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之屿看了眼乔述珩,勉强翻动眼皮。 乔述珩绕开满地纸团,拉近斜着摆放在画板前的木质椅子,放下手中的外卖盒。蒋之屿慢慢从地板爬起,也没完全起身,只是恰好够得住椅子上的饭菜。 蒋之屿在乔述珩家待了近一周,他本不想入住乔述珩的家,毕竟哪有下属平白住进上司家的理由。 难不成招他进来当仆人?蒋之屿读不懂乔述珩的心思。 但一想到京城的房价属实不低,邮箱里的催款账单又堆了个满,蒋之屿还是应了下来。 两个人的相处很简单,乔述珩在家的时候会自己做饭,不在家的时候会给蒋之屿打包一份饭菜回家。尤其是乔述珩自己开灶的日子,大抵是因为自己也要吃,就连挑的鸡蛋都是日本来的无菌鸡蛋,各种肉类也很高端,蒋之屿吃得很爽。 除此之外两人的交集便很少了,蒋之屿平时都将自己反锁在乔述珩家中的客卧,起初还出来透气,后来设计越糟糕,连出来的兴致也全无了。 除了上厕所,蒋之屿几乎不再出门。 毕竟他一出来就要对上乔述珩的眼睛,有时候翟淇和夏樊怡也在,总会有人问他创作的进度。 他不会说谎,无法心安理得接受住众人期待的眼神。 蒋之屿下巴靠着木椅,埋头扒饭。 乔述珩盯着蒋之屿好一会儿后才起身。他先是捡起脚边的几团废稿,揉捏过的纸团摊在乔述珩手中摊开,迎面便是灰铅色且伴着铁味的笔迹。 统共没画过几笔,痕迹也少,只留在A3纸面的某个角落,可就是这样内容空白的一张纸,却被反复揉皱,承载出创作者的心烦。 “画不出来。”乔述珩淡淡总结道。 闻言,蒋之屿咀嚼的唇舌稍滞。 乔述珩注视着蒋之屿默默放下筷子,盖上没吃完的盒饭。筷子的重量很轻,顺着打包盒子的圆周翻滚而下,砸到地板上,蒋之屿下意识又往回缩了缩脚,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乔述珩突然间想起了还在画室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没受伤,偶尔会透过画室的后窗窥见蒋之屿作画。蒋之屿不喜欢被人盯着,人一多便连话都说不出半句来,以至于大部分时候都是小班教学,只翟瑛会站在蒋之屿身边检查作业。 乔述珩回忆起蒋之屿没能顺利完成任务的神情,也是像如今这般,总是会低垂下头,却又以微缩的样态瞪着眼,像是只呆滞而无辜的幼猫。 乔述珩挑了挑眉,忽略蒋之屿面容露出的窘迫,又收拾完几张画作,随后弯腰伏下身子,盘腿坐下。 “还记得你给我画的第一幅画吗?”乔述珩压低声线,麻溜地掰开打包袋里多准备的一副备用筷。 竹质筷子相互摩擦,削下不平的木屑。蒋之屿听见乔述珩的动作,后知后觉或许乔述珩并没有责问自己的意思,遂缓缓抬头。 “我记得……”蒋之屿双手放在椅子下,用左手缠过右手指尖,“那是你职业的开始。”蒋之屿脸上终于露出笑。 迄今为止,蒋之屿不算冗长的一生画过许多作品。有的是人物,有的是风景,有的则在搞抽象。这些画作的主题不同,画风不同,命运也不尽相同。有的被列入画廊展览,有的被有心人收藏,有的则被丟入废纸箱。 蒋之屿为这些作品取过大大小小的名字,目视着它们从一个创意衍生为一个作品,最终去到各自的远方。 只一副作品他想要留在身边。 一副没有取名的、随手记录的、算不上技艺精湛的作品。 那是一副A3大小的油画,画中只有乔述珩 ——蹙眉的乔述珩,只露侧脸、眺望远方的乔述珩。 那副油画是在乔述珩伤后蒋之屿送给他的作品,无意被画室的同学上传到互联网,后来被大公司的星探瞧见,循着源头找上来,最终成为了乔述珩模特的开始。 蒋之屿怎么会忘呢? 蒋之屿扶靠椅背起身,竟是无声地笑了笑。 当年他出国出得急,与乔述珩更是不欢而散,蒋之屿都不知道那幅画最终被如何处置。 要是还在的话……蒋之屿微微摇了摇头,在又如何,他也回不去那还算充满灵气的时候了。 只可惜,他好不容易才为那幅画取好了名字。 无名的画虽然给人以空间遐想,但只有作了名,才算是真正定义了其灵魂。 “想看吗?”乔述珩捉住蒋之屿眉眼间稍纵即逝的遗憾,开口道。 蒋之屿眉毛上挑:“你还留着。” “毕竟也是个纪念。”乔述珩拍了拍裤子上的尘灰,“你等等。” “算了。”蒋之屿撇头,拽住乔述珩的衣袖。 时过境迁,人不同了,再看过去也无济于事。 乔述珩从蒋之屿躲闪的目光读出这般意思。 “那要怎么办。”乔述珩又问。 “你就这样逃避,能够有解决的方法吗?” 乔述珩的目光冷下,这太过认真的神情蒋之屿许久未见,一时竟有些想发笑。 蒋之屿说:“看了就能解决了?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乔述珩到底是多年没作画过,连那点感同身受也都不复存在。灵感这东西从来不是想要即有,多少创作者燃尽自己后故地重游都找不回当年的热情,蒋之屿也不指望能从一副久远到快要在记忆中模糊的画作处寻到灵光。 更何况,故事的最开始、他的创作源泉并不在这。 蒋之屿想起了那个南方的城市。 蒋之屿牵动嘴唇,张了口,又再度闭合。 他的目光挪到几米相隔的阳台,大片的火烧云聚合在一处,霞光四溢,明明是无比震撼的场景,却总给人种气数将尽的感觉。 江郎才尽。蒋之屿想起临回国前,远在大洋彼岸的老师曾对自己说过一句类似意思的话语。 或许是这样。 蒋之屿深呼吸,空气不知为何突然变成粘稠的液体,不请自来地贴在他脸上,又闷热又厚重。蒋之屿想要伸手撕下糊在面庞的稠液,收获一片虚无。 蒋之屿有些晃神。 “乔述珩……”片刻沉默后,蒋之屿像是释怀了般,嘴唇蠕动。 “只要找到灵感就行了吗。”蒋之屿没说完话,乔述珩便蓦然发问。 乔述珩的双眸似黑曜石闪烁,让人看不清期间的意图。 “只是有可能……”蒋之屿愣了愣,如实回答道。 “那我们走吧。”乔述珩折过身,也是望向窗外,不再面朝蒋之屿的方向。 伴着落日余晖,窗外的霞光逐渐退下,夜晚即将降临。 蒋之屿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蒋之屿低头,热源从手朝他的大脑传来。 乔述珩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极轻,又格外坚定。 他说,我们回去吧,回星城。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一起寻找错过的答案。
第11章 你长脑子了吗 当天晚上,乔述珩便在手机上下单了两张机票,他潇洒地扫脸付款后反置手机,冲着面上仍是讶然的蒋之屿偏头。 “怎么?还不去收拾东西。”乔述珩提手轻敲蒋之屿的头顶,四张肩膀,满不在乎道。 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准备趁着夜色还没深到浓墨离开。 临走前,乔述珩还回过身,略过客厅,看了看走廊尽头一扇闭锁的门,蒋之屿没进过这间屋子,只是观望着乔述珩的反应,猜测这应该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蒋之屿把着行李箱柄,默默站在乔述珩身边,等待乔述珩自个儿怅然若失完。 好半晌,乔述珩终于收回目光,吁了口气:“走吧。” 乔述珩又抢过蒋之屿手上的箱柄时,不忘扬起精致过人的下颌角,露出干净莹白的八颗牙齿。 一副哥没把你迷死的模样。蒋之屿想起自己阅读过的霸总小说,总觉得这个时候便应该这么无由来的点评一句。 于是老奴蒋之屿跟着豪阔买下两张头等舱机票的霸总乔述珩赶往机场,结果提前预约的网约车还没到,便被封建余孽的老太君捉了回去。 翟淇的办公室中,气氛格外低沉。 “你长了脑子吗,不知道购票的信息会发到绑定的手机呀。” “就你这智商还想私奔,呵,没被人拐到山区都算命大!”翟淇支起腰杆直着腰杆,一脚踩到乔述珩面前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冷笑道。 蒋之屿躲在翟淇的身后,翟淇手里的文件卷成筒状,一副吃人的表情面对着被捆绑在椅子上的乔述珩。 乔述珩与蒋之屿“出逃”的消息不胫而走,没提前报备也没有经过许可,好在翟淇发现得早,在两个人离开前便阻止了下来。 翟淇瞧着乔述珩仍是满面不情愿的表情,心里不禁怒火中烧,提起手就想给乔述珩一巴掌。 翟淇倒不是禁止乔述珩离京,毕竟他最近的确没什么工作,可这也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意离开。一来没礼貌,二来要是没有人跟着,以乔述珩负数级别的信用,万一又做出什么对形象不利的事情,估摸得收到不少品牌合作方的公关函。 更何况还有……翟淇心烦地咂了咂嘴,深深吸气。 “你呀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翟淇砸下手中的文件,几张没有什么重量的纸从空中而落,旋了个弯后跌到乔述珩大腿上。 “自己看看吧。”翟淇扯开办公室的椅子坐下。 蒋之屿踩住其中一张纸的边角,偷偷用脚往自己身边挪动,20的视力足以让他看见白纸上不算小的字体内容。 上边是聊天记录的截图,大抵是关于八卦交易的。 “我还说你打架的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原来早就中了别人的圈套。”翟淇直着地面上的一张纸,“是有人想刻意挖你的黑料,一开始就守在了录制现场等你犯错。” “结果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那个主动和你打架的人,或许就是线人。”乔述珩没有同翟淇说过当天的细节,只从蒋之屿的只言片语凑出了答案。 翟淇的余光绕到身后不时探头的蒋之屿身上,最终也止了指摘。 “总之,这段时间还是按照我和你交代的那样,凡事打报告,不要再被人抓住漏洞了。”翟淇解了乔述珩的绑,蹲下身子,给了他个脑瓜崩。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后座上,蒋之屿打量着身旁的乔述珩,隧道的光不算亮,旁边经过的车灯偶尔透过车窗打在乔述珩的脸上,留下崎岖而逶迤的光斑。 蒋之屿低头,两个人中间隔了段距离,可影子是紧靠着的,长而灰暗的影子挨在一块,彼此相依、融合,最终化为一个整体。 蒋之屿下齿抵住上颚,想说话,却又无从开口。 翟淇在发完一顿脾气后还是同意了乔述珩的出行。她说一切由她安排,又叮嘱乔述珩低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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