州,我也想去你家。” 老实说这个事情梁愿醒自己完全无所谓,他对“家”的概念更倾向的是“家人”。对他来讲,小姨搬走之后,房子就只是一个壳。 他也喜欢那个房子,但里面没人之后,也就只是个漂亮房子。 段青深把蘸酱撕开,搁在鸡块旁边。 刚放下,段青深来了个电话,他放下薯条,接听:“妈?” 那边汪卿嬅应了声,说:“见过曹湘了?” “见过了,他多大呀?看着三十五六吧……算了不猜了,您直说吧。” “他37,怎么?担心我找个二十多岁的男朋友?” “不不,不是担心,您想找二十多的就找呗。”段青深说完,补了句,“反正我就找了个二十多岁的男朋友。” 梁愿醒差点喉咙眼里呛到一口可乐:“等一下?” 汪卿嬅那边正笑着呢,似乎是跟朋友在一块聊天:“是吗哈哈你找了个二……等一下!?” 第八天,工作室来了位客人。因为重新粉刷,需要通风换气,他们并不经常过来,在酒店包了一个月房间。 姜妤打电话叫他们过来上班的时候梁愿醒忽然回忆起了当社畜的日子,一阵胆寒。 到了后发现客人是老客了,迟双海从北京过来,带着他的助理和一个女生。 “好久不见。”迟双海笑着和两人握手。 寒暄过后得知,迟双海新招的女装模特总是拍不出感觉,而他又是个高要求的人,这次刚好到姜妤的织造厂看布料,顺便把模特也带来,试试青山醒拍得怎么样。 “可是房子里还有味道呢。”梁愿醒苦恼,“咱们一群人在这吸甲醛也不太合适吧……” 确实如此,迟双海其实有点介意这味儿,只是没明说。于是问:“你们还有别的棚吗?” 姜妤插话说:“要不去我那个棚里拍吧。” 迟双海刚想说好的,忽然被梁愿醒拦了一下,他一直在偷偷观察迟双海带来的模特,上前一步,说:“现在这里拍几张看一下效果。” “……这里吗?”姜妤有些为难。 “不不。”梁愿醒摇头,“模特面部骨感比较强,衣服是经典款的战壕风衣,我觉得可以去工厂里拍实景。” 说完,回头看了眼段青深。后者点头:“合理。” 背器材的时候梁愿醒带上了尼康和奥林巴斯,工厂的大型金属设备、战壕风衣模特,加上胶片效果,梁愿醒已经开始期待效果了。 段青深帮他打灯布光,梁愿醒负责拍摄。迟双海在不远处跟姜妤聊天:“他们两看起来和上次看起来不一样。” 姜妤反问他:“上次是什么样?” “说不清楚,上次感觉两个人都怀着什么结郁,迷茫又没有安全感。”迟双海说完自己笑了,“怎么讲得这么奇怪,其实也没相处几天,不过现在感觉两个人都很好,平衡,互补。” “嗯,是啊。” 那边梁愿醒不停地给模特情绪价值:“特别好,非常酷,眼神再冷漠一点,想象一下你在年会上抽奖,奖品是一次和老板握手的机会!” 结果模特“噗嗤”笑出来,直接破功。 “欸你还乐了呢!”梁愿醒跟着笑,“不应该翻白眼吗!” 举着补光灯的段青深:“你直接叫她翻白眼呗。” “也是哦。” 当天晚上,他们终于收到了江意发来的新刊计划。因为新刊是明年的第一期,开了无数个会方案改来改去,最后给了他们增刊的拍摄计划,上增刊封面。 两个人看着电脑屏幕,和江意的对话框里,一个“已下载”的文档,标题是《杭州·梦想天堂》。 梁愿醒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调整了两次状态,才说:“不…不用住酒店了。”
第50章 梁愿醒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旅程的起点, 没有多少近乡情怯,回家放下行李后打开水电阀门,两个人一起简单做了下卫生。 家里并不脏乱, 梁愿醒出发前给所有家具都盖上了防尘布。房子是复式结构, 楼下的扫地机打开后, 在楼上一块儿拖地, 擦一擦楼梯扶手和护栏。他的房间和妹妹的房间中间隔着琴房。 梁愿醒打开琴房门, 说:“以前有阵子, 每天进来琴房之前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内心在抗拒, 理智在前进, 感觉身体里两个人在扭打着走向钢琴, 最后坐到琴凳上的时候已经没劲了。” 然而还未等段青深说些什么来安抚宽慰, 他直接“嘭”地又把琴房门关上:“走。” “?”被关门的风震得刘海都飘了一下的段青深失笑,“我靠, 我刚还准备真情实感地开导你一番。” “去我房间。”梁愿醒说。 进来的第一件事是开窗通风,房间窗明几净, 墙角靠着吉他琴盒,单人床被蒙着防尘罩, 床头柜上的台灯旁有个小的钢铁侠模型。 梁愿醒的书柜上摆着很多奖杯,少儿组、少年组、青年组,各种他听过的没听过的大赛。书柜里大多是琴谱, 有些很明显练了很久,书脊压出了裂痕。 梁愿醒打开窗户后就靠在书桌边抱臂看着他打量着自己房间, 问:“怎么样?” “挺可爱的。” “挺普通的。”梁愿醒纠正他,“我一直不爱动,不练琴休息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看漫画, 有好几次小姨要带我们出去玩,我都问我能不能不去,我看家,我妹是个极致社恐,她一听还能这样,她说她也不去了。” 段青深笑笑,指了下书柜门上贴着的几张照片,问:“这个是妹妹?” “嗯,何卓羽,原本应该跟我肝胆相照一起学琴,结果半路弃我而去,做手工把几个手指头戳得烫得没一块好皮。”梁愿醒笑笑,“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找她做簪子还要等排期。” 给段青深找睡衣的时候翻出了一个铁皮饼干盒,梁愿醒早已不记得里面装了些什么。铁皮的饼干盒或月饼盒在很多家庭里充当保险柜或针线盒的作用,梁愿醒这个里面放了很多旧物。 几枚校服上的备用纽扣,小时候矫正视力的圆圆的眼镜,一些玻璃弹珠,奇形怪状的橡皮。 看见了几张照片,段青深伸手拿出来。 小小的梁愿醒穿着西装,坐在垫高的琴凳上弹琴,脚都还挨不到地。另一张是比较大的时候,演奏结束抱着一捧花在向观众席鞠躬。 还有他在西湖坐船,初中毕业高中毕业……读书的时候买的动漫杂志里送的周边,友人帐,摩托车的模型……以及175块现金。 “我靠还有钱?”梁愿醒惊了,全部拿出来,“我小时候还藏钱呢?” “藏完还能忘了呢。”段青深说,“这小脑瓜连钱都不惦记。” 梁愿醒扭头看他:“友好一点,你现在在我家,物业知道我家移民了,我都用不着抛尸。” 晚间攥着这175块出去吃了顿饭,感谢小梁愿醒的一次宴请。杭州这几天渐渐冷了很多,前些天有雨,掉了一地的银杏叶子被碾得几乎要渗进地砖。 越靠近冬至,太阳落得越早,出租车的后视镜框住了楼宇间的夕阳。城市黄昏时太阳沉入高架桥,但夜晚依然明亮,城市早已不是早年间类似KTV球形彩色射灯那样的明亮方式,而是在发着本职工作的光。大楼里加班的办公室,路上24小时的网约车,街巷里炒锅颠勺翻起的炉火。那些光亮就是人类城市的燃料。 梁愿醒带他去了一家自己很喜欢的小饭馆,蛮幸运的,食客不多。 “一般这个点过来就要等位了。”梁愿醒把相机包搁旁边凳子上,“网上总说杭州美食荒漠,但我感觉还好吧,好吃的店还是挺多的,明天再带你吃个拌川,今天吃……炒童子鸡,煎米鱼。” 梁愿醒把手机递给他:“你再看看。” 店里不大,上下两层,服务员上下楼时咚咚咚的脚步声,然后跑去后厨上菜窗口催促了几句什么,江南方言加上极快的语速就是加密通话,段青深说:“我都快听不懂杭州话了。” 梁愿醒说:“这服务员抱怨大厨说‘慢兮兮的’,后一句是‘帮帮忙,痴呆了吗,顾客催死了’。” 吃完饭背着相机在人行道散步,杭州作为超级热门旅游城市,多年来关于这里的摄影作品几乎可以拼出一个完整的城市全景地图了,这里非常好拍,但也很难拍好。 过人行天桥的时候往下拍了几张车流,城市风貌摄影实在是两个人的短板,在围栏前边站了一会儿,梁愿醒哆嗦了下:“这么冷。” “嗯?”段青深抬手在他后颈摸了摸,还好,不是冰凉的,“阿勒泰和杭州哪里冷?” “废话呢。”梁愿醒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徕卡,“这个时候,它在阿勒泰都冻出拖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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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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