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云树语气还能算得上轻快。 “而且她……不仅是虐待自己,她还伤害你,在你的手上划了很多刀,是吗?” 这次云树摇摇头,眼神里有点遗憾,也不知道在遗憾什么,好像关呈明口中的“你”并不是他本人,这都是另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经历的故事。 关呈明拧着眉头:“你爸爸……家里其他人虐待你?” 云树摇摇头。 还是不对。 关呈明沉默了。 那只可能是…… 自虐。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但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觉得就算他真的问云树,云树也依旧会摇头。 而且关呈明自己也,发自内心地,一点都不愿意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明明他也不是云树的谁。凭什么这么觉得?凭喜欢……吗? 两个字让他有种晕沉沉的别扭,他还没习惯这样直白地承认自己的心情,眼皮子薄薄一片都在发烫。 他清了清嗓子,指着云树:“等着,我能感觉到临门一脚了,今天一定想出来。” 云树眼里好像还有刚刚消失在天际的余晖,嘴角弯了一下,顺着他说:“好啊。” “我等着。” * 问完了妈妈,问完了爸爸。 应该问云树自己了。 这点关呈明知道,云树也知道。 但是关呈明不肯问。 因为他始终觉得,云树是不会这么做的。 云树也知道他是这么想的,甚至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就像关呈明之前说的那样。 一个家庭,被外人破坏,被自己家人破坏,还是后者更让人觉得可恨。 一个人,被别人伤害,被自己伤害,还是后者更让人觉得痛苦,更让人觉得无力。 关呈明觉得,一个人自虐一定是因为经历了比自我伤害更让他痛苦的事情,所以要用自虐来进行缓释。 也就是用痛苦缓释另一种痛苦。 而他不能接受云树这么做。换句话说,他不能接受云树经历过比自我伤害更痛苦的事情。 这会让他觉得很难受。 不过…… 云树摩挲了一下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指。 其实关呈明不用经历这种难受的。 因为就像关呈明所认为的那样,他的确没有在自虐。 或者说,他做的事情的确不能算是自虐。 从头到尾一直在伤害自己并且伤害别人的,只有他妈妈一个人而已。 想到此处,云树嘴角古怪地弯了一下。 哪怕想起跟那个疯女人有关的事情,他眼里也没什么情绪,好像已经用光了能用在母亲身上的所有情绪,现在只知道像黑洞一样把女人歇斯底里的疯狂全部吸纳进去。 接着他把目光挪到关呈明身上,直到此刻,眼里的情绪才重新丰富起来。 关呈明正在打游戏,美其名曰刺激灵感。 也不知道在这个游戏里能刺激到什么跟调查有关的灵感,云树甚至怀疑他只是穷途末路,又抹不开面子对自己说出认输两个字。 他稍稍往关呈明那边靠了靠,低头和他一起看着屏幕。 * 游戏界面里,关呈明操纵的角色正在打猎,雪地里有零星的狼群,恰好几只白狼从他眼皮子底下小跑过去。 这是关呈明非常喜欢这个游戏的一点,就是做得很精细,除了人物,NPC之间的交互,人和动物,动物和动物之间也设计了细致的交互。 比如刚才跑过去的几只白狼,大狼就在教小狼一些捕猎技能,小狼扭着屁股跟在后面,笨拙地模仿妈妈的动作。 模仿。 模仿……? 关呈明整个人都僵住了。 其实这一瞬间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僵什么,只是脑海里有些浮光掠影一闪而过。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时间,他才恢复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把「模仿」这两个字和自己的调查联系在一起。 他把视线从游戏上挪开,扭脸看着云树。 云树也在看着他,好像知道他要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 “我好像知道了。”关呈明跟他对上视线,不知怎么的有点语塞,只能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 云树偏了一下头,好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人虐待你,那就只可能是你在……自虐。”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些吃力,但终究还是说出来了。“但是在你心里,这种行为又不能算是自虐,只能算一种……” 他没能说完。因为云树打断了他:“只能算一种模仿。” 关呈明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他。 云树却没有和关呈明对视。 他把关呈明紧握着的手机拿走,熄屏,放在边上,然后用伤痕累累的两只手轻轻抓住了关呈明的那只手,就像那天捏关呈明脸颊一样很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语气自然得好像在聊今天是什么天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虐」这个说法的?” 关呈明没回答他,他还没有缓冲过来。 不过也无所谓,云树好像也没指着他做出回答,自己慢慢地,闲聊一样继续说道:“我是初二那年,从我外婆那里知道的。” “我妈妈,就像你在电话里听到的那样,习惯用自虐的方式去引起别人的同情。” “比如说,如果她和我外婆吵架,为了让我外婆屈服于她,她就会打自己,扇自己巴掌,或者是拿头撞墙,然后大吼大叫发疯,通过虐待自己来让我外婆心疼。” “结了婚以后,她和我爸爸吵架也这么做。我爸爸就觉得很匪夷所思,很可怕,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来博取别人的同情。” “不过我那个时候不懂啊。我只是经常看我妈妈这么做,潜移默化的,我就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恰好我也喜欢做拼贴画。所以我就学着像她那样,用刀在自己的手上划很多印子,甚至还用刀在上面画过画,画的是橘子,可惜上面太尖了,不像橘子像包子。” 云树说着笑了一下,但是关呈明没有笑,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手指好像在发抖,云树只好也不笑了,然后更紧地捏住他的手指。 与此同时,云树的讲述还在继续。 “有次在我外婆家,我用刀在手背上画画,把她吓了一大跳,把我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就抱着我哭。” “她告诫我以后不要这么做。不要跟着那个疯女人乱学。这么做也不会博得别人的同情和心疼,正常人只会把你当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然后我才知道,哦,原来这种行为叫自虐,这么做是不正常的。” “但是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自虐,也并不是出于伤害自己的目的才这么做。” “我就是觉得我妈妈在这么做,所以我要跟着模仿一下。” “所以……”云树松开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碰了一下关呈明的脸,但是又一触即离,好像在顾忌什么,“这样应该也不能算是自虐吧?” “我的手伤成这样,也不是为了让谁可怜可怜我。” “我只是在模仿而已,对吧?” “我和她不一样,对吧?” 他最后一句话的尾音里,带着一点希冀的疑问,不知道究竟是在向谁求证。 * 关呈明沉默地盯着云树满是伤痕的手,他的手指包裹着自己的手。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气温比之前高了不少。 但是云树的手指———他自己也许没有发觉———在这个晴朗冬日的晚上,冰得像雪人一样。 哪怕是雪人也不会有这么冷的手,因为雪人的手是树枝做的,但是云树的手就像真的用雪做的一样。 关呈明很想抱住雪人。 但是一瞬间他没有这么做。 拥抱是件太炽热的事情,过热的温度也许会害死雪人。 他费力地眨了眨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有点酸涩的眼睛,看着远方。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暗淡下来,白天堪堪升高一点的温度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夜晚就要来了。这样的夜晚应该是适合雪人存活的吧。 所以他又觉得有点安心,终于伸出手把雪人整个抱在怀里。 “你跟她不一样。我知道。” 第73章 这下应该真的结束了。 无论是对云树以前经历的调查,还是和云树约定好的那个比赛。 比赛当然是关呈明赢了,不过关呈明还没来得及感受什么胜利的喜悦,因为…… 他有点无语地把手从云树手里拽回来,但是没一会儿云树又凑过来对他动手动脚,他于是继续毫无威慑力地把云树甩开。 真的是……太烦人的黏糊糊章鱼了。 表明心意后比以前还要黏人,现在……比表明心意之后还要黏人。 云树渐渐开发出一个新毛病,就是喜欢捏关呈明的手腕。 关呈明其实觉得,这动作不是谁做他都可以接受的,有种被限制住,被人控制的感觉。 但是云树太热衷于此了,不仅捏住,还揉揉揉的,像在揉什么动物的爪子一样,专注的样子让人很难说不。 * 人的手上有一块骨头,叫尺骨茎突,很明显,肉眼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云树抓着关呈明的手捏捏捏的时候,捏到了这块骨头,于是把关呈明的手举起来,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这块骨头的存在,好像猫咪肉球啊。” 虽然猫咪肉球会软一些。 关呈明已经对他这个行为有点习惯了,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拽回来,听见他又继续说:“说起猫咪,不知道当当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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