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他的。 最终,这场危机的讨论定下先让乔述珩暂时停止手头的工作,沉寂一段时间的方案。 对此,当事人表示格外赞同。 “喔喔喔!”夏樊怡放下挎包,撕开塑料包装里的一次性围裙,一副做东请客的样态坐下,捞起热喷新鲜的大片和牛。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蒋之屿同乔述珩相对而坐,夏樊怡则居于两人中间。 “怎么不吃呢?”夏樊怡用公筷搅动锅面,注意到蒋之屿面前的碗里面空空如也。 夏樊怡调侃笑:“老大请客,这顿寿喜烧可不便宜。” “还是说你还在愧疚?”见蒋之屿目光涣散,夏樊怡也难得的停下手中的筷。 她从同事那里听说了乔述珩斗殴事件的原委,虽是倒吸一口凉气,但也能充分理解。 乔述珩动手的原因似乎和蒋之屿有关。 “好像是因为对方说了冒犯蒋之屿的话。”同事贴着夏樊怡的耳畔悄悄说道。 夏樊怡倒是不算意外。她早就从蒋之屿处得知两人曾是同学关系,且这么多年下来,越在冰冷的社会中前行,越能体会年少时的感情的无比珍贵。乔述珩也是重义气的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情是他的风格。 “你就好好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铜色的锅散出热腾腾的白气,夏樊怡挑了煮得最嫩的和牛递到蒋之屿碗中。 褐色的肉片已经浸满汤汁,出锅的瞬间更是伴着浓香,色泽饱满到汁水一夹即溢。筷子甩出的液滴飞溅在空中,舞动后落到乔述珩价格不菲的风衣袖口。 夏樊怡见状连忙抽纸替乔述珩处理油污。 “对不起老大,对不起老大……”夏樊怡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乔述珩没有搭理,任由夏樊怡拽住自己的衣袖,而目光始终锁定在走神的蒋之屿身上。 “吃饭。”乔述珩冲蒋之屿的方位道。 乔述珩的碗碟其实也没怎么用过,只是在盘子里堆了些食物,有牛肉有香菇,还有半个煮熟的鸡蛋,看上去是精心搭配过的,营养都很均衡。 乔述珩推碟子到蒋之屿跟前。 “吃饭。”他又强调了一遍。 蒋之屿终于回过神,短暂地瞥了眼乔述珩,见乔述珩一副“你不吃我也不吃”的神情,叹了小半口气。 蒋之屿提筷开动,乔述珩又往寿喜锅中投入更多的食材。夏樊怡目睹这一切,诧异却又觉得格外寻常。 她也赶忙扒光碗里的菜——趁着乔述珩没将牛肉全捞到蒋之屿碗里前。 一顿饭便在无声中结束,酒足饭饱后,尤其是蒋之屿吃完了三碗米饭后,连带脸上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夏樊怡高兴之余更是被震撼到,瞪大眼睛看着蒋之屿之后又装上半碗米饭,还添了不少佐菜。 “小蒋……”夏樊怡顿了顿,还是问,“你上回吃饭是什么时候啊?” “今天中午。”蒋之屿扒饭的速度不算快,但像个永动机般从不停歇,这不他又趁着回答夏樊怡的功夫吨吨饮下小半杯冰红茶,随后自如地拈起纸巾抹去嘴角的油渍,继续自己的进食大业。 又是半碗饭下肚,蒋之屿总算歇了动作。夏樊怡仍是愕然,都顾不上男女大防的礼仪,觑过蒋之屿清瘦的身躯,有些担忧蒋之屿的身体情况。 蒋之屿注意到夏樊怡的动作,侧过身点头,又站起来,示意自己的身体还算良好。 “只是很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所以多吃了点。”夏樊怡从蒋之屿的动作解读出其意图。 蒋之屿吃得鼻头发红,遂又起身抽了张纸,没留意对面的乔述珩也随着自己结束的进食而收起碗筷。 “我还以为你在国外过得很好呢。”冷不丁的,乔述珩勾唇,吐出枚核弹来。 乔述珩丢下压根没为自己夹过几分菜的筷,抬眼盯住蒋之屿:“就连好好吃饭的钱都没有,宁愿穷困潦倒也不愿意回来。” 乔述珩哼出声,寿喜锅还在炙热的火上升温,已经没有食材的汤面在高温沸煮逐渐干涸,进而露出铜色的寿喜锅底。 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要离开。 乔述珩冷着脸,表情被缓缓上升的水雾遮盖住。 蒋之屿舌苔干涩起来—— 只不过是很难吃上一顿这么好的饭菜。蒋之屿也没多想,更不知道这是一家人均高达四位数的日料餐馆。他在外国待久了,吃白人饭成了常态,再加上国外的开销本就大,很多高级而营养的东西他是舍不得吃的。 有饭菜他就吃些,遇到喜欢的就吃得更多些。尤其是今天干了不算小的体力活,蒋之屿的胃口更是空前的好,饭量都从三碗的量变成了三碗半。 是他吃得太多了吗。蒋之屿又想起下午自己的失误,乔述珩不追究责任已是万幸,而他好像还有些忘恩负义,最初不说话,后来也只一味扒饭,全然没有顾及到金主的精神慰藉需求。 他好像又出错了。蒋之屿曾经就是这般——不善交际、没有眼力见儿。因此原本看好他的老师也逐渐失望,最终摇头离去。 那乔述珩呢,也是因为自己的愚昧,因为自己什么也不懂,因为自己成为了负担,不再能为乔述珩创作出最适合的作品,才把他赶出国外的吗。 大段回忆闪回过蒋之屿的脑海,日料店的暖气在空气中游荡,同自门窗灌入的冷气相冲。蒋之屿坐在冷热交替的风口,脸被烫成酡红,视野也逐渐模糊。
第10章 私奔 那天晚上,蒋之屿昏昏沉沉,好像睡着了,但又能听见许多窸窣的动静。 好像有人驮住他的身子,嘴里说着带他回家之类的说辞,还让他贴着一个温暖的软垫——尽管这个垫子有些发硬,不时还会磕着蒋之屿的前胸。 可蒋之屿知道是乔述珩了。 说起来,自乔述珩伤后,两个人的亲密接触反而多了起来。 乔述珩一开始并没有特别留意自己的伤口,只简单消毒处理了淌血的部分,后来从乡下赶回星城的时候又太匆忙,连去当地的卫生所都没来得及。 还是蒋之屿在回来后注意到乔述珩臂膀会不时微微发颤。尤其是这一情况在乔述珩的伤口慢慢愈合后仍旧没有好转,蒋之屿终于坐不住了。 他坚持将乔述珩拖到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结果显示是神经受损。 没有危及生命的大碍,也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唯一改变的,是乔述珩再不能长时间作画。 蒋之屿还记得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嗡嗡的电波从左耳传到右耳,他像是扎了根一般僵直在原地,声带发出嘶嘶声,想说出些话,却只能发出丁点儿气声。 在经过漫长的、淌尽汗泪的复健后,在几度希望又几度破灭后,乔述珩放弃了。 他没有办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绘画,自然也就完成不了考试,进不了美院。 一个骄傲的天才突然被折断双翼,乔述珩强大的自尊心又绝不容许自己行差错步分毫,以至于最终从错肩名校演变为错肩绘画。 那之后乔述珩再不动笔,可他也不责怪蒋之屿,最初是自己坐在窗台边发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又变了性子,竟然将希望寄托在蒋之屿身上,渴望蒋之屿能够实现他未完的理想。 那时蒋之屿只是懵懂地接受,接受翟瑛的安排,接受乔述珩的期许。他没有什么情绪,画笔能够给他庇佑,让他安心,他在纸笔摩挲间找到合适的凹槽,进而将自己的人生存放在恰到好处的褶皱。 ” 蒋之屿就这么坐在画室画画,顺其自然就上了美院。 蒋之屿还记得出美院终试成绩的那天,京城的天气寒得瘆人,冷气从脚底板窜到人的经脉,时不时让人打出几个颤来。 距离放榜还有段时间,在网络还不算普及的当时,要知道成绩就只能准点蹲在学校门口等待消息。翟瑛年龄大,腿脚在冷风中站不住,以至于最后的关键时分陪伴蒋之屿的竟然是乔述珩。 两个人站在风中,谁也不先搭语,一前一后从口中吐出白气,像是两台自动喷气机。 当时乔述珩经人介绍转型考了电影学院,又凭借一副好模样得到经纪公司的亲睐。友人说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纷纷对乔述珩表示由衷的祝贺。 乔述珩也含笑道谢,眼底却是空的。 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乔述珩表面上一片淡然,内心的时钟早就在放弃美院的那天停摆,逐渐老化、生锈。 蒋之屿只在放榜的那天见过乔述珩眼底的亮光。 在红色的底上,乔述珩最先看清写有蒋之屿名字的页面。 乔述珩咳嗽着唤蒋之屿过来。 蒋之屿的目光只简略掠过自己的名姓,不自觉在乔述珩身上停驻。 明明没有下雨,京城的天气也发干,乔述珩的眼眶却潮湿了。 啊,果然放不下。 蒋之屿迟钝着、却又准确地看出了乔述珩的心思。 可是当时的蒋之屿并不能全然理解。他是在进入美院很久之后才知道,乔述珩当时的眼底,除了遗憾还有一丝更深的情感,那种情绪叫,庆幸。 庆幸自己没来过。 所以也不会再受伤。 蒋之屿掐着铅笔瘫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在一块儿,四周是散开来的、被涂画掉的画纸。 他不是个天才。 蒋之屿望着天花板,手上的劲还没有松。他无端想低吼,想翻滚,又想将手中的画笔给他掰成两半咽入肚中。他想成为一只只会“咯咯”乱叫的野猴,好让这个世界再不必逼他作画。 他设计不出乔述珩的周年创作,就像是他在国外期间设计不出画廊需要的作品,怎么样都做不到。 他是被推荐到国外求学深造的,却没能顺利完成毕业。 被誉为“艺术的新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后来他没法成为像老师口中最具有创作力的同门一样,继续提笔便能得奖的辉煌存在,也没法像更商业化的学长一般在杯酒觥筹中夸夸而谈,从而实现商业价值上的成功。 他不会经营自己,又磨灭了灵气。于是他的画室开始堆积着大批没有目的、没有价值的垃圾,而他自己始终无能为力。 蒋之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价值。 像是早燃的烛火,他只剩下油灯底下的一层薄薄蜡油,浑浊而又稀少的蜡油曾被无数人羡慕到眼红,然而外人只见烛火最红最旺的时候,之后的萧瑟则是避之不谈。 可那么点被误认为天赋的灵感,支撑不了他这一生。 蒋之屿觉得头又大又沉,成块的头皮和他脑部的积液都集中在一外,他想伸手清理,却只能摸下密密麻麻的碎屑,一点都不得劲。 蒋之屿四肢大开,和破洞垃圾袋一般,整个人干瘪坍陷下去。 “这是要当寄生虫。”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从哪来的风刮开房门,将乔述珩这个债主招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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