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隽怒气冲冲回房,被赵旻这混账气得不顾风度,看着桌案上的茶杯,竟也蠢蠢欲动,最后喝了杯凉茶,才勉强冷静下来。 半个小时后,管家来了,手中捧着个小黑盒子站在外头,面露难色道:“少爷叫我拿给您的。” 应闻隽打开一看,竟是二十条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小黄鱼。 “他什么意思?”应闻隽面色有些变了。 管家有些为难,放低了声音:“少爷说,这些您先拿着,等回天津以后,能拿到的比这多,说他对枕边人从不小气,柏英先生有的,您都有,既然您想要,他就给,就……就当是……” 他没再说下去,应闻隽却明白了,管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两个字,是“嫖资”。 管家小心翼翼抬头,看清应闻隽的神色后,不由得露出担心神情:“应先生,您还好吧。”只觉得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心灰意冷,死气沉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金灿灿的东西,突然笑了下。 应闻隽两手接过二十条沉甸甸的小黄鱼,险些没拿住,自言自语着说了句:“这确实是我想要的,他肯给我,我高兴得很,你替我回去谢谢你家少爷。他还交代你说什么?还有多少难听话,一并说了吧。” 管家惴惴道:“没了。” 其实还有,赵旻说,去香港的票子他只肯给三张,手续也只肯办三个人的,至于要丢下谁舍弃谁,他叫应闻隽自己选,若一个都不想丢,叫剩下那人偷渡去吧! 应闻隽静了片刻,转身回屋,把门给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不过旻子真的好幼稚,吵不过就叫人去偷渡【指指点点jpg
第33章 赵旻挨了打,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地,这三天里没再和应闻隽见面。倒是宋稷心中有些着急,借着去探病的功夫同赵旻混熟,两个纨绔公子哥凑在一处,大有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势头,一连几天,宋稷都钻进赵旻卧房不出来。 应闻隽没心情去哄赵旻,心中惴惴不安,等着赵芸找上门来。 可谁知赵芸却十分沉得住气,眼见赵旻这混账把家中搞得乌烟瘴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搬别的宅子里住去了。 又是七天过去,最先忍不住的是冯义,问应闻隽赵旻到底要如何,应闻隽心中清楚明白,赵旻按兵不动,是要自己先低头的意思。等把冯义打发走,应闻隽有些头痛,既想快些回天津,又不想给赵旻得逞。然而转念一想,他若避而不见,不正好让赵旻觉得他在乎?反倒大大方方的,就事论事,说不定能把赵旻给气死。 思及至此,便起身往赵旻卧房走,还未靠近,就听见一阵笑闹声从里头传出来,有赵旻的, 有宋稷的,还有女人的,听起来不止一个。 应闻隽立刻就要往回走,眼前头的门却先一步开了,赵旻从中走出。 二人猝不及防对视,赵旻错愕一瞬,下意识回头把门给关严实,倒像做贼心虚似的。 “你来找我干什么,不是说了不让你找我?”他还拿起架来了。 应闻隽道:“你回四川就是花天酒地来的?若真如此,我就买张车票回天津了。正事还办不办了。” “少爷我现在办的就是正事。”赵旻满脸无所谓,抱着胳膊,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表情,混账起来,当真不管不顾。 应闻隽几年深宅生活下来,耐性定力都比从前更好,可饶是如此,遇上赵旻这样软硬不吃的,心中也不免烦闷窝火。 赵旻问道:“都过去好几天了,你倒是想好了没有?” 应闻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天不就说清楚了?” 赵旻没个好脸色,固执道:“谁跟你说清楚了,你又没说实话,我要听你一句实话。”他想了想,又折中道:“你不愿意回答我那天的问题,答另一个也行,你告诉我,除了你父母,你还要带谁去香港。” 应闻隽一笑:“你急什么,既托你去办,你总会知道。” 这话倒是不假。赵旻冷哼一声,一双俊眼把应闻隽给盯住了,已隐隐有了些怨气,低声道:“一连十天,你都不来看我一眼,好歹我这身皮肉伤也是为你受的,你可狠心啊。”又跟撒娇似的,往应闻隽身边靠了靠,似是给他递出的台阶。 应闻隽心想,就赵旻那个羞辱人的方式,不给他几巴掌已是自己有风度,两人本就不欢而散,竟还指望自己来看他,也不知是该说他痴心妄想,还是该说他脸皮太厚。 宋稷还在赵旻屋里,哥俩刚才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淫乱荒唐的事情,应闻隽听着女人的嬉笑叫骂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娇过一声,只觉得赵芸将赵旻打轻了,才三天下不了地而已。 见应闻隽一副无所谓,毫不关心自己的模样,赵旻心中吃瘪,嘴上就要讨回来:“你这几天不来看我,难道真跑去看你老情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应闻隽转身就要走。 赵旻一把拉住他,冷笑道:“把我这里当窑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应闻隽心想,再过几天,你这里就跟窑子差不多了,他回头,一本正经地问道:“那赵公子,您想要怎么样?” 一句“赵公子”惹的赵旻一愣,别人叫是恭维,是客气,被应闻隽这样带着些怒意,较真似的喊出来,反倒从中听出些亲昵,跟听戏折子一样。 赵旻怔神道:“你再喊一遍赵公子。” 应闻隽斜睨他一眼,不如他的愿。 本以为赵旻要回嘴,要冷嘲热讽,谁知他神色反倒变得认真,仔细想着他要从应闻隽这里讨要些什么,突然上前几步,弯腰将人野蛮地抗在肩头上。应闻隽猝不及防,瞬间天旋地转,忍不住骂了几句混账,捶打赵旻的背。 “你要去哪里?你不怕宋稷出来找你!” “他才顾不上我。” 一路上遇到几个下人,赵旻视若无睹,招摇过市,土匪一样扛着应闻隽回他的卧房。应闻隽便是再没脾气,被赵旻拿二十条小黄鱼羞辱一通,此时让他再陪赵旻上床,也宁愿跟人鱼死网破。眼看赵旻将他摁在床上,脱鞋脱衣,床帐一放,躺在他身边就要当禽兽。应闻隽刚要反抗,赵旻却枕在他的肩头,深深嗅了一下——继而便把全身的重量,卸在自己身上。 赵旻怔神道:“还是你身上闻起来干净,闻起来就睡得踏实。”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仔细听来还有几分低落疲惫。应闻隽没问他这几日还闻谁了,都干了些什么,这话听着暧昧,倒像是他自居身份不同,要管着赵旻一样。 赵旻没再说什么,压在应闻隽身上,不过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应闻隽偏头一看,见赵旻居然睡着了。 他眼下着有淡淡的乌青,看来这几日并未休息好,剑眉微皱,不知梦到了什么。应闻隽就这样看着赵旻睡觉,想不透自己同赵旻现在到底算什么,他们顶着奸夫淫妇的名号通奸,一个算计亲舅,一个算计丈夫,若只是沉湎肉欲便罢了,偏偏荒唐下藏着些与本意背道而驰的真心与信任。 赵旻承认在应闻隽面前睡得踏实,应闻隽也愿意在赵旻面前揭露自己的伤疤,前一刻还如胶似漆,水乳交融,下一刻就看对方面目可憎,千仇万恨,骂着婊子贱狗,谁也不肯服输。 应闻隽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走一步算一步,躺在床上,后来也跟着睡了。等再醒时,身边已没了人,手里攥着块银元,是赵旻那小心眼的畜生留下,蓄意羞辱人的。 这一觉的功夫已叫赵旻回心转意,当成是应闻隽求和的信号,尾巴又翘到天上去。翌日一早,管家派车接着他们,去到近郊的一座厂房中去,有人从里头走出接待,那人年纪和应闻隽差不多大,姓李,让众人管他叫李秘书。 赵旻对他格外客气,私下悄悄同宋稷使了个眼色,连着宋稷也跟着重视起来,对那人毕恭毕敬。应闻隽想着,这人应当是潘子欣的人,宋稷起了心思,想越过宋千兆,通过赵旻攀上潘子欣的大腿。 赵旻今日十分正经,西装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对着他最讨厌的冯义,哪怕心中恨不得将人一脚踹回天津去,表面也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 他表面功夫做得这样炉火纯青,看得冯义直在心中骂他是个虚伪小人。 应闻隽没工夫看他们争锋斗艳,先一步自行在厂房中参观起来,见这里设备齐全,并不像久无人使用的样子,便问道:“这里先前是做什么的?” 李秘书答道:“做烟草生意的,前两年卷烟特税政策出台,又打不过香港英美那边的外来牌子,厂子就倒闭了。眼下政府又出台新政策,扶持制药行业,设备都是现成的,再购置些新的便能加大投入生产。” 应闻隽十分识趣,且聪明,没问加大生产以后,帐如何分,货物的流向如何落实。 一圈看下来,应闻隽心中已有了大概——赵旻确实给他舅找了个能赚钱的路子,只不过前期要投不少钱,且背靠政府,既是和政府打交道,就一定得有消息灵通之人坐镇,这药厂才能赚钱。 宋千兆有钱,潘子欣有人脉,这便是宋千兆打算的如意算盘了。 傍晚时分,管家开车,将应闻隽与冯义单独送回赵芸的宅邸,赵旻和宋稷,则单独同李秘书离开,没有回去。冯义讥讽一笑,低声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竟愿意让我单独与你在一处。” 应闻隽没吭声,今日见过李秘书以后,他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 睡前找到了管家,问赵旻回来了没有。 管家似是没料到应闻隽竟然会主动关心赵旻的去向,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回答道:“刚回来,小姐今日也回来了,正把少爷叫去祠堂,看样子又要吵起来。” 言下之意,是让应闻隽去劝劝。 连管家都看出应闻隽说话管用,赵旻会听,应闻隽却不知是故意逃避,还是真没听懂,只笑道:“那我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他话虽这样讲,脚却不自觉地冲着祠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祠堂的门大敞着,赵旻早已不知去向,赵芸手里捏着张相片,陷在椅子里,无声地落泪。 她的双肩塌着,不复女中豪杰模样,几缕碎发垂在脸庞。按道理说看见女士哭泣,应闻隽没有转头就走的道理,可他与赵芸并不亲,相反他还有些畏惧这位表姨,就要在悄悄离开时,却听赵芸深吸了口气,强装无事道:“都走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进来吧。”
第34章 应闻隽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赵芸一指对面空着的椅子,冷静地擦着眼角的泪痕。 二人相对无言,尴尬地很。于公,赵芸是他表姨,是他母亲的表姐妹,可他自小在贵州长大,和赵芸来往并不多;于私,赵旻是赵芸当亲儿子养大的,而他现在是赵旻的姘头,赵芸应当对他咬牙切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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