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叔拉走了江阿姨,给郇时瑧道歉:“小郇啊,你别往心里去,你阿姨她也是太难过了。” 郇时瑧站在原地,看着画面又一次破碎,然后又是一个阴雨天。 他接到医院的电话,外婆去世了。 一些他见也没见过的亲戚突然冒了出来,有指责他的,有试探着询问外婆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的。 没有人问一句,郇时瑧,你还好吗? 耳边嗡嗡地出现很多声音。 “这小孩命大,一场车祸,三个大人都当场没了,就他活下来了。” “怕是命里带煞,克亲近之人噢。” “他那个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去年没了。他外婆今年也走了,可怜呦。” ...... 深埋在脑海里的碎片一一浮现,郇时瑧站在原地,看着像走马灯一样的记忆碎片一块一块掰开又刺入他的心脏。 “啪--” 手机掉落在地板上,惊醒了噩梦里的人。 郇时瑧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心口还存有余悸。他面色难看,额角的刘海被汗湿了耷拉在眼皮上,他垂着眼眸,静静地在黑暗里坐着。 已经是三点钟了,再睡也睡不着,郇时瑧干脆从床上起来,到行李箱那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入卫生间。 淋浴的喷头哗啦啦地往下淌水,郇时瑧闭着眼睛站在喷头底下,仰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什么也听不见。刺痛的心在温热的水流下慢慢平缓下来。 郇时瑧一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指尖点在喉咙的位置。 闭着眼睛的男人,慢慢露出一丝苦笑。 他是右耳全聋,左耳重度听力障碍,摘下了助听器,他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按理来说,他应该能够说话的。 两场葬礼他都没有哭,面对已故朋友的父母故意疏远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二,面对亲戚的不怀好意,他也只是沉默着搬了家。 水流缓缓从头顶流下,淌过眼睛,从下巴处滴落。很多本以为已经痊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被刻意淡忘的汹涌情感席卷而来,让他难以自持。 脸上湿漉漉的,是水,还是迟来的泪? ··· 彭炜接到郇时瑧的时候给他递过去一个三明治:“我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的,今早就将就着吃吧。” 郇时瑧接了过去撕开上面的透明膜,咬了一口,手机打字之后转换成语音:“师兄是想画日照金山吗?” “对,晋南的南圣山全国闻名。这个季节山顶有雪有云雾,日出之后会非常漂亮。”彭炜打了个方向盘把车子掉头转出小坡,“我还带了专门的摄影设备来拍延时,今年春季京江市画展,我想用这幅去参展。” 距离春季画展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彭炜又问:“之前你卖出去的那一幅《尘嚣远去》,画展那边多次和我打听你还有没有别的作品。好像买家那边也想认识一下你。” 郇时瑧继续打字转换成语音:“师兄没有说吧?我不想走到人前,画卖了就卖了,其余的事情就算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性格?放心吧,我都打发了。不过,你要是有不错的作品,可以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参加春季展。”彭炜喊了一声手机助手,把导航调出来,“知道你不缺钱,所以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好,如果我要参加的话,会提前联系师兄的。” “行。”彭炜把车开入国道上面,往雪山方向的地势海拔会不断升高,“你可以先休息一下,过去要半个多小时。” 郇时瑧睡不着,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远山,高大的树木,一排排地往后退着。
第4章 日照金山 他们似乎在和日出赛跑。 身后的黑夜像是巨兽的嘴巴,吞噬着不断倒退的高楼大厦,属于城市的喧嚣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越行越远,车窗外的景色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城市绿化带变成了高低起伏,绵延不绝的山脉和茂密的树林。 昏暗的天色下,成片的山脉不仅仅是晋南市的明信片,也像是这座城市最忠诚的守护者,它沉默地据守在一方看着往来的游人。 山峰默默无言,又包容着每一位游子,极力以最好的姿态替这座城市挽留下匆匆的旅人。 彭炜见他毫无睡意,干脆连了车载音响放歌。 “Your eyes are glazed,reflecting the sparkling in the sky ”【1】 “......” “Bad things catch and drag us,leave them all behind”【2】 彭炜嘴里也跟着轻声哼唱着,还意有所指地重复了后面一句。 郇时瑧笑笑,师兄真是替他操碎了心,他当然听得懂师兄重复哼唱的那一句英文歌词是什么。彭炜是在拐着弯儿暗示他丢掉过去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 其实当他决定开始旅游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想要放过自己了。 他不是罪人。 昨晚的噩梦不过是稍微挑动了下他的心弦,把曾经压抑着的情绪释放了些许后,郇时瑧感到了一阵轻松。这个世界还很美好,旁人的诋毁也好,疏远也罢,不应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再痛的伤口,最后也会结痂。 手机的电子转换声音响起:“师兄,我会好起来的。” 彭炜没说什么,又换了一首轻快的小甜歌。 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到达观景台附近的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本来以为他们已经来得足够的早,事实上观景台最前面已经三三两两站着了人,一个个长枪短炮的装备齐全。 彭炜看了,拎着包就跑去占位置,只来得及把车钥匙丢给郇时瑧的时候吼一句:“帮我把后备箱的三脚架拿来!” 郇时瑧摇摇头,有些无奈。他拿着车钥匙,这车还是他本科毕业那年买的,结果也没开几次。路虎的后备箱空间足够大,他从里面拿出来三脚架,然后合上后备箱垫门,锁了车去找彭炜。 画画的人会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里面找素材,彭炜想来是对这场日照金山有了充分的了解和准备才会过来取景。 今天天气也确实不错,云层不是很厚,因为海拔的原因,天空好像就在咫尺之间。 观景台上面有带有宗教文化色彩的白塔,找到彭炜的时候,他已经占领了最前面的中间位置。 他手里扛着组装好镜头的摄影机,看到郇时瑧过来了,立刻挥挥手招呼他:“这儿这儿!” 观景台的护栏上面系满了彩色的隆达,晨时的风很大,吹得隆达猎猎作响。郇时瑧走过去,把三脚架放在地面上,看着彭炜支好了相机设置好了延时。 他们撑在护栏上眺望远方的神山,巍峨庄严,不愧是被当地人信奉的神山。 旁边一同等待日出的游人也没有过多喧哗,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大自然的绝美馈赠。 谁也没有看手机,都不约而同地远远看着尚隐没在云雾里的神山,耳边是呼呼的风吹起隆达的飘扬声,天地间寂然无一物。 白云弥雾,云卷云舒。天际渐渐泛白,先是第一缕金色的光慢慢地从东边的云层里穿透出来,洒在了神山旁边的山峰上面。 众人屏住了呼吸,游动流走的云雾挑逗着迟迟不肯露面的金日。云雾缭绕,远处的雪山顶被带上了白云冠的帽子。 “云以山为体,山以云为衣”【3】,这一句话蓦然地浮现在了郇时瑧的脑海里,他的心绪完完全全被眼前的美景挑动着,心潮澎湃地看着这一场难得的壮丽风光。 忽而一阵强劲的山风吹过,彭炜紧张地护着自己的相机,担心它从支架上掉入山谷。耳畔传来小声的惊呼:“出来了!” 那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壮阔,东边的灼日慷慨地撒下金色的光线,洁白的神山顶上面,皑皑白雪被金色的丝线一圈一层地缠绕着。白与金交相辉映,在大自然这幅天然画卷中绘制出难以复制的日照金山图。 若非肉眼所见,郇时瑧很难想象到,只是一处风景,就能让人心潮澎湃的难以自持。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天边的云雾游在神山山腰上,给神山笼罩上一层白纱。金光闪闪的山顶和白雾缭绕的山腰,说这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传言看到神山的日照金山,会幸运一整年!”身边的游客说道。 郇时瑧看着远处笼罩着阳光的山峰,心想,让他走出来吧,他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彭炜拍到了满意的画面,嘴角的笑一直没下来。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明白神山之名不虚,这趟是真的值了!”他取下相机,凑到郇时瑧身边给他看延时录像,里面翻涌的云雾,破云而出的阳光和被阳光覆盖的金顶都照得一清二楚,虽不及亲眼所见的震撼,但是也是极美的留念。 前来观景台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都挤着往最前面来,可惜晚起的人没能看到那云雾飘渺,金光照顶的绝美风景。 郇时瑧想要从人群里出去,他抬了一下肩膀,高领的羽绒服蹭到了左耳的助听器。 不知谁在人群里挤了一下,一个身影撞在郇时瑧身上,耳边顿时一片寂静。 助听器掉了。 “对不起,您没事吧?” “是你啊!” 郇时瑧看着眼前的人嘴巴开开合合,彭炜被人群挤到了边上,手臂挥舞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无奈地叹气,说好的能幸运一整年呢? 亓斯骛没想到在这都能遇见酒吧那天的客人,还真是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他刚刚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下,不小心就撞到了郇时瑧,也不知道有没有撞疼。 “你没事吧?”他又问了一遍。但是面前的人只是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他的嘴巴。 亓斯骛挑挑眉,他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但是这视线也太直白了。他又不是随便的人,连初恋都没有,不可能一上来就和人亲嘴,哪怕这人再合他的眼缘也不行。 “抱歉啊,或许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再深入了解?” 郇时瑧是在看亓斯骛的嘴巴来读唇语,他低头拿出手机打字:“你撞到我了,我的助听器掉下去了。” 他明显地看到面前的男人愣了一下,有一种无言地尴尬蔓延开。 亓斯骛迅速回过神来,也拿出手机打字:“那怎么办?这边的医院可以配置助听器吗?我陪你去。” “实在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郇时瑧没有怪他的意思,本来就是他自己没有戴稳助听器,又被衣服领子蹭松了。他打那一行字,只是避免亓斯骛继续发散思维,他知道自己盯着别人嘴巴的行为很容易引起误会,所以变相解释了一下。 “没关系,不用你赔偿,是我自己没戴稳。” 郇时瑧想要绕开亓斯骛去找彭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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