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在睡觉,他突然扑上来拽我,我就大叫了一声,可能吓到他了。我们说了几句话,他就越来越激动,然后……” 贺骏抬头看了说话的小男生一眼,仿佛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在。看他说话条理还算清晰,便招他过来,皱着眉追问自己关心的重点: “你说什么了?” 这种已然带有立场的责问让小男生哽了一下,但还是试图辩解: “我没说什么,是他先问——” 冷不丁的,师祎突然再次爆发出尖叫,已然虚弱但嘶哑的声音立刻拽回了贺骏的注意力。小男生把贺骏对师祎的偏袒看得一清二楚,可能急于自保,顶着师祎的尖叫还想开口,可他一出声,师祎跟着就提高音量,喊得声嘶力竭,明显是在针对他。 “好了别说了!” 贺骏抬手就给了小男生一耳光,用手背甩的,非常随意,目的也并非羞辱,只是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让他闭嘴。他像抱女伴那样,把依然蜷缩着的师祎一整个打横起来托在手臂上,一边吩咐人把车开出来等着,一边径直下楼,要带师祎走。他把师祎抱在怀里的样子多宝贝啊,像搂着一只受伤的小猫。可趴在他肩上的师祎却恶狠狠地瞪着站在原地的小男生,看小男生捂着脸,面无表情地做出口型,无声地对他说: “都一样。” 我们都一样。 “那个…小男生?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在阁楼里。” 叶茂听得眉头就没松下来过,时不时就要摸一下师祎的手,做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确认,怕师祎状态不对。毕竟说了这么长时间,师祎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一动不动地单手倚在折叠桌上,显得很僵硬。可说话的状态始终很兴奋,连水都没喝一口,或许是叶茂太敏感了,总觉得不安心,要时不时碰一碰他才好。 “他说……他其实没说什么。”师祎顿了一下,眼神动了动,言语间的逻辑变得有点破碎起来,像在很费劲地思索,“最开始我以为他死了,在床上躺着不动。” “我在那间阁楼里……见过死人,不小心被勒死的,也可能没死,总之到被带走都没醒过来,我不知道,记不清了。所以我看见他那一下子,太害怕了,就扑上去晃他,然后两个人都吓一大跳。 “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应激状态了,看起来大概不太正常,说过什么不记得,反正是一个劲要赶他走。但那个人对我很警惕,反复强调是贺骏带他来的,贺骏让他以后都跟着,他不走。” “最主要是,他说他认识我,见过我的照片,说我都没长变。”师祎说话时的表情木然得可怕,但感觉到叶茂在摸他手背时,眼神又忽然柔软下来,反手握住了叶茂,像在害怕一样用脸贴了上去,“然后他说……他说我们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干净。” 师祎当时都疯了,歇斯底里地尖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贺骏怎么可能跟那些人一样,贺骏怎么可能养小男孩在身边!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我是干净的!干净的! 但其实只要稍微回忆一下,师祎就能想明白,他之所以崩溃,正因为知道这句话是对的。他跟那个小男生是一样,都在被强权侵犯后学会了寄生于强权,甚至于在争夺同一个男人。而他要更无耻、更下贱,因为他想霸占的人是母亲的丈夫,是将他拉出地狱的人。比起小男生的坦然和麻木,师祎更像个妄图自证贞洁的荡妇,在往后很长很长的年岁里,他都拒绝承认自己喜欢男性,拒绝承认自己需要“爱”,时而偏执地要放干身上的每一滴脏血,时而又干涸到不靠另一个人用血浇灌就活不下去。 他还是太小了,自我意识尚未成型就被砸得粉碎,往后再怎么东拼西凑地糊裱,都只是一坨胡乱粘黏的碎玻璃。什么金漆修缮的艺术品,不过是团不甘心报废的垃圾。 师祎的思绪越飘越远,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好一会儿没说话了。突然将他拽回来的是一阵扫兴又俗气的铃声,是那种节奏粗暴的网络DJ金曲,一下子让师祎飘忽的意识落了地。叶茂一脸尴尬地赶紧接电话,左手还被师祎紧紧握着,四根手指被用力攥在一起,也不知道师祎在无意识间使了多大的劲,指节都是急缺供血的白色。他用肩膀夹住手机,右手熟练地把本子和笔划拉到手边,飞快记着电话里的订餐,嘴上“嗯嗯好好”地应着,有种笨拙的娴熟,市侩不起来。 “蓁蓁弄的,她就喜欢这种‘动次达次’动静。” 叶茂挂了电话有些发窘地解释了两句,尴尬于这个俗气至极的动静打破了刚刚适合倾诉的气氛。但师祎只是笑,笑得非常真心,眼睛弯弯地盈成两牙月亮,没头没尾地忽然开口说: “我以前,总会在非常难过的时候想起你,所以我觉得,我大概很喜欢你。但是现在,我上班生气、走路发呆的时候,吃到难吃的食堂的时候,或者以后听到这种动静的时候,也会很想你。” 叶茂愣愣地看了师祎一会儿,眨巴两下眼睛,脸上的红色慢慢从耳朵尖爬向面颊,又一点点漫向脖颈。他哪里听过这么贴人心肝的情话,以他的水平,光是把这句话听明白都花了有一阵功夫,温水煮青蛙一样把人煮了个红透。师祎依然在笑,这个笑容很轻,轻得像他生命中的一切,一切将他拖进地狱的负罪都不存在那样。像一个从未被修缮过的“师祎”,轻得不太真实。 “我喜欢两脚站在地上的感觉,喜欢有人拽住我。” 这话好像是在说,如果有一天,你能不能拽住我? 但这种让人心慌的感觉像水蒸气一样一挥即散,接近饭点了,叶茂的电话很快又响了起来。师祎惯常懒散地往沙发床上一靠,嫌费劲似的不再笑了,下夜班的困劲上来,又回到了那副眼皮都懒得抬的少爷模样。 那次的事情其实还没说完,但谢天谢地,叶茂的电话繁忙得正是时候,打断了他盲目乐观的激昂状态。他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了,他要像剖心取肺一样掏出自己最肮脏溃烂的部分,一脸恍惚地脱口而出——然后那天晚上,贺骏把他接回了家,而他爬上了贺骏的床。 ---- 下一章可能会有一些让人不适的描写(紧张地擦汗 第一万次拷问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么地狱的设定(骑虎难下的作者 师祎的情话化用自加缪的情书,浪漫还是法国人浪漫(托腮
第111章 十一
“叶嘉茂最近在跟人相亲,有医院同事介绍的,也有家里亲戚介绍的。上月找中介问过几次卖燕城房子的事,看起来是真的打算结婚。”贺祐翻着手里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过文字,只挑自己圈画出的重点说,“他小时候被爷爷奶奶带大,还有个大伯,就住在这边邻省的乡下,离南城不算远。爷爷很早意外去世了,奶奶上周刚出院,做的肺部肿瘤切除。” 陆叔上了年纪,要替贺骏操劳的事情太多,渐渐力不从心。于是现在大多数时候,跟在贺骏身边的人就换成了贺祐。贺祐办事妥帖,年轻但很会察言观色,人也沉静,如果不提他曾是贺骏的枕边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三月是进修医生的报名时间,南大附医是教学医院,有选派名额,进修时间半年。另外,省内要配合国家计划组建一支派往非洲的援外医疗队,也是南大附医牵头,为期一年,六月出发,很快也可以报名了。” 贺骏视线还落在电脑的显示屏上,正做着其他工作,听完想都没想就说: “非洲。” 贺祐立刻会意,在资料上记了下来,毫无停顿地继续: “去年圣诞节前有酒庄来信,说新下了一批两年的霞多丽干白,在期酒周评价很好,只出品了几百支。年前我按预算提了一箱。” “嗯。取两支问候一下许院长,约个时间吃顿便饭,问问援外的事。还有,麻醉科的梁主任也约上。”贺骏不冷不热的应了声,看表情是满意的,“查一下小祎读博有什么方向、合适接收的医院,需要哪些条件,整理好这两天发给我。要出国的,最好是欧洲,美国也可以。再看看省里有没有交流计划,还有今年的公派留学,来不来得及,实在没有就出资捐一个合作交换项目。最好今年,最迟在叶嘉茂回来前,要能把人送出去,方案都一并做了。” 说完顿了顿,视线垂下来一瞬,又抬起来,继续说: “等见过梁主任,做好的方案也给小祎带去一份,问问看他自己什么想法。” 听到这里,一直表现出恭敬干练的贺祐迟疑了片刻,少见地反问了一句: “要我……去吗?” “去吧。”但贺骏像没听懂他为什么迟疑一样,甚至都没看贺祐一眼,只是挥了挥手,冷淡道,“他不会记得你的。” 贺祐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掩饰过去,顺从地答了是,翻过手上的纸张,快速与贺骏核对接下来的工作。近一个钟过去,贺骏才暂时处理完这些可以立刻决定的小事,接下来的一整天,还有更多不那么好解决的麻烦事在等着他的决策与规划。想到这些,贺骏隐隐有些头痛,贺祐看他抬手揉额角,立刻从吧台取了咖啡上来,并例行嘱咐贺骏吃药。最后退出办公室前,他又想起一桩事情,说: “何旭已经从禁毒支队移交到刑队了,就是叶茂的那位师兄。” 贺骏闻言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刚要开口又停住,抿着嘴沉默了半晌,才答: “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我明白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在公司走廊上的贺祐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与相遇的同事点头致意。专属于贺骏的楼层里往来的人很少,两侧的墙面格外高耸,脚步声消失在厚重的地毯中。如果没有前台秘书点击鼠标的“哒哒”声和打印机规律的噪音,这里简直像一座灯火通明的棺材。贺祐在等电梯时,回头望向这座棺材主人所在的方向,眼底的温顺中透出些许怜悯。垂头再看向手中的资料,看到自己亲手写下的“师祎”二字,眼神里却有不忿。 有的人已经应有尽有,到底还对什么不满意呢? 贺祐以前不叫贺祐,但他无意找回自己的名姓,毕竟也没寄托着什么美好回忆。一个没名没姓的人,小少爷记不住也不那么奇怪。 在阁楼与师祎发生争执后,贺祐一度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惶恐了两天夜不能寐,第三日一早,却被管家送去了南城,暂时安置在了贺骏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码头的事不能再拖了,贺骏打算带他出席饭局,于是找人给贺祐置办了一身体面衣裳。可一个发育不良的瘦小少年,穿得太局促,对着镜子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别扭。 人带出去就是贺家的脸面,贺骏皱眉看向镜子,不怎么满意,于是转头对陆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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