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荆对她没什么印象,皱了皱眉定睛去看, 也有些讶异刚醒的时候身侧坐的是陌生人。他眼中暗了暗, 挑眉冷笑,原先以为会是另一个人。 女孩很快带着谢函弋走了进来, 他开口便也说道:“你终于醒了。” 程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介绍一下, 这是贺盼兮, 是……”他沉吟了一下, 却没说下去,只道,“这几天由她照料你。” 叫贺盼兮的女孩人如其名,一双忽闪的大花眼睛, 一身看着就昂贵的精致套装,妆很浓却说不上特别增色, 大约是化妆技术不佳,让人莫名觉得她素净着脸会更好看。 好在女孩年轻靓丽,怎样都是活泼好看的, 像是嫌弃谢函弋介绍得不好,凑了过来自我介绍:“程荆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程荆头脑还有些混沌,摇了摇头。 “天哪太过分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她翻了个不带脾气的白眼,凑了过来,喊道:“程老师——” 程荆终于有了一点印象,谢函弋适时开口介绍:“是贺沛廷的妹妹,你们见过的。” 的确见过,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贺盼兮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成天惹事,高考前还请程荆给补习过化学。 大小姐骄纵,总不肯乖乖喊他程老师,对谁都直呼大名,现在看起来长大多了,化了妆竟一时没认出。 “我想起来了,是小盼,”程荆慈祥地笑了笑,有些虚弱地说,“长这么大了。” 她为什么来了? 不等程荆开口,她倒事先开口,也不论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我听说你差点死了,吓死我了!程老师,你怎么也做傻事?” 先前发生的事情缓缓回笼,程荆笑不出来了,不再寒暄,偏头皱起眉来。这一动作又牵到了身上伤口,麻药劲没过,只是麻痒的疼,他大脑也晕乎乎的。 当着孩子,他不好问太多,于是撑着劲对贺盼兮说:“你要不先出去一下,我和医生说话。” 她却不乐意了,开口道:“我不能出去啊,我实习呢,收了钱就要办事,等你出院之前我都得寸步不离守着你!” 程荆皱了眉,往谢函弋那边看:“什么?” 谢函弋简直无语了,责怪地看了贺盼兮一眼。 见她简直瞒不住一点事,不得不出言解释:“是这样,景珉他……怕你醒了不愿意见他,但你养病还得有点日子,所以……”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荆也算懂了。 他讥讽地笑了笑:“于是,雇了个小姑娘来给我解闷?什么意思?可怜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是么?我在他眼里还真是惨啊。” 贺盼兮没心没肺地插嘴:“倒也不是,也是我毕业实习没法解决,梁景珉说我来陪你给开实习证明,卖我哥一个面子……程老师你别多心。” “闭嘴!”谢函弋忍无可忍开口,“小盼你先出去!” 大小姐受了委屈,扭扭捏捏扯着裙子跑出去了。 程荆偏头冷笑,没说话。 “他不是这个意思,也是怕你情绪激动,毕竟……相信我,他很想见你。”谢函弋开口缓和气氛。 他想起前几日程荆抢救、几轮手术的时候,梁景珉都寸步不离在身侧,不是在手术室外就是坐在他身边。 他本来也帮不上什么,自己伤还没好全,工作的事情也多得令人头大,每天助温小姐都要来好几趟,谢函弋劝了好几次,梁景珉却都不肯离开。 他不睡觉,也不说话,除却和医生交流病情和处工作,大部分时候只是坐在一旁看程荆的睡颜。 谢函弋认识梁景珉那么多年,从没见过梁景珉这样悲伤破碎的神情,也从没见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人。 中途一次医生宣布病危的时候,他躲在屋外抽完了两包烟,撑着眉骨吞云吐雾,即便躲着人,谢函弋却还是看见他哭得手抖的模样。 程荆终于撑过来后,他就没日没夜悲痛安静地盯着程荆瘦得吓人的病容,莫名给人一种感受——仿佛程荆的躯体被剖开的同时,他的心脏也被剖开分解了,守在一旁不吃不喝不过是一种徒劳的赎罪。 谢函弋有时候也会暗暗心惊——一个人真的可以这样爱另一个人吗?可若是真的爱,为什么两个人的结局会如此惨烈? 他还记得上一次由他看护程荆住院的时候,梁景珉也偶然流露这样的神情。可那时即便凶险,好歹他还能正常说话交流,而这一次,他很显然已经有些精神失常。 他不敢再劝梁景珉,似乎允许他这样看着程荆是叼着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命悬一线,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全面崩盘。 程荆中途差点醒来过几次,最后还是回归了昏睡,几次狼来了后梁景珉找到谢函弋,有些落寞地问他,是否他不应该在程荆醒来的时候守在一旁。 谢函弋想起上一次程荆因为浴屏事件住院,醒来时看见梁景珉时的反应,很客观地提醒梁景珉:“最好不要。” 他当时看着梁景珉的神情,虽然很不忍心,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实话:“他都说‘宁死不肯生你的孩子’,肯定是恨毒了你,这个枪口千万不能去碰,得让他能接受了再见。你也别太沮丧了……你也知道他的病,不全是你的错。” 那天之后,梁景珉确实没有再待在床边守着他,而是退守到屋外,仿佛某种妥协。 陪病人耗时耗力,程荆孑然一身在世上,除却梁景珉,当真没有什么其他朋友亲人有时间精力来陪护了。恰逢贺沛廷的妹妹回国,小姑娘骄纵任性,心地却不坏,性子活泼又是很早认识程荆的,梁景珉便花了钱请她来陪程荆——什么也不用做,陪他说话解闷就行。 可惜程荆似乎是完全不打算领情的模样。 他偏过头去,像是想到梁景珉就嫌脏,脸上皱缩了一下。 “他工作忙,大概晚点来看你,”谢函弋试探着问,“你可以接受吗?” 程荆冷笑:“他就站在门外吧。”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每次呼吸都清晰可闻。 没有得到回复,程荆低头去看自己的身躯。 他似乎是哑然失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怎么又住医院了……” 谢函弋看着他,心头也未免一抽。 程荆轻飘飘的像纸片人,手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针眼,还有固定的留置针,本来就病态惨白的皮肤此刻隐约泛着青紫,几乎已经没有活人气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进风中。 人的脸色差成这样已经不剩什么美感了,在程荆的情况上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谢函弋还记得头一次在湖畔别墅的婚礼见到程荆的时候惊为天人的感受,那时只是惊鸿一瞥,他便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梁景珉费尽心机也要把人搞到手。 可事到如今他也没了美貌,梁景珉反倒陷得更深了似的。 程荆缓缓掀开被子,漠然地看着自己腹部的伤疤,此刻盖着厚厚的敷料,除了竖着的这条新伤外,还能依稀看见第一次手术时留下的那一道横劈的伤痕。 谢函弋开口解释:“你上一次开腹时间隔得太近,不能顺着原来的刀口,所以只能竖切。” 程荆看着平坦的腹部,问:“孩子……没有了吧?” 他的语调很平,甚至有些机械,让人听不出情绪。 谢函弋叹了口气,摇摇头。 过了良久,他再次开口:“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和程荆连朋友都算不上,仅仅是作为一个陌生人,却也不禁感叹他对自己下手太狠。 分明……一切都好好的,前一阵子听梁景珉的口气,一切都在变好。倘若孩子降生,即便过程颠簸,好歹他们会有一个世俗意义上完整的家。 可现如今,把自己害得丢了半条命不说,原本好不容易要拼凑好的关系再一次跌倒谷底。他还记得自己曾和程荆说过,希望他不要因为其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他那时仿佛是听懂了的模样…… 何必如此呢? 程荆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是转回了最早的问句:“早些时候,我感觉屋外很吵,是发生什么了?” “你说的早些时候是多早?” 程荆摇摇头:“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这一层一直很安静,只有好几天前,楼下……出了点事。”他有些吞吞吐吐。 “好几天了?” “或许是,那时候你有要醒来的迹象,可能没什么清晰的记忆。” “发生什么了?” 谢函弋没有立刻回答,程荆听见他的手机在震动。 他双眼中冒出一点兴致来,继续逼问道:“谢医生,发生什么了?” 谢函弋按掉了手机,心道真是没完没了,这事情只要略微上网就能查到,他没道也没义务替人撒谎,于是索性干脆答道:“楼下爆发了一场枪击案件,警察来抓捕罪犯,罪犯的同伙试图阻止,两方交火,闹得很大。” “所幸没有无辜的人受伤,警察重伤了好几个,罪犯击毙了三个,其余的都捉捕归案了。” “影响还蛮恶劣的,占了几天头版头条,一搜就有。你先养身体,这些事情不用太关心。” 程荆点了点头。 谢函弋心道梁景珉这招还真是高。先是借警察的力气解决了梁昱霖那帮不要命的手下,又适时丢出关键证据害他被调查,这样的档口,连替梁昱霖做打算的人都没有,一切事情只能找他做哥哥的做主。 等梁昱霖一醒,等待的估计就是漫长的牢狱之灾,他刚被剪了爪牙,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又孤身一人在梁景珉的控制之下,连上诉都不好操作。 先前程荆开枪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无法收场,如今演了这么一出,网上的舆论走向一下便扭转了,热度也很快压了下去。一石二鸟,这仇报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想着,梁景珉还真是爱惨了程荆,连自己护了这么多年的亲弟弟都下得了死手。 思及这层,他忍不住要告诉程荆:“和你说个好消息,梁昱霖的罪行曝光了,我看刑期直接十年往上走,你的仇也算是报了。” 程荆却不见喜悦的样子,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平静地合上了眼睛,说:“我困了,谢医生去忙吧。” 刚醒又困?不过是托辞罢了。 谢函弋没有忤逆他,起身说完好好休息就要离开,然而刚转身就被程荆叫住了。 “谢医生。” 他回头,只见程荆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睛都没睁开,很平静地说:“让他滚。” 这个“他”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谢函弋皱了眉刚要劝,程荆却加重了音量:“我说让他滚。” “梁昱霖一个怎么够?不想我有了力气以后亲自动手,现在就赶紧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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