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旬易松开捏紧的手指,心情终于放松了些:“挺紧凑的一枪。” “我必须当机立断。”高绪如说。 不消煮一杯咖啡的辰光,营救行动就进入尾声。被解救的人质都集中在三楼,墙上挂了一盏冷光灯。孩子们依次走到灯光下,面对沃夫临的摄像机镜头拍照,石斋平再挨个把棉签伸进他们嘴里刮了刮腔壁。高绪如提着枪步入房中,借着不大明亮的光线扫视这些孩童的面容,心脏在胸腔里急急跳动,期望见到梁闻生的身影。但他的希望很快落空了,梁闻生不在其中。 “所有人质都在这儿了?”高绪如问。 “这些就是我们目前解救出来的,一共24人。康京义和穆奈在做收尾工作,看有没有遗漏,也许他们还有新发现,也许没有。” 高绪如不安地攥紧了手里的枪把,在人群中间来回走动,仔细辨认每个孩子的相貌。遍寻无果,他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呼吸浅急,两只耳朵都猛烈地发起烧来,背后突然渗出了热汗,刺灼着他的脊梁骨。高绪如拉开衣领,把放在衣服内兜里的照片拿出来,举到一双双疑惑又惊恐的眼睛前:“这是我儿子,他也被关在这里,你们有谁见过他吗?他被带到哪里去了?” 说着,他又把头上的帽盔摘掉,将头发全部抹到脑后露出清晰的脸庞:“他和我长得很像,我是他父亲。有谁见过他吗?他上周被绑架了,我一直在找他,有没有谁知道他被带去了何处?” 孩子们睁着溜圆的双眼,怯生生地端详照片上的人,不言不语地连连摇头。高绪如拿着相片问遍了二十多号人,没得到任何回应,同行的伙伴都缄默着,向他投去惋惜而怜悯的目光。晕眩感用比子弹还快的速度向高绪如袭来,令他无从躲避。高绪如茫然地放下拿照片的手,立在屋子中间环顾四周,按住耳麦:“中心,没有找到梁闻生,他不知去向。” 梁旬易紧张而镇定地呼吸着,双手交握顶住鼻梁,心知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他们才刚刚踏上地狱之旅。忽地,热遥感有了变化,无人机又捕捉到了一个新信号。分析员放大图像,看到被橡树遮蔽的地方有个若隐若现的光斑,他立刻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发现:“我这里发现了微弱的热源信号,就在二楼的西南角。由于有树遮挡,无法看清是什么东西,我正在努力辨认。” 霍燕青狐疑地凝视了会儿树枝缝隙中隐约浮现的白点,问:“是松鼠吗?” 分析员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像吃了酸柠檬:“如果是松鼠的话,那这松鼠可真够大的。” “等等,刚才的那通电话有眉目了,我们锁定了它。”霍燕青指着屏幕,俯身撑住膝盖,“乔白尧的手机信号和不明热信号在同一个地方,必然是他。我们只能确定位置,没法进行窃听。” 梁旬易按开频道通讯:“注意,新情况。热成像探测到第二道防护门后面的生活区里有强烈的生命信号,位置在二楼西南角,被一棵橡树遮挡着,据分析可能是乔白尧躲在那里。A队,派人去检查一下,千万小心。” 高绪如扣好帽盔,点了三个人组成一支分队,在战控中心指引下往热信号所在地摸去。他们先后穿过几条空旷的走廊,无论在什么地方,霉腐味都不遗余力地侵占每个人的嗅觉,走在这阴暗湿冷的失修之地,却是宛如厕身茅坑一样。楼道里阒无一人,寂然无声,安静的环境容易招来往事的幽灵。世界上发生冲突的地方都彼此相似,逮捕沙库瓦和营救人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分队来到楼梯下,听从指令拾级而上。楼梯连接着一条仅容两人并肩的走廊,只见瓷砖铺地,两旁的墙面贴有极具强烈民族风格的淡绿色壁纸,天花板也粉饰着洁白的墙漆。与监禁区虫鼠横行、摇摇欲坠的牢房相比,这儿简直就像个度假酒店。走廊很短,正前方有一扇嵌在墙里的木门,这扇门让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心弦。 “中心,这里是A1,正在向门靠近。” 高绪如端着枪行至门前,停住脚,跟在他身后的队友立即侧过身做好入室准备。安排好殿后的人,高绪如腾出一只手拧住门把,默数两秒后迅速将其拉开,却发现门后既无入口也无房间,只是个堆满了衣物的柜子而已。他收回枪,重新掩好门,不解地上下打量着这条廊道:“中心,我们没发现任何人,这里除了一个衣柜什么也没有。” 无人机在调整拍摄角度,随着画面旋转,一个隐秘的房间终于离开橡树的荫蔽,露出了冰山一角。梁旬易追视着房室里那个移动的人影,拿起对讲机说道:“A1,我看到有间房在你左边。” “我左边除了墙体什么都没有。”高绪如摸了摸平整光滑的墙壁。 “但热成像显示那就是个房间,门正对着你。有一个人在里面,从身形看应该是成年男子。”梁旬易语速很快,他分秒必争,“他朝你们走过去了......该死!该死!他手里有枪,快躲开!” 他话音刚落,高绪如还没来得及躲避,就听到一声巨响破墙而出,连空气都颤抖了,其他声音不复存在。威力惊人的霰弹将墙板炸出一个大洞,迎面射中高绪如的胸膛,一股强劲的冲击力瞬间把他震得仰面倒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枪战在狭窄的走廊里爆发了,突击队员对准墙上的弹洞扫射,再砸开隐形门闯进屋内,将躲在墙后的男人打成筛子。 听到高绪如的生命体征监控发出橙色警报后,战控中心里的气氛顿时凝重到了极点,梁旬易双手冰凉,紧握着听筒:“A1,你受伤了吗?回话。” 对方没有回应,梁旬易又重复呼叫了几遍。高绪如坐在墙根下撑起身体,觉得胸前放射出一阵剧痛,疼得他冷汗直冒。他竭力忍住不适,低头检查前胸的伤势,看到霰弹击打在防弹衣上,留下了一大片深浅不一的弹痕,最靠近心脏的防爆盒也难逃一劫、四分五裂。高绪如把手放在防爆盒上,闭着眼淡笑了一下,庆幸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中心,我是A1,我认为防弹衣挡住了攻击。” 梁旬易这才松了口气,一连许久都没把听筒拿开,他伛着头,沉默地谛听高绪如在另一边轻微、遥远地呼吸。他和高绪如一样害怕失去,激励人们的往往不是所得而是所失。 枪战很快就结束了,高绪如走进密室,看到地上躺着一具魁梧的尸体。死者有着骇人的身高,很反常地单穿一件无袖背心,趾高气扬地露出手臂上跟炮弹般粗壮的二头肌,肌肉上可笑地纹着两只硕大的蛐蛐;他面色通红,泛出油光,两眼无神而发饧,裤带随意搭在腰间,胯间鼓出一团。一望而知,这人纵欲过度。高绪如扫了死尸两眼,从同伴手中接过一台电话。 “我们找到了乔白尧的手机,但他本人不在这里,看来是逃跑前特意丢下的。中心,你们有看到任何人离开监狱吗?” “没有。” “那他藏到哪里去了?” 高绪如琢磨着,目光在室内逡巡,脑中简单梳理了一下情报。耳畔乍然响起一阵空气撕裂声,众人心下一惊,纷纷抬头张望,发现有大量烟气正从两盏枝形吊灯的铜管里喷泻出来,灯座基部的电线时不时迸射出火光。队里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喊道:“毒气!毒气!中心,房间里有可燃性气体泄漏,我们马上撤离!” 火燃了起来,势如猛虎,转眼就吞没了一半家具。几人陆续撤出房间,高绪如走在队伍最末,临出门前,他留意到尸体手边有个还在连线状态的对讲机,连忙折过去把它捡了起来。当他奔出房门时,火流訇地一声喷射到了外面的走廊里。惊天动地的爆炸使得楼房在剧烈震颤中开始垮塌,烈焰把橡树卷入火潮,巨树浑身浴火,在黑夜中发出旷古的悲鸣。 待爆炸结束,高绪如从地上爬起,大声询问:“大家还好吗?有没有人受伤?” “都很好,安全!” 确认无人伤亡后,高绪如才拿起捡来的无线电,按着收发器听里头的说话声,以此掌握匪帮的动向。不过,他在这里遇到了一道小坎——土匪之间都用卜拉逊人的方言交流,他并不精通这种语言。高绪如把无线电靠在耳麦旁边,放出声音让战控中心能够听到:“有人能翻译他们在说什么吗?” 梁旬易及时挽救了这一局面:“这是萨梅什卡语,大意为‘加快速度,把船准备好’、‘一刻钟后登船渡河’、‘边境巡逻队迫近’。” “他们想横渡米缪伊河逃往塔什维罗纳境内。”高绪如拿出平板查看卫星地图,“可能把梁闻生也一同带走了,没人会选择放弃一张活的巨额支票。但他们到底是从哪潜逃的?” 这厢,康京义牵着穆奈在各楼层间奔走,仔细搜查房间,他要赶在队伍撤离前确保没有人被落下。他们从燃烧的橡树旁跑过,奔向第二道防护门,穆奈把鼻子贴着地面搜寻特殊气味。在一个被炸得只剩下两面墙的房间里,穆奈忽然冲着墙角大叫起来,康京义连忙拉住它,抱着枪走过去查探情况。有张木板盖在地上,穆奈焦急地用两爪使劲扒它。 康京义握着手枪钩住拉环,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抬开,时刻将枪口对准下面。他看到一方黑魆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筑着窄窄的石梯供人行走,从地下深处透出昏暗的灯光。穆奈不出声了,伸着脖子闻嗅从地下飘上来的气味。康京义等了一会儿,没瞧见里边有任何动静,穆奈也没有坐下,表明地下室里没有爆炸物。稍加斟酌后,康京义扯开一只震爆弹丢了下去,并盖上木板。 地下爆出一声闷响,康京义随即拉走盖板,烟雾冒了出来。他放开穆奈,战犬闪电般冲下梯步,吠声大作。康京义在显示器上查看犬携摄像头拍到的画面,看到穆奈在一张床前停了下来,不停地放声狂吠。康京义打开激光瞄准器,万分警惕地走入浓烟中。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穆奈身边,牵住狗,同时把枪口对准了床上的人。 后来,高绪如听到康京义在频道里说:“A1,我是A2,我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 “你最好带几个人亲自来看看。” 一行人赶到地下室时,呛人的烟雾还没散去。康京义侧开身子给高绪如让路,穆奈规规矩矩地蹲踞在旁,骄傲地挺着胸脯仰视众人。高绪如的心一下便揪紧了,生怕得知梁闻生罹遭不幸的噩耗。他走到床前,看到一个形貌消瘦、四肢修长的年轻男子被锁链绑在床上,一条红马披遮盖着他赤裸的身体,而他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鞭笞的血痕,还有蜡油烧灼后留下的伤痂。 康京义小声说:“我用布给他遮了遮,体面点。” 然而高绪如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他抬头觑了觑低矮的天花板,想起了刚才死在密室里的那个家伙,估计战斗打响时他正在这间地下室施展暴行。他垂首细看了会儿床上瑟瑟发抖的男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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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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