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一震,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以为父亲是死于不治,但仔细回想起来,那最后几日他坚决不让我陪护,还让我发誓,尽快离开这座城市,隐姓埋名,再也别被任何人找到……他死前说,如果我死了,他和我妈死不瞑目。 我头痛欲裂,只觉得一阵阵眩晕,我想找姥姥问清楚,也想告诉她,我是周灼,我还活着。 但姥姥没有回应我。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当时在临终的阶段,早已看不见听不着了。 她只是不停地重复着:“阿灼,活下去,活着。为了姥姥,为了你爸爸,为了你妈妈,好好活着。” 她的清醒时间却很短,很快又忘了自己是谁,又深深睡过去。 然后,我的姥姥再也没醒来。 我贪生怕死,我秉性低劣,我自私自利,我不择手段。 我必须活着,因为我活的不是自己的命。所以,无论是谁,他如果想要我的命,我就要他先去死。 无论是谁。 即便是,祁昼。 想到祁昼的那刻,我忽然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既然赵知义都会怀疑我,就说明我的伪装并不像自以为的那样万无一失。那祁昼呢?他真的对我毫无怀疑吗?他给我周灼的衬衫,是只把我当成一个替身玩具,还是……怀疑我的身份了? 我需要尽快确认。 但不知为何,我并不想当面问祁昼这件事,我不想看到他的眼睛,我近来越来越畏惧祁昼的眼神,他看我时的神情,总让我莫名胸口发痛。 暴露贺白的身份后,我索性和祁昼加了微信。 我略一犹豫,低头发了这段话:“祁总,你觉得我和周灼像吗?”发完后,又加了个仙女伸懒腰的表情包,模糊内容的严肃感。让它成为介于认真和玩笑间的试探。 祁昼并不是什么闲的没事的人,据说现在他的半小时都要提前半个月预约。我原来也没抱什么他能马上回的希望。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微信界面立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第27章 生死 只是,这段提示断断续续地出现了好几次,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对面依然没有发来内容,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发疼发紧。 而同时,有一瞬间,我觉得似乎有人在窥探我,但环顾四周后,我将之归结为过度紧张导致的疑神疑鬼。 我在河边的长椅坐下,随手把手机放在旁边,想,祁昼是要说什么呢? 如果祁昼真的怀疑我是周灼,我该怎么办? 我立刻有了答案——我绝不会承认,并且会立即斩断和他的所有联系。如果说赵知义是麻烦,祁昼便是威胁,如果同样在明,我没把握能赢祁昼。 我略微有些失神,余光撇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终于有人发了信息。 我心跳骤然如鼓,侧身拿手机解锁查看——但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人脸解锁了几次都没成功,却已经看到信息提示:果然是祁昼发来的消息!我的内心更是焦躁,调整姿势面对路灯光线,手机发出轻微的触感,终于解锁成果了!我精神高度集中,就在微信界面打开的刹那——我忽觉面侧一阵劲风划过,伴随而来的是脸颊刺痛。 那竟是把闪着寒光的弹簧刀! 我狼狈地侧身滚倒,手机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滚了半米远,发出一身闷响,熄屏了。 夜幕深沉,路灯寥落,我只勉强看得清对面是个一身黑、身材壮硕的男人,带着厚实的医用口罩,见我逃开第一下,又冲了过来,两只粗壮的手臂都攥着匕首,闷声吼着,像一头笨重又气急败坏的犀牛。 乍一看,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可笑,我还算灵巧地避开了前几轮,却发现对方仿佛力气源源不绝,而且有股市井气很重的莽气。 我原担心是真的暴露身份,引来了父亲的仇敌,但忽然又觉得这人比起那些做脏活的杀手,更像个不专业的地痞混混。 不过,我此时已没有胡思乱想的机会了。 我开始脱力了。少时受过的伤让我的体能和持久性远低于正常成年男性,能撑这么久已经算是勉强。 壮硕男人用刀砍来的动作越来越杂乱无序,却也同时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厉。 刀锋闪闪,我的手臂一阵锐痛,这一下,我没躲开。 在往后的几次,我都没能躲开,只能尽力避开要害。很快,我的腰侧、手臂、腹部开始渗血。 失血让我有一瞬间眩晕,那人挥刀的速度在我眼里仿佛无限拖长,而我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挪动脚步都带来大量的喘息,我满头冷汗。 命运就是这么幽默,像个垃圾盲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开出什么鬼来。前一会儿,我还琢磨着要祁昼的命,好让自己活下去。这下好了,那该死的被困废墟还没到时候,我难道就要先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了?我这预言能力到底是个什么逻辑,还是说我无意间做出了什么改变,导致死期反而提前了?如果是这样,又是谁为什么想杀我?我的身份到底暴露了吗? 然而,在刀即将刺入我胸口的那一刻,这些错综复杂的分析却都一下消失了。反而,我忽然想到了一部很久以前——十年前,看过的电影,叫做《生死停留》。 具体情节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前面一百多分钟讲的是拯救自杀者的故事,是西方艺术家惯常喜欢的意识流风格,无聊且不知所云,我朦朦胧胧睡了半场,却没有错过最后转折性的十五分钟——原来前面的一切都是主角车祸濒死瞬间构思出来的虚假幻觉。 其中一名角色说:“如果这是梦,这世界都是在你的梦里。” 我当时年轻半懂不懂,只是这个转折觉得挺有意思,学舌似的把这句话用第一人称英语重复了一遍,却忽然有了几分怅然。 因为巧的很,我的梦境与常人不同,并非全是虚幻,而是有预知梦。并且预知梦又常与死亡联系。梦中,我会被死者临终的情绪感染,甚至共享一部分死者的记忆碎片,这种绝望的共情有时也会让我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电影响起了背景乐,身后有人走过来,将一杯温水放在我手边,他低头时,也用英语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很轻,就像风一样擦过我的耳畔。 他说:“即便是梦,我也陪你。” 我当时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那杯水,一饮而尽。温热的水流淌过我冰凉阴冷的脏腑。 ——回想起来,许多年过去,我都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诞可笑的谎言。 然而,此时此刻,十年后的现在,在我即将被杀死刺破心脏时,他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挡在了我的身前,他的后背贴着我的前心,一片灼热,原来是淌下的血。 原本刺向我的刀插入了他的左肩。 路灯照亮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在毛茸茸的、闪烁微弱的光下,看见了祁昼。 他的血蹭在我的心口,而他眼神中那片始终萦绕着的深雾似乎被光驱散了,露出一片透澈的蓝。 带着锋利锯齿的尖刀还深深卡在他的骨头里,鲜血如泉,祁昼却如没有痛觉的钢铁一般,挡在我身前。 而同时,他就这么借着壮汉失去武器的短暂机会,狠狠一拳打去!
第28章 初恋 祁昼伤的比我重。 先后赶到的警察和救护人员都提醒了我这一点。虽然没有伤及致命要害,但伤口比现象中深,造成了大量失血,祁昼很快陷入休克状态。 我几乎是恍惚地和他一起下了救护车,看他被推进急救室,下意识地要跟进去,直到被护士挡住。 她问我:“你是他的家属吗?”
我茫然地摇头。 “那你是他什么人?”护士没等我回答,又语速飞快地换了话题:“算了,别浪费时间了,你快叫他亲属来吧。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先输血,不排除要手术或者危急情况签字的可能。” 她说完,又急匆匆地跑进了手术室。即便是深夜,医院急诊室依然人人焦急匆忙,不断地提醒这里的人,耽搁哪怕一分一秒,可能就是耽搁了人家的命。 但我不知道该为祁昼联系谁。 祁昼现在表面看着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其实早在高中便父母早亡,孤家寡人一个,茫茫人世,没一个血缘至亲,更没一个能推心置腹的人。 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 我迷茫地站在手术室门口,眼前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闪过祁昼为我挡刀的那幕。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注意力转向理性的一边:那袭击我的壮汉被祁昼击中左眼,短暂失去行为能力后,我顺利制服他并报警,现在那人已被警察带走。或许等到天亮,我就能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了。而在此之前,其实我应该先尽量提前做一些准备,以对最坏的可能性…… 但事实上,我现在脚下一点也不想动,除了这里哪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干,心跳剧烈,口中发苦,强迫症似的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 而同时,我的思绪又第无数次不受控制地转回了祁昼受伤的那幕——这个疯子!他是故意调整姿势迎上去,让刀卡在自己的骨头里的。因为这样对方会短暂地失去武器,无法继续攻击他……和我。 我低头看着衬衣上的血迹。有祁昼的,也有我的。映着衣衫质地的暗纹,像两片纠缠交融的红海。 “哎,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手术室门忽然打开,出来的还是刚才那个急性子的护士:“行了,我们已经查到他的紧急联系人了,叫’贺白’,但是手机打不通,你认识这人吗?快帮着通知一下!” “……什么?”我怔住。 护士却没空理我,已经回了手术室,白色的门关上了,阻隔了令人焦躁的“滴滴”声——那或许是祁昼心电检测仪的声音。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才发现它的屏幕已摔得四分五裂,开机失败。自然接不到任何电话,也查看不了微信上祁昼发的最后一条信息了。 祁昼的紧急联系人居然是我。 这意味着,在他无意识情况下,我可以左右他的治疗方案。如果祁昼做了更多授权,我甚至可能会成为他的意定监护人,可以在他的手术单上签下至关重要的决定,比如……放弃治疗。 他竟然把自己的生死授权给了我——一个其实想杀他的人。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祁昼真是蠢得可笑、可怜。 我这样想着。却不知为何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觉得有什么锐利的东西,从我的心脏底部刺入,缓缓剖开——然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我身上的伤口在疼,左部肋下还在渗血。 路过的医护人员跑过来:“你哪个病房的?怎么伤成这样还在这里乱跑!”说着就不由分说地要扶我去住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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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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