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之恒坐在一座墓碑前的空地上,将带来的两束白菊花一个放在面前的方石上,一个放在旁边另一块碑前。 他只是坐着,静静的望着碑上的字。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人将花放在了旁边的碑前。他站在那里不走,两人都没说话,良久,那人动了一下想要走开。 路之恒开口了:“把你的花拿走,你不配送给她。” 路明万苍老了许多,这一年经过风吹雨打秋去冬来,让他的脊骨也弯了许多:“小恒,我是真心想来看看她的。” “真心?”路之恒嗤笑一声:“你有心吗?” 路明万沉默了。 一年前他被路之恒送到这公墓陵园,他所负责的区域正是唐瑛所在的地方,路之恒还买下了她旁边的另两座墓。他今年只见过路之恒两次,一次是半年前来祭奠唐瑛,一次就是今天来看望孩子。 他道:“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母亲也曾有过一点真情,她是个好姑娘,如果能早一点遇见的话,我想我应该会爱上她,那么如今的结果都会不一样了。” 路之恒的脸色瞬间变了:“别假惺惺的了,你在她面前说这话的嘴脸真恶心。” “小恒……”他刚想狡辩,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他突然像是心虚了一样,压低帽檐匆匆走了。 路之恒懒得管他,他伸手扫过碑前刚被风吹来的树叶,他有些奇怪,这里也没树,哪来的树叶? 他捏着叶柄摩挲着,余光瞥见逐渐靠近的两个影子。 他转头看去,竟然是黎乐和朗星! “你们怎么来了?”他赶紧站起来,他从没和黎乐说起过这事,连宁妈都不知道,除了路明万和向博洋就只有他自己……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朝外围看去,就见向博洋果然站在不远处,他瞬间想明白了。 黎乐没回他,而是盯着中间的那块碑,上面写着“黎念星”三个字。 “什么时候?”他问道。 见再也瞒不过了,路之恒只好老老实实答道:“刚离婚那会儿,我想为念星做些什么,就买下来这墓,正好也在我妈旁边。小叔说我妈以前很喜欢小孩子,他们也能当个伴儿,我想他们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会过得很好吧。” 黎乐紧紧攥着朗星的手,小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很新鲜,他去拿方石上的花,抬头就看到碑上的字。他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兴奋的对黎乐道:“这是黎,是爸爸的姓,这个是星星的星,可是……” 他指着中间的一个字,绞尽脑汁都不知道怎么念:“这个是什么啊?” 黎乐像是听不到一样,他只是盯着路之恒看:“念星不是被你们家人带走烧掉了吗,这下面放的也是骨灰吗?” 他能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尤其是看到他手上的树叶时,泪花硬撑着在眼眶里打转。 路之恒却摇摇头:“不是,是……你第一次做的彩超报告。” 那时念星才三个月大,还是黑黢黢的一小团。他赶去医院时只想着黎乐的安危,等他再想起孩子时路明璘不以为然的说“早烧了,留着晦气”。 他很庆幸产检时黎乐要求留下报告,才能在他幡然醒悟的时候依然有个念想。他把报告放在方石之下,这是他和黎乐与小念星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仅存的唯一一张照片了。 听他说放的是报告,黎乐感觉心里似乎空了一块。当年他被完全标记后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带走。后来他吞安眠药,更是什么都没法带走了,这彩超也就留在了路家。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抵在了那道变浅的刀疤处。黎乐紧紧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移开视线却又看到了另一块碑上的名字,他错愕着指着那块碑:“这个,为什么是你的名字?” 路之恒说的很轻松:“以防万一。有一次把路闻清逼急了他对我起了杀心,我怕以后自己成了孤鬼,所以提前备好了。” 他平淡的表情几乎刺痛了黎乐的眼睛,他猛地往前跨一大步,仰着头直视着路之恒,低声怒喝道:“路之恒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当初我爱你的时候你无动于衷,非要到现在你才想起要弥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吗,你凭什么就笃定我一定还爱你!路之恒你就是个赌-徒,你的赌注就是你的命,你就是想永远困住我!” 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可他……可他也真的还爱着。爱到他立刻追过来,爱到他只是看到那两块墓碑的瞬间就完全卸下了心防,再一次将自己交了出去。 路之恒为他擦去止不住的眼泪:“我没打算要你原谅,我只赌那一点点你还爱我。幸好,你仍然心软,也幸好你真的还爱我。” 黎乐想拨开他的手可又做不到,他靠在路之恒的胸前,骂道:“你就是个混蛋,路之恒我讨厌死你了……”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路之恒抚着他的脊背,轻声说着只对他一人的誓言:“这颗心只为你跳动,我用它发誓,你是我唯一挚爱的人,这辈子都不改,永远也不变。” 若在从前,他根本不屑于直白的表露感情,他觉得这是在将自己的弱点公布于众,更容易在这段感情里居于下风。可现在,他早就不在意了。 他捡了一条命回来,正好黎乐还要他,仅仅这样他就觉很幸福了,至于脸面,至于什么弱点下风,通通不重要。 他曾觉得拥有感情就是弱点,于是他竭尽全力想要规避风险,结果伤了唯一爱自己的人。可现在他明白了,感情非但不是唯一的弱点,同时也能让他变得更强大,因为要保护爱的人,他用这份爱给自己做了一副盔甲,他始终是黎乐身边最可靠的骑士,他要保护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不受任何伤害。 黎乐的爱,成为了他余生唯一的信仰。 黎乐感受着这颗跳动的心脏,那么有劲,那么真实。他听过无数次路之恒说爱他的誓言,可只有这一次他才真切的感受到来自路之恒不加掩饰的爱。 他……该信他吗? 那个念星没有回答的问题,终于不可避免的又置于他和路之恒之间。他依然回答不出,就像路之恒所说,他们得用一生去寻找答案。 他们陪着念星说了很多话,朗星趴在黎乐怀里听着,突然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哥哥”,两人纷纷一怔,还没等说话,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如今十二月已过中旬,本该是寒风,偏偏这阵风竟是暖的,像是一只温暖的手拂过黎乐的脸颊,他的眼角湿润了,他下意识去抓那缕风,但他又调皮的很快溜走了。 “你相信吗,也许念星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他能看到我们,我们却看不见他。” 路之恒:“我信。” 黎乐又道:“他刚才来过了。” “那他说了什么?” “他没说。”黎乐又看向墓碑,而这次他的唇角挂着笑意:“但我想,他是允许了。” 路之恒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紧了紧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将他们分开:“那他这算是认可我了吗?” “当然不是。”黎乐毫不犹豫道:“等你过了考核期再说吧。” 路之恒笑道:“还要考试啊?能直接给证吗?” “你怎么不做梦天上掉馅饼呢,笨蛋。” 路之恒抿着唇笑,他喜欢看黎乐羞愤的样子,喜欢听黎乐骂他,混蛋、笨蛋……他都觉得可爱极了。 黎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一定还会加一个“变态!”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向旁边唐瑛的墓前,深深鞠了一躬,喊了一声“伯母”。 他这次来的匆忙没带花,下次一定补上。他在心里说道。 这是黎乐第一次见到他母亲,路之恒有些心酸,如果没有这些事,黎乐现在应该也跟着他一起喊“妈”了。 他揽着黎乐的肩,对唐瑛道:“放心吧妈,下次来他就改口了,您再等等吧。” 黎乐瞪他:“下次是多久?一年,一个月?路之恒你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会答应你?” 路之恒很欠揍的点点头:“你都承认爱我了,不然你还想答应谁啊?不过一个月嘛……我觉得有点多,其实明天也算是下次,不如我今晚求婚,你今晚答应我,我们明天扯了证再来?” 黎乐气得跺脚:“你想得美!”他牵着朗星就往外走,路过第三块碑时,他指着那上面的名字道:“这个,赶紧换了。” 路之恒在后面跟着:“我正有这个打算,不如再加上你的名字,我们同穴埋一起?” “谁要和你埋一起,白日做梦!”黎乐拔脚就走,朗星见他生气,边走边回头对路之恒做鬼脸。 这小alpha……果然越大越皮。路之恒无奈的追上他们。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为天空镶了一层金边,大地沐浴在橘红色的彩霞下,它慢慢地降落,一如六年前那样,美的像一副肆意泼墨的油画。 黎乐渐渐慢下脚步,他望着一望无际的天边,心想怎么又是一个日落? 他第一次见到路之恒时就是在日落之时,那次路之恒救了他,他以为自己迎来了太阳,结果竟是一头栽进了深渊。后来他逃走了,他以为码头边的那轮日出会是他的希望,可惜依然破灭了。他就像一只被蒙着眼睛的兔子,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曙光。 如今,他又见到了这日落,路之恒也又一次救了他。他仿佛坠入了循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爱恨交织,到了现在,他已经不那么肯定了。 路之恒的话,真的能信吗? 朗星雀跃的往前跑,这里没什么人,他可以尽情的放飞自我。突然,他停了下来,双手撑着地从两腿中间倒着看逐渐走来的他们。 黎乐担心他受伤:“危险,快起来。”他刚说完,路之恒已经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跑热了还是现在倒着憋气,朗星脸颊一片红彤彤的,路之恒正要扶他,朗星却指着那深邃的橙红色,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的道:“爸爸你看,太阳升起来啦!” 黎乐脚步一顿,他朝着远处望去,却先看见了路之恒被晚霞拉长的影子。他们的影子重叠着,就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相互纠缠生生不息。 太阳“升”起来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找到了。 “路之恒。”黎乐轻声喊着他。 对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嗯,怎么了?”他问道。 黎乐朝他走去,路之恒亦向他走来。 直到他们面对面,相隔着不过一只拳头的距离,黎乐抬头看着他,就像初见时一样闪烁着耀目的星光。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却是放在了路之恒的心上,鼓动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是路之恒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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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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