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突然闯进来了两个人,从说话的声音她分辨出来,那是邹雁杳的丈夫和婆子妈。 余陈的位置在对方的视觉盲区,在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边已经焦急地拖进来一个什么东西。 余陈以为是杀掉的猪之类,熏制点就是农村用来熏烤腊肉的地方。 这里的灯光设施陈旧,唯一一个灯泡被长年累积的油污糊了光线,所以母子俩打了手电筒。 “唰”的一下。 手电筒惨白的灯光照在那头“猪”上。 她瞪大眼睛的同时,屏住呼吸。 那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依稀分辨得出是个女人,后脑勺有快干涸的血迹,而她散乱的部分头发黏在血肉模糊的脸上,红的青的紫的,像一个五颜六色的调色盘上画着错位的五官,一只眼睛没有合上,高高肿起的眼皮覆盖在那空洞的眼神上。 另外一只眼珠子则快要挣破眼眶而出,两片嘴唇难看地张开淌出白沫,很明显,余陈只是远远一观,就知道这个人早已没了气息。她的衣服裤子也被刮得破烂,隐蔽的部位豪不避讳地袒露着。 余陈从衣服的碎片认出来,那就是白天邹雁杳穿的。 她死命地捂住嘴。纵使知道刘蓄愚蠢,但她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如此毫无人性。 “没,没有人吧。”刘家婆子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刘蓄则不耐烦道:“没有你放心吧,妈,别磨蹭了,赶紧把这尸体烧了就一了百了了。” 一听没人,那刘家婆子便开始嚎:“我的儿啊!你这次怎么把人打死了啊?我天,这是人命吶!” 刘蓄跳脚道:“我有什么错!你不是说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吗?你现在在这里指责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邹雁杳那个贱婆娘给老子戴绿帽子了!我教育教育她怎么了?天经地义!再说这犯了事儿的女人我怎么知道她这么不禁打!再说了,这婆娘是我买来的,命都是我的,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又怎样,现在就是他妈的阎王老子来了也不是我的错!” 刘家婆子赶忙闭了嘴,两人一起把尸体拖进去,接着就是倒油,点火。 死气沉沉的尸体被油亮的液体裹满,火势蔓延,将整个尸体都卷入其中,浓烟生起,劈里啪啦的,这声音让余陈想起烧烤上滋滋冒油的场景,她想吐。 鲜血从破烂不堪的皮肉里渗出来,不过很快又被烧干,就像烧烤肉串上带的生血。许久,五脏六腑从残破不堪的身体里流出来,顿时一片血肉狼藉。 邹雁杳的肉体在火焰里仿佛被重新注入生命,血肉随着火焰的翻腾扭曲跳动,又渐渐收缩,进行一场没有灵魂的舞蹈。 失去反抗能力的肉体,变成一块又一块黑漆漆的碳渣从黑黄的骨架上脱落,其中还附着一些未被完全烧毁的肉块,与之黏着。 余陈蜷缩在角落抱紧身子,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邹雁杳的婆子妈吐了。 刘蓄不耐烦地拉她起来,“不就他妈的跟烤猪一样的吗?吐什么吐!” 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余陈已经对这满屋的油烟味感到麻木,视觉上也感到疲劳。 她无法逃跑,一旦动静太大必定引起这二人的怀疑,她害怕和邹雁杳在刘蓄这种人的手中落得同样下场。 在困顿和恐惧的交织中,刘蓄看着那副点燃过很多次的残骨大骂,“妈的,这骨头他妈的怎么烧不掉。” 如果不借助火葬场的特定条件和超高温,是无法把尸体烧毁至灰飞烟灭的,普通火焰最多只能把肉烧至碳块儿,但人骨坚硬,无法因普通火焰化成骨灰。
第三十八章 解晴 “那,那怎么办?”刘婆子胆战心惊道,“要不然去埋,埋了?” 默了一阵后,刘蓄站定道:“不,不能埋,现在土硬,难挖深。埋浅了这野狗鼻子灵敏得很,谁知道那群畜生会不会突然刨出来。这样,把这些都先捡起来。咱家鱼塘挣的钱不多吧?” “是,是不多,”随后刘婆子妈绝望地不可置信道,“捡……捡起来?” “不要你捡我自己来总行了吧?” 她惊惧道:“儿啊,你,你在想什么啊?不会是想……” “对,”刘蓄果断道,“没错,我就是想扔进自家鱼塘。” “你疯了?”刘家婆子跌坐在地上,“要让这婆娘的尸首一直在家门口?那多不吉利啊!” 刘蓄一边把烧得黑黄的骨头捡进蛇皮口袋,一边责骂:“有什么不吉利的?牛鬼蛇神都是骗人的!她邹雁杳这个死婆娘真要,有种就来索命!我怕她不成?一个没用的生不出儿子的婆娘,我看她成了鬼又能有啥出息!” 一阵窸窸窣窣后,刘家母子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余陈再起身时,双腿发麻没了知觉,血液发冷,每一寸皮肤止不住颤抖。 随后她发疯似的死命跑回家,四处张望,生怕刘蓄突然从后背窜出来连她一起解决。 那一瞬间,余陈觉得她以前看过那些悬疑片的变态杀手都不害怕了,她最恐惧的应该是这个村庄里的愚昧至极的。 回到家,丈夫早已睡下,鼾声如雷。余陈只能蹑手蹑脚在沙发将就一晚,她不知道是冷得哆嗦还是如何。直至破晓,她的脑海中仍在清晰地回放熏制点的那一幕。 晦暗的天色逐渐明亮。黎明的曙光织上天空 ,在宣告黑暗的落幕。 鸡鸣四起,有几户人家趁着鱼肚白便迫不及待点燃了鞭炮。 爆竹声中一岁除,难得叫醒冬日的太阳。 旭日初升,一缕缕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 新年在晨曦的拥抱里,村庄祥和安定,万物焕然一新。 渐渐地 ,窗户外头有了声音。 是几个农妇又聚集在一块儿了 “谁家昨晚大半夜地还在那熏腊肉啊?” 余陈的心“咯噔”一下。 “哈哈,刘家吧,我家男人看到他们拖着一头猪上山了。” “诶,怪说不得那今天不见刘家婆子,昨晚估计是累极了。” “是啊是啊,他家媳妇指定娇生惯养帮不上什么忙!还不是得麻烦自家婆子妈,刘家婆子也是命苦喔!” “张家媳妇去哪儿了?” “晓得她的,嗐,她不也从城里来的么?怕也是睡懒觉去咯!哪像我们……哈哈哈哈哈…” 温暖的冬阳伴着欢声笑语,好不温馨。 谁都不知昨晚一条鲜活的生命沉入泥塘。 打那之后,刘蓄便只说邹雁杳跑了,村民们纷纷为他不值,说他买了个赔钱货,命苦。哪像张家命好,买的媳妇生了两个胖男娃。 余陈偶尔注意到刘望孨的反应,但那女子不过十岁,邹雁杳也似乎并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是被拐卖的事。 余陈开始以为,刘望孨就和这村里女童无一般区别。 刘家婆子没过多久也患上疯病,最初只是让刘蓄去求辟邪符咒,没想后面竟把那符咒越贴越多。 偶有一瞬间她发现邹雁杳留下的姑娘并不简单,有一次刘望孨扯着刘家婆子的头发直接甩了她一巴掌,被余陈偶然撞见。 她算下来那个时候刘望孨才不过十四五岁,这姑娘多少有些让她背脊发凉,据说还常去溪边的怪人家里。 其实那也不是怪人,只是村民不懂,才描述得神秘。 看来她迟早都得知道邹雁杳的事,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余陈想,她又逃不出这里。 余陈的想法果然是对的,两年前,村子终于得到重视了,开始发展旅游业。 尽管来的人不多,但刘望孨总是想方设法与他们接触。刘蓄警惕,每次有人来就把她和发疯的刘家婆子锁在家里。 结果有一次刘家婆子还是趁机偷跑出去,吓到客人。 刘望孨在后来的时间里乖顺不少,常抢着些村子里的活去干,赚钱给刘蓄送去。刘蓄这才对她放松警惕。 再后来,也就是六年后的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 “您确定您要再次回到觅村?”蒋郁嵘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老妇人。 余陈坚定不移道:“是的。” “可是,”蒋郁嵘郑重道,“可是您的父母依然在等你。” 余陈低头道:“所以我会在祭拜完他们之后再回去。” 蒋郁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刚刚做笔录的女警来找他时,他一头雾水。 怎么会有受害者仍然想回到曾经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还有两个孩子在那里。” “据我所知他们均已成家。” 余陈摇摇头:“我的大半辈子都在那里。” 如果说任何放弃挣扎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那么她的人生早就已经堕入死路之中。 * 余陈离开警局后,蒋郁嵘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往嘴里干塞了几口面包,没灌水干咽下去。他吃得很快,三两下就干掉了那一整个。 吃完后他抹了一把嘴,拿起三份新的A4纸走进档案室。 公安局档案会按照年度和案卷内容进行分类。行至深处,灰尘裹挟了纸的味道扑面袭来,他来到存放失踪人口档案的地方,这里每一份档案都代表一个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的人,无论男女,或者老少。 他先抽出余陈的,余光中瞟到余陈家属曾经提供的失踪人口照片——那是一张证件照,画面里的女大学生正对着镜头青涩抿笑。这应该是为毕业后的面试准备,所以在她的紧张里,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在那一页停留了两秒,随后将新的资料放进去重新整理装订,落下“结案”,最后归类到别的地方。 然后他抽出那份与邹雁杳线索雷同的女孩资料,又放了回去。 这次蒋郁嵘注意到,原来那年失踪的女孩儿数量并不少。 少女们涉世未深,像余陈与邹雁杳,尽管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也是把女儿养得极好,有前途光明的未来。 整个世界,好像就只有眼前的繁花似锦。 谁知多年后无人的角落,虚假的美好张开食人花的血盆大口,布下恐惧的天罗地网蚕食未经世事的魂灵。 不堪一击的善良只能规范良善的人格,却没能教会她们如何涅盘于无法逃脱的绝望。 所以清醒者甘愿自堕,迷茫者仍徘徊其中。 走之前蒋郁嵘回头望向那个陈旧的角落,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 孙自勤做完调查时,坐在公安局大厅的板凳上。 垂着头,绞手指。 “孙校长?” 少女清脆的声音敲击在他的心坎,他震得猛然抬头,随和调整笑容道:“望孨啊……” “嗯,校长,”刘望孨朝他郑重地鞠了一躬,“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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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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