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旧厂内,兵荒马乱,激战犹酣。 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发泄,韩泽玉偏就不叫停,手插在裤兜,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鼎沸的殴斗。 离开半山海时太匆忙,外套来不及穿,脚下还是一双皮面的毛绒拖鞋。 身后,白耀的目光幽深,凝在这人背上,在看不到背对的地方,情绪尽数放出,他罕见地窒了下,闭上眼克制。 再睁开,一览无遗的平静,不带一丝多余情感。 宋旻不甘寂寞,进去松了松筋骨,把个人踹倒在地后,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往好友身旁一站,自然就把胳膊撑到人家肩上,笑吟吟看这群人好戏。 忽地,一桌之隔的白耀叫他名字,宋旻。 宋少心下一抖,小心地回头看去,白耀对他勾了下唇角:“舒服么?” 看的是那只碰触到韩泽玉的手臂。 “……” 宋旻老老实实离开。 正当此时,蒋世达慌张地跑来,被桌角不远处的石块绊了下,歪歪扭扭,扑到桌上,东西碰掉不少。 白耀挪开笔电,蒋世达抢着不让,好似这样就能与屏幕那端的儿子更近一些。 他抖着声,怒斥道:“姓白的!说好的合同重签你就放人,你搞这些”他指向厂房混乱的场面:“这是什么意思?!不都马上签好了么!” 韩泽玉闯来时,包括追加的补充协议正在签署,实在是命运弄人。 像宋旻这样的局外人也听明白了,他一翘眉角,“啧”地一声感叹这衰运。 白耀做没做答复,又会如何善后,韩泽玉没一点兴趣,他垂首,手拢着点烟,向厂外走。 这样一个心思缜密,手段高绝的人,多替他考虑一分,都显得可笑。 大切车头前盖,一个站,一个坐,宋旻手肘碰了下好友,递烟过去。 韩泽玉嘴边白雾涌动,一眨眼,就被吹得破碎。 山里风大,温度也低,宋旻看着好友鞋外那冻得通红的脚跟,犹豫片刻,还是多嘴劝道: “你小哥哥也是想护着你,不想你有闪失,你俩不计前嫌,能够握手言和,还这么肝胆相照,风雨与共,这样的兄弟情分多么可贵啊,玉玉。” 宋旻真心羡慕,他兄长有白耀一半护他,他就此生足矣了。 “……”韩泽玉鄙夷般一勾唇角,淡笑道:“这就是你吃瓜吃出的心得?” 手一直抖,抖得点不上烟,天寒地冻单衣单裤一双拖鞋就往外冲,如此纯纯兄弟情实在有些让人发笑。 宋旻执着得很,对呀,他拿你当亲弟弟爱护。 “要真是这样,”韩泽玉掀眼,看着走来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我就把他昨晚脱下的内裤塞他嘴里。” 宋旻一双眼惊惧般瞪圆。 眼前,好友被一袭展开的大衣裹上,白耀沉下声:“来我车里。” 啪嗒。 一整根烟,连火带沫,从嘴巴直直掉下,宋旻险些裤上烧了个洞。 路上,白耀开着车,电话打到宋旻那里。 感谢他这次鼎力相助,兆然的股份分红,职务位置,或是白耀以个人名义入股宋家产业都可以,谢礼任意挑。 通话那端极静,宋旻似是还没从白韩两人惊世大瓜中缓过神,沉默好久,他才醒悟似的跟白哥应承,表示礼重了。 发誓一定会跟韩泽玉保持分寸,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再碰。 白耀笑笑,说了句客气。 从上车韩泽玉就偏着头,无声地看窗外,白耀从后视镜垂下眼,专心开车。 进入半山海,车库遥控打开,白耀停好,将裹着自己大衣的韩泽玉抱着,上了升降梯。 一路热风打到最满,明明怀中的衣服和人都很温暖,却犹如抱了一团无形的空气,没有实感,韩泽玉的静令人背脊发凉。 事事运筹帷幄,永远尽在掌握的那副沉稳模样首度被打破,白耀呼吸混乱,内心罕有地焦躁起来。 就是韩泽玉无影无踪的那六年,也不及现在半点慌张。 那时他认为,只要以后掌管霆新,做得越优秀,把持得越牢固,韩绍辉就会越迫切地将儿子召回。 他够强,韩泽玉就会尽早踏上归家的路,事实证明,他对韩绍辉猜测无误。 而如今,这个人就在怀中,他却毫无办法,升降梯这几秒,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白耀从心底泛出的冷意都能让他结冰。 进到卧室,白耀为怀里的人脱衣,也脱自己的,直接抱进浴房。 天冷,山里更冷,水温开得比以往要热一些,白耀为韩泽玉冲洗,在湿热弥漫的浴房搓他的身体,让他尽快暖起来,摸他的脸,撩开湿垂的额发,在韩泽玉后颈摩挲,握上,去吻他的嘴。 韩泽玉推在他肩上,白耀晃了下身,凝着对方,目光流露几分怯色。 淋漓的水下,韩泽玉向后半步,后背贴墙,歪着头,唇角浅浅一扯:“怕我啊?” 白耀不言,只是黑着眼睛,静静注视韩泽玉。 韩泽玉似鼓励,又像诱导,去拨白耀侧颊乱了的发:“怕我生气,不要你了?” 白耀拿下手,吮他手心中的水,从嗓中低低涌出一声闷音,“嗯。” “你不怕,”韩泽玉抽了手,扇在白耀脸上,溅了些水花:“怕你就不会这样对我。” “色诱得好啊,你多有手段,”韩泽玉笑着,眼中却是从未有的厉色:“那么会搞我。” 说的是保镖跟丢那次,无底线地撬到韩泽玉的位置信息。 白耀极力克制,咬字尽可能平稳:“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整件事情都没有恶意,这从来都不是重点,韩泽玉恨的是被隐瞒,被操纵。 一个堪比上帝般驾驭一切的人就是这么自命不凡,他太习惯事物在他的掌控中运行。 而这一点不能容忍。 “你是觉得,”韩泽玉平静发问:“就真不会出现一点意外?” 环节中哪怕丝毫的错漏或是不可抗力,让它偏离轨道线人被收买反手联合蒋世达对付他,蒋东兴没能顺利控制,又或者鱼死网破,蒋世达厂房内动了杀心,虐打,拷问,拿到儿子下落,再处决。 韩泽玉想都不敢想。 而这个人就是可以这样,为所欲为。 白耀神经质地蹙了下眉,一个在算计谋划上登峰造极的人当然不认为会有意外。 他只需一个上午就能摆平蒋家,不止开工剪彩日,以后这个项目也不会再受威胁,他手握的东西足以永久地为霆新除掉后患,一旦得手,跟着韩泽玉的那些保镖便会瞬间蒸发。 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就会结束。 在白耀眼里,就是没有意外。 “白耀,你有没有想过,”韩泽玉看着白耀,眼中不带温度:“你不是臣服,也不是对我温顺,其实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回事,你只是喜欢凌驾在我之上的感觉。” 他们的争斗从没止歇过,哪怕睡在一起,他也是被哄骗的一方。 “我感受不到你哪怕一丝的喜欢。” 这人身体一僵,幅度很大地绷了下脊背,手臂也收紧,什么在剧烈震荡,以至于捏得手指发出异响。 韩泽玉沉默地看着白耀这些反应,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动容。 只是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道:“好没意思,白耀,你真是太无趣了。” 水声一下消失,在白耀耳里只留有韩泽玉的声音,撞击着耳膜。 为韩泽玉,为霆新荡平一切不安因素,白耀不觉得有错,他道歉也是因为隐瞒事实,摆布过对方,可无法让韩泽玉感受到快乐,自己失去全部的吸引力,就是他的原罪。 他太懂韩泽玉,极尽诱惑地钓他也是认定他爱这样。 心性高傲,胜负欲极强,一个不败的对手永远会给予肾上腺素般的冲动和快感,由此,他才会得到韩泽玉的喜欢。 可现在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这样我很不喜欢,白耀。” 没有波澜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件既定的,毫无转圜的事实。 轻飘飘就这么扔下,却制造出难以想象的巨大效应。 韩泽玉冷然看着白耀身体上的震颤,越来越无从自控的情绪,这仍是一场激斗,从厂房,不,比那更早,在去山里的路上韩泽玉就在脑中反复演练。 他要击碎他,然后重新拼装,得到最想要白耀的那个样子。 从车库抱他,白耀那鼓噪紊乱的心跳,微微发汗的额头,韩泽玉就知道这个人已经现出最薄弱的一面。 推开不让吻那小心翼翼,无措又茫然,惊吓的表情,更是让韩泽玉心生一丝奇妙爽感,他窥见的白耀藏起对自己的感情远比他认为的要多。 重塑起来,这个人也会变得可爱得多。 不再给予一分目光,韩泽玉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滚烫,分不清是水的温度,还是手心。 “韩泽玉,我喜欢你。” 男人红着眼眶,抖着湿漉漉的睫毛,嗓音闷而哑,在触及韩泽玉目光时,又表白了一遍:“真的好爱。” 第66章 被驯服的爱 66. 水一直没关,潮热,也很吵耳,韩泽玉举起手腕,故意放入水中,让它滑腻得不好握,稍一使劲就挣开。 男人的手指下意识抽动,想要再抓,韩泽玉侧过身,他就抓不到了。 “是这样啊,”韩泽玉没有要回应的意思:“所以你打着保护我的名义行骗,遮我的眼,堵我耳朵,就为追求你所谓的‘为爱牺牲’,是么?” “你原来是这么爱我的。” 男人急促地喘起来。 从红透的眼尾可以判断流过嘴角的不止是淋下的水,不过他很静,把花洒关掉,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声音。 韩泽玉看着,又说:“你怕蒋家对我不利,找了保镖给我,那么你自己呢?” “你才是那个幕后操控一切的人,不怕他们动手?” 这正是白耀本性中最可怕,最妄为的一面,是整件事情想起就令人胆寒的那个关键部分他根本不会找什么保镖,想要完美地贯彻计划,必然要攻其不备,他一定会与平时无异,敌方松懈才能伺机而动。 胜欲心太重,杀红了眼,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而一旦上桌,赌的就是命。 “对,你怎么会怕,你不怕。” 韩泽玉替他答,话音很淡:“白耀,我不会想要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那不叫爱我,你被淘汰掉了。” “在乎的,”男人附身上来,很紧地将韩泽玉裹进身体里,似要强行嵌入肉中,哑着嗓,全是鼻音:“以后我会做得很好。” 韩泽玉觉得好笑。 “你趴地上吻我的脚,不也一样我行我素。” 一个毫无信誉可言的人。 “乖的,”白耀的头垂得很低,整个背脊弓缩着,明明热水淅沥,却抖得像一只被冷雨浇过的野犬:“我会很乖,最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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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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