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霍叙冬闭上眼沉默,良久才道:“我明白,不怪他哥,换我也一样……但我还有一事不明,他们哥俩为什么又回国,还与我们公司有了合作?” “是瑭少爷坚持要回来的,古璟拗不过他。” 霍叙冬怔神:“瑭瑭是想起什么来了?” 阎龙摇了摇头:“并没有,纯粹是因为生意上的关系,我想,这或许出于一种潜意识。” 霍叙冬若有所思:“他的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过他,古璟只把一切都搪塞给所谓的‘车祸’。” “诶,说起这个,瑭少爷真吃了不少苦头,”阎龙回忆起当时经过,“重伤失血过多,他的大脑和内脏器官都有一定程度的缺氧,经历了好几台手术,终于勉强留了一命,却陷入持续性的昏迷。当时各种特效药都用了,排异反应强烈时一直口吐白沫,古璟心疼得要命,差点就想放弃了。这时,峰回路转,某天夜里瑭少爷突然醒了,但药物和电疗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他记不得事,连话都说不利索。经历了一年康复治疗,才恢复成你见到的这样,着实不容易。” 之后,两人便陷入长时间的沉默,霍叙冬双肘撑膝,垂着头,久久不语,再次抬起头时,阎龙见他眼眶通红,抽着气,手抖得厉害。 霍叙冬抬手抹掉满脸的泪,吐出一口浊气:“瑭瑭今天去哪了,大周末的,昨晚又加了班,身体怎么吃得消?” 阎龙愣了愣,起身:“我带你去见他吧。” —— 少年宫门口熙熙攘攘,这场景似曾相识,霍叙冬降下车窗,看着下课的学生们,每一个都像是他和古瑭的曾经年少。 “瑭少爷周末一般不喊我,让我有两天空闲。”阎龙停了车,朝副驾驶递上一瓶水。 霍叙冬道谢接过,很快看见门口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他立马全神戒备,将车窗升高了些,生怕惹古瑭厌烦。 矮个子的是个小男孩,牵着古瑭的手,蹦跶着脚步,两人从车头走过,霍叙冬听见男孩朝古瑭骄傲道:“爸爸,老师夸我书法特别有天赋!” “爸爸……”霍叙冬顿时脸色惨绿,眼神呆滞,如遭雷劈。 阎龙咕咚咚灌了几口水,刚想解释,见霍叙冬喃喃道:“一年不见,他都有小孩了。” 神情认真,好像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逼得阎龙不得不提醒他:“老板,小孩子一年是长不了那么大的,怎么看,他都有八九岁了。” “八九岁?”霍叙冬眼神泛了点光,思路像多米诺骨牌般,往神奇的脑洞深处倒去,“我算算,八年前,那时我和瑭瑭还在读高中。” 阎龙见他眼神又逐渐黯淡,忍不住出声:“老板……” “那时我和瑭瑭还没发生关系呢,我没那么禽兽,”霍叙冬遗憾地抱住头,“看来孩子不是我的。” “噗!——”阎龙嘴里的水吐了仪表盘一脸,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一直听许翊舟说霍叙冬有癔症的毛病,今天总算让他见识到了。他转紧瓶盖,连连道歉,用纸巾擦干净车座,见霍叙冬还是一动不动,深陷在痛苦纠结的怀疑中,一点不像是开玩笑,只得硬着头皮,提醒霍叙冬一个最基本的常识:“瑭少爷他……生不了孩子。” 扎扎实实一句废话,但霍叙冬一听,却眉头舒展,豁然开朗道:“对啊,瞧我这脑子。” 咚咚,车窗门被叩响,阎龙抬头一瞟,赶忙降下车窗:“瑭……瑭少爷。” 古瑭指了指副驾驶,像指傻子似的,对阎龙道:“你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 —— 中午这顿饭吃得实在煎熬,熬的是阎龙,他憋着笑,听古瑭废了好多口舌才解释清楚,这孩子不是他生的,是他失忆前收养的,名叫严衍。 古瑭喝了口水给嗓子降温,夹了些菜到严衍碗里:“盐盐,别光顾着吃肉,多吃些蔬菜。” “糖糖,盐盐,”霍叙冬笑道,“你还挺会取名,一听就知道是你干儿子。” 严衍冷不防被怪叔叔唤了小名,嚼着菜,怯生生往古瑭身边靠了靠。 古瑭拍了拍他的背安抚:“小孩从小没父母,有些胆小。” 霍叙冬看着严衍戒备的小脑袋,心念一动,那他的瑭瑭呢,小时候是不是也像他这般害怕。 他留意着严衍的口味,将菜推到孩子面前,朝他眨了眨眼:“胆小不是坏事,说明有预知危险的能力,对不对呀盐盐。” 严衍点头,朝霍叙冬甜甜一笑:“如果有坏人,我会保护好爸爸的。” “真棒。”霍叙冬揉了把他的脑瓜。 宛如一家三口,阎龙只顾蒙头吃饭,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想阿舟了。 这顿计划外的饭没吃多久,严衍附在古瑭耳边小声求着让他陪自己逛街,连续一个多月的加班,确实忽视了他,古瑭应下了,视线又瞥向霍叙冬。 “我陪你们一起。”霍叙冬露出皮赖的笑,脸皮厚得刀枪不入。 市中心人流量大,严衍紧紧攥着古瑭的手,全神戒备,连嘴都在用力。蓦地,他双眼发亮,停了步子,任古瑭怎么拉都拉不动了。 古瑭回头一瞧,永宝斋,是家老字号的文墨店,店门雕栏画栋,橱窗里尽是些笔墨纸砚、字画古玩,这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想进去看看?”他问。 严衍用力点头,指着里头的一支毛笔:“玉做的,好漂亮。” 霍叙冬拍了拍他的肩,不住赞扬:“这小子还挺内秀。” —— 大厅陈列着一张花梨木书桌,案头放置了一座笔架,挂着各色毛笔,旁侧是一叠宣纸,一方砚台,供人买家试墨用。 霍叙冬略略一瞟,古董翡翠玉笔、泾县徽宣、溪石砚、每样东西皆上了五位数的价值,这家店敢开在寸土寸金的CBD,果然有点子东西。 严衍踮脚从笔架拿了只笔,润了润墨,摊开宣纸,生涩紧张地落笔,刚成一个墨点,就被急步而来的管事呵斥:“嘿!小孩子别动。” 那人一把抢过严衍手中的笔,重新架好,黑脸道:“当我们这里是少年宫啊,碰坏了你可赔不起,你们做家长的能不能有点责任心,这是小孩子该来的地吗!” 游步在店内的顾客纷纷循声朝这边看,低声交耳,更有甚者还拿手指指点点,一脸鄙夷。 严衍吓坏了,想往古瑭背后躲,但又怕管事的欺负古瑭,咬牙护在他身前,怯生道:“对,对不起。” 这笔明确标了试用,店外也没有一处地方标明小孩不得入内,但怕小孩顽劣也是人之常情,古瑭受着气,到底还是朝人家赔了小心:“抱歉,我不知道小学生不能碰笔,如果妨碍到你们的生意,我就买下来吧。” 那管事的上下打量了下古瑭,瞧他这一身价值不菲,更加轻蔑:“口气倒挺大,这里不是有两个臭钱就能来显摆的,达官显贵我们见得多了,像你这样满身铜臭的,我们不欢迎!” “你……”古瑭咬着牙吃瘪,正欲甩脸走人,被霍叙冬揽着肩膀护到身后。 霍叙冬一把攥起那管事的领子:“嘴巴放干净点,文人墨客我们也见得多了,像你这样满嘴喷粪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长得高大,发起怒来周身气压骤冷,他拧着危险的笑容,“你相不相信,我今天就能让你这家店易主,让你好好闻闻什么是铜臭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围聚的人群中还有认出这两人是谁的,拿起手机拍照,霍叙冬狠狠一瞪,又生生逼着那人把手机收回去。 动静太大,连店主也惊动了,他快着步子过来,认出了这是弥古的总裁,也不怵,顺着人群阴阳怪气道:“霍老板,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和气生财,我这地儿文雅,别一口一个粪的,多难听啊。” 霍叙冬冷笑:“骂粪还是轻的,”他环视店内的字画,“和气生财,指的是像你这样卖赝品?” “赝品?……” “不会吧……” 人群顿时一片沸议,店主慌了神,面子上强装镇定:“我也从没说过是真迹,你不懂行,这是名家高手的仿画,超过了摹仿对象的水平,更具备收藏价值。” 霍叙冬冷哼了一声:“这么高的价码,就卖这种档次的仿画?” 店主仍是嘴硬:“哦?看霍老板的意思,您收藏了更高级的?” “不需要收藏,我画得都比这个好。” 店主一愣,朝众人捧腹道:“哈哈哈,霍老板,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古瑭担忧地拽了拽霍叙冬的衣角,霍叙冬转过头,回了个轻松的笑,衣角上,大手旁边还有一双小手,严衍同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低头,拍了拍严衍的肩:“盐盐,你保护爸爸。” —— 霍叙冬回身,朝众人扬扬一笑,挽起衣袖,提笔,润了润墨。 几分钟后,所有看好戏的、鄙夷的、嘲笑的,都统统闭了嘴。 一如他的炽盛的性格,落笔似一路狂奔,潇洒不羁,转折时,又精准控制了力道,蕴气藏锋,笔触繁美,每一丝一缕的线条都耐人寻味,高山流水,宛若天成,谁都难料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苍劲浑厚之境。 古瑭在旁看着,心咚咚直跳,他敏锐捕捉到内心一股名为“崇拜”的情愫,逐渐震响,放大。宽横,瘦拓,霍叙冬的每一笔都像落在他心上,如千丝万缕的星火,点燃他心底休眠已久的火种,蔓延、上升,直至迸发出热切的光。 若不是仿画束缚了霍叙冬,此番墨宝更加不可多得,别说年轻一辈的画家,连在世的,都未必能有几位企及。 店主的眼神从震惊到惊喜,又从霍叙冬脸上瞧出几分熟悉的影子,他默默思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霍骞。 那个已过世好多年的国画大师。 这幅仿画彻底堵住了店主的嘴,要说生意人就是活络,他立马换了副脸皮,哈巴着,恳求收藏霍叙冬的墨宝。 霍叙冬也不欲与他多费口舌,只要求管事的对古瑭道歉,随后拿起那支严衍拿过的毛笔:“用这笔换我的画。” “好说好说,我给您包上。” 霍叙冬摆手拒绝,蘸了墨,大手一挥,在纸上落了一行字,又亲自将那副字裱装好,卷起,带走。 —— “拿去吧。”霍叙冬将包好的毛笔送给了严衍,严衍雀跃地接过,被阎龙牵着手,蹦跳地回了车。 霍叙冬拎着两盒东西,走在古瑭后面,翳张着嘴,话放在舌尖上,到底开不了口。 古瑭似后脑长眼,停了步子,回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霍叙冬摩挲着裤腿,手心出了汗,臊着脸嘟囔:“我……我能送你份礼物吗?” 送礼的倒不好意思上了。 “就是刚才那副字?”古瑭笑着挑了他一眼,勾起嘴角,“我以为已经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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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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