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一小段时间后,温热的花生糊上缀着红豆,暖暖地被送进嘴里,师祎一边安抚空空如也的胃,一边安抚如临大敌的叶茂,说: “啊…就这些?” 叶茂把叶嘉茂对他的警告小心翼翼地摘选过后,转述给了师祎,当然,隐去了与贺骏有关的那部分。他尽量注意措辞了,紧张地盯着师祎,却没等来任何异常反应。师祎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就继续吃起了糖水。 “其实早该亲口告诉你的,但我一直说不出口。只要话到嘴边,就会有躯体化反应。会恶心、出汗、心悸,肢体僵硬,还会头痛胃痛。”他吃净了糖水,放下碗出神了一小会儿,语气里有种不常见的轻快,“可我现在好像不觉得了,说不上来为什么,甚至想不起以前到底在怕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可能准备好了,你还想再听一遍吗?” ---- 师祎躁期了呢
第108章 章八
在师祎的讲述里,记忆是从贺骏把他再次领进老宅门,才开始变得清晰的。 “是他吗?” 贺骏指着被黑胶布封着嘴巴的一个中年男人问。 这人是贺家从东城雇来的家庭医生,家就在附近县城里。贺家出钱给他在家门口开了个诊所,也不用他有太高的医术,平时只勤来照看贺老爷子一个人。师祎第一次被人用手指弄伤的时候,大半夜里贺驰就是叫他来看的。 他第一次来时战战兢兢,第二次来就已经坦然,带三次再来时他也选择侵犯了师祎,同样是用的手指。 师祎表情僵硬着,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半个身子藏在贺骏后面,右手使劲攥在贺骏后腰上,把昂贵平整的西装揪出一团突兀的褶皱。贺骏没有撇开他的手,但偏头看他一眼,重复了一遍: “是他吗?要说话。” “……是他,”师祎抓着贺骏的手微微发抖,咬牙切齿地答,“是他!他用手…右手……” 然后哽住,说不下去了。 不过贺骏没再强求,反倒夸奖一样安抚地摸了摸师祎的后脖颈,冷淡地冲身边人摆了下手指,指向被人按在地上的医生。很快,医生诊所里切中药用的黄铜铡刀被端了出来,摆在了医生面前。抖得筛糠似的医生被人在右手手腕和指根扎上了止血带,拖猪猡一样被拖到铡刀前,中、食两指被白布包在一起,往刀槽上一搁。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锈点斑斑的刀锋一落一起,整个花厅都听到这人闷在胶布里的惨叫。 花厅是半露天的,当时太阳毒辣,师祎站在花架下的荫凉里,依然觉得眼前被晃得白花花一片,只有血是鲜红的。 那天真正见了血的只有贺家养的医生和花匠,余下几位都是来过次数不多的客人,恭恭敬敬请进花厅里坐着,然后有人恭恭敬敬背他们出去,大多只是打断了骨头,算含蓄的了。可真正的那位常客却没见着,最后压轴的,是满头大汗的贺驰。 他在花架坐着,就他一个人坐着,贺骏包括他身边一圈叫不上名字的人都站着。贺驰像坐在独属于他的观影席上,又像被锁在椅子上等行刑的囚犯,急嘈嘈地先开口威胁: “贺骏,我可是你大哥!” “大哥。”贺骏八风不动,单手揽着师祎,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你是长房长孙,只要不出错,大房的生意往后肯定是你的,你急什么呢?” 贺驰是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比贺骏年长了五六岁,一直不怎么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房继承人当回事。贺家的生意黑白通吃,在明处出力赚钱的是大房,暗处里铺路主事的却是二房,贺驰不服气,于是总想自己找门路。见师祎落单,客人又有这癖好,于是恶向胆边生,顺水推舟拿去献宝。 他原本料定叔爷再通天也就是个地头蛇,得罪不起军政主官。可眼下他忽然想明白了。老宅及周边的乡镇,说直白点都是贺家的地盘,自家地界上来了这么尊大佛,贺骏或许被蒙在鼓里,但叔爷不可能不察觉。既然叔爷知情,为什么还放任他这么久? 当然是在等他递把柄! 贺家明面上的生意一直是大房在经营,大房的长辈健在,叔爷身边又没有能接手的人,想吞并也无从下口。虽然现在有了贺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贺骏不是个任人摆弄的角色,一直不那么尽心尽力。可眼下东窗事发,这么大桩丑事,落人口实,贺骏也跟大房结了仇。叔爷一石二鸟,既能借机拿捏贺骏,又能蚕食大房的生意,简直坐收渔翁之利。眼下这一院子的人,就是叔爷借给贺骏的刀,有借有还,以后贺骏再想跟贺家撇清干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而此时的叔爷,大概正在老宅二楼里坐着,跟大房的长辈谈这事该如何两清呢。 贺驰想明白这些,脸涨得通红,像中了暑。他抬头看向二楼半支开的百叶窗,又慌忙去看贺骏。贺骏眼中有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在骂他愚蠢。 “二弟,这事咱们私了,大哥知道错了,什么都好谈。”贺驰病急乱投医,抓着贺骏慌乱道,“一个外来人家的孩子,年纪小,过两年就忘了,不值当兄弟几个伤了和气。” 可这句话一下踩中贺骏的痛脚,让他眼神都变得狠辣起来,甩开脏东西一样拍掉贺驰的手,对身边人说: “人领进来。” 身边人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 “叔爷说,祸不及小辈。” 可他话没说完,后腰上就被冰冷的枪口抵住,有其他人悄然靠进,从左右后方挡住了他的退路。看来这些从叔爷手上借来的人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只听叔爷的安排。 “你最好记住今天是在为我做事。”贺骏阴沉地看向身边人,“顺便想想明白,明天要为谁做事。” 于是很快,一个比师祎没大两岁的小姑娘被懵懵懂懂地领进了花厅,贺驰一看就急得要站起来,被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贺骏!你敢!”他又慌又怒道,“这是贺家的子孙!” 然而在场像没人听见一样,无人关心他的意见。贺骏指使人把已经吓得不会走的小姑娘拖到花厅中央的石桌前,两只手掌摊平压在桌面上,然后当场往地上摔了一只花瓶,捡了一片碎瓷片摆在小姑娘手边。 贺家的子孙?外来人家的孩子? 贺骏已年至而立,生活按说算是优渥,过得却始终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他在欧洲寄居时被当作“他们贺家的子孙”,回国后又被质疑“哪冒出来的外来孩子”,即便叔爷做主接纳了贺骏,却依然不放心让两兄弟团结一气,转手就把年纪还小的贺骅送去了边境当兵。那会儿正是边境战乱的时候,人送出去就音信全无,好多年后才有了联系。眼下贺骏左手揽着已经整个扒在他腿上的师祎,在这一刻感到了某种共通般的孤立无援。 这种孤独让他愤怒。 “快点吧。” “贺老二!!你有本事冲我来!” 这下贺驰彻底慌了。他的发妻身体不好,生育很是遭罪,这么多年了也就要了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儿,贺驰倒没偏心,一样疼爱得紧。不过正因为只有一个女儿,让他在家族斗争中格外没底气,毕竟大房自己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在明争暗斗,不然他也不至于走这么一出昏招。而小姑娘像是渐渐明白了状况,从小声啜泣变成大声哭喊,碎瓷片被举起的时候,她尖叫着哭喊“爸爸”,让贺驰目眦欲裂。 “贺叔叔,”忽然,攥住贺骏的小手扯了下他的衣服,没得到回应后又拽了拽贺骏的手,“我想走了。” 师祎手上的割伤早就好了,小孩恢复得快,看起来也不是疤痕体质,掌心的痕迹淡淡的,不怎么明显。但师祎拒绝摘下纱布,依然每天给已经愈合的伤口换药。纱布粗粝的触感摩擦着贺骏的手心,像一捧细沙扑在了几欲燃烧的火星上,“哧”地一下腾起一阵薄烟,悄无声息地熄灭了。贺骏高大,蹲下来抱起还不及他胸口高的小孩,开口叫了停。 “大哥,今天是小祎放过了你。”他冷漠地扫了一眼吓瘫在地上的小姑娘,对满头大汗抱紧她的贺驰说,“你要知恩。” 师祎像逃离阁楼时那样,被抱在胸口扒着贺骏肩膀,随着步伐摇晃慢慢退出花厅,看那个哭泣的小姑娘在视野中越变越小,眼神是与贺骏如出一辙的冷漠。 大人总以为小孩无知、天真、单纯,但小孩是最知好歹、最会趋利避害的。从这一刻起师祎就明白了,薛颍要在男人、权力、家族间狼狈辗转,要盲目追逐贺骏的原因。 他学会了,他比薛颍聪明,还要比她做得更好。
第109章 章九
从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师祎像是真的把这些事忘了,至少看起来完全是薛颍口中那个“省心”的小孩。平时除了偶尔被佣人抱怨吃饭太难伺候外,乖巧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偶尔,存在感还是挺强的。 “哎呀!”刚洗完澡出来的女人裹紧浴袍吓了一跳,瞪着门口大变活人的小男生,不悦道,“你谁啊?” 只见师祎坐在房门口的地上,脚边墙上还靠着一副少了个轮子的滑板,正专心玩手里的游戏机,听见人说话只偏了下视线看她一眼,头都没抬。 这女人是个过气的二流小演员,在巨星云集的新港翻不了红,于是来内地找机会。找着找着,就找到了贺骏的床上。她自恃有些才貌,只是没有靠山才不得志,因此盲目自信,觉得贺骏多少有些迷她。但贺骏只是最近有生意常要往来新港,觉得她待人接物会来事,带在身边方便,介绍起来又是个演员,多少有点面子。毕竟酒桌上伺候人的事,总不能由贺家的正经夫人来做。 “谁?”贺骏系着浴袍跟在后面出来,看到门口的师祎也一愣,视线先落在他脚踝上,“脚怎么了?” 师祎支着右脚,踝关节绑着固定带,脚背馒头一样肿得老高。他看见贺骏立刻老老实实收起游戏机,讷道: “玩滑板崴到脚,手机摔坏了……” 本来这种事情临门一脚被撞破是很尴尬的,但师祎当小演员不存在一样,缩起脖子像只认错的小猫,在外头挨饿受冻了,可怜巴巴地守在家门口咪咪叫。贺骏嘴上不说,其实很是受用,暂时不计较他哪里来的房门号,倒是转头对小演员说: “你找前台另开一间,记我名字就行。” 那时候师祎还在上初二,被送去国际学校读了寄宿。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抽条一样地疯长,两人相处得少,赶上长假才容易碰见,一见一个大变样。十三岁的师祎有了半个大人模样,他的样貌与薛颍像足了十成,脸和身型都正是性征模糊的时候。那种美中性且朦胧,充满生命力与可能性,看得小演员一阵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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