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海德拉着孟绪初的手,也不再掩饰晦暗的眼神,笑着说:“好孩子,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过不了几天就是咱们集团周年庆了,不知不觉都已经上市三十周年了,得大办一场啊。” 他捏捏孟绪初的肩,“不过今年正好是周末,我和大家也都商量过了,提前两天办,一来不耽误员工们的假期,二来也当做是提前给大家放假,带薪休假,大家可都高兴得很吶!” 孟绪初眉心动了动:“提前……两天?” “是啊。”穆海德笑意更浓,像是今天唯一一次发自内心感到喜悦,“你既然回来了,作为穆安的一份子,也得和我们一起热烈庆祝才行啊!” 话音落下,跟在他身后的人精纷纷开始应和。 “是啊是啊,董事长体恤职工给大家带薪休假庆祝周年,大家都可感激董事长了!” “这么好的日子孟院长可一定要来啊,大家好好庆祝一番吶!” “都说好了,不醉不归啊!” 笑声此起彼伏地充斥满整个走廊,在孟绪初耳边环绕成震耳欲聋的欢呼。 孟绪初神情逐渐冰冷下来,他嘴角虽还扬着,眼中却早已没有半点笑意,直直的、深深的对上穆海德傲慢的眼神。 · 雨停了,厨房里王阿姨欢天喜地准备着午饭,自从孟绪初回来,她也像找回了精气神,成天盘算着做什么给孟绪初吃,吃什么能让他多长点肉。 江骞算着时间出门接孟绪初。 汽车在大门口缓缓停下,孟阔从副驾驶钻出来,砰地甩上车门,脸色臭得要命,踩到地上湿漉漉的鹅卵石差点脸朝地摔下去,对着石头骂骂咧咧。 氛围显然不太对,多半是公司里有些乌七八糟的人上赶着找孟绪初麻烦,连带着把孟阔也起得不轻。 但那得是找了多大的麻烦? 江骞皱了皱眉,觉得孟绪初不是那么容易被乱七八糟的小事气到的人,何况这事还让孟阔跳脚成这样。 江骞心沉了沉,拉开后座车门,伸出手扶孟绪初下车。 孟绪初从后座探出上半身,动作极其缓慢,江骞托着他的手掌,感到他掌心冷得像块冰,倚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也比往常多。 江骞心里一惊,连忙环抱住孟绪初的肩,车门都顾不上关。 “怎么了,不舒服吗?” 孟绪初脸也很白,愈发显得他额边发丝乌黑,长睫掩映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没事。”他摇了摇头,挣开江骞的手。 孟绪初状态确实不好,一回到家,他就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不多时门内传来压抑的呕吐声。 江骞敲门急切地喊了他几声,见没人应,又立刻找来钥匙看上去要直接闯进去。 “哎,”孟阔拦了一下:“让他吐吧。” 他转过身,烦躁地靠在墙上:“别说他了,我都恶心得想吐。” “到底怎么了?”江骞问。 “还不是那个穆海德,”孟阔呸了声,仿佛想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似的,“装了一上午的老好人,还以为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呢,结果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江骞手还握在门把上,一副见势不对就要破门而入地架势,不耐烦地催促:“说重点。” 孟阔看了江骞一眼,叹了声:“这不集团年庆快到了吗,林老师你知道的,去世的日子就是集团创立日的前两天,穆家那群狗东西把时间隐瞒了,过了一个月才发丧,所有人都以为林老师祭日是下个月!” “每年他们都在这几天撒欢儿庆祝,我哥本来心情就不好,年年让他们弄得吃不下饭。” “今年更过分!”孟阔死死咬着牙:“骞哥你知道吗,他们竟然还要提前两天,杀人凶手把宴会举行在人家祭日当天,还让我哥一起去庆祝,他要不要脸啊!” 江骞听着,松开了紧握门把的手,垂下头若有所思。 穆海德在孟绪初面前一向能演,今天这个态度,怕就是确定孟绪初已经掌握了当年事情的绝大部分真相,知道孟绪初一定不会善罢罢休,所以干脆主动撕破脸皮宣战了。 不过也好,江骞看向紧闭的门缝,仿佛透过其间看到了孟绪初多年以来压抑隐忍的样子。 现在开始可以不用忍了。 孟阔没注意到江骞的神情,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我是真想不到他能说出那种话,他不怕遭报应吗?!” “后边儿开会也是,一开始还装模作样交代工作,后半场就全是讨论怎么庆祝的事了,策划得那叫一个盛大啊。” “我哥没当场吐给他看真是素质太好了!” 砰——! 洗手间门大开,孟绪初撑着门框,冷冷扫孟阔一眼:“说完了吗?” 孟阔登时噤声。 不过倒不是因为孟绪初现在样子有多凶。 实在是,他看上去不太好,胸前的衣服湿透了,发丝、睫毛、鼻尖还不断向下滴着水,脸颊煞白,眼圈却又生理性呕吐红了一大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在洗手池里把自己淹死。 他向前动了半步,又蓦地顿住,皱着眉闭上眼,勉力靠回门框上,像少了这个支撑就站不稳似的。 “哥!”孟阔紧张地伸手。 江骞却先一步将他扶住,把孟绪初虚虚拢进自己怀里,头也不回地对孟阔说:“你去给他拿点吃的上来。” 孟阔略显尴尬地收回手,眼见着现在着氛围好像确实不太需要他插在中间,便只能应下,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江骞直接把孟绪初抱回了房间。 孟绪初衣襟湿透了,一部分是呕吐时出的冷汗,更多的是胡乱洗脸时溅在领口的水渍。 江骞抱他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回去关门,再折返回来时孟绪初已经靠着椅背往下滑了不少,好像短短几秒就累得坐不住似的。 江骞快步上前托住他的腰,堪堪止住他下滑的趋势。 “呼……”江骞稍稍松了口气,幸好没摔地上。 他小心把孟绪初揽进自己怀里,让他额角枕在自己肩上,拨开他沾着水汽的额发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晕吗?” 孟绪初摇摇头,声音低哑:“没力气。” 江骞听完,搂住他的腰二话不说就要把他抱去床上,却被孟绪初拽着衣领制止。 “怎么?” 孟绪初眉心蹙了蹙:“脏……” 江骞:“……” 确实是孟绪初的作风,宁肯躺在地上晕死过去,也不接受不换衣服就上床。 “好吧,好吧……”江骞妥协了,他捏捏孟绪初的指尖,凉冰冰的还在发抖,想起他早上没吃多少,就知道这人又把自己吐到低血糖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卷太妃糖,已经拆过封了,过去两天被孟绪初一天吃掉了一粒,现在还剩了大半。 他又拿出一颗,将剩下的随手放在桌上,拨开糖纸塞进孟绪初嘴里。 甜腻的香气在唇边蔓延,孟绪初习惯性要将糖咬破。 “先别咬,含一会儿。” 江骞就像对他任何行为都了如指掌似的,在糖块被碾碎前的一瞬间发出制止。 孟绪初顿了顿,狐疑地看了江骞几眼,没有开口,但最终也听了江骞的话,没有把吃糖当成吃药一样速战速决。 这款太妃糖很甜,外面的焦糖甜,里面的巧克力更甜,甚至因为甜得太过,被部分买家点评有点腻。 但江骞试过很多种糖,除了医生开的口服葡萄糖外,这款效果是最好的。 对孟绪初这种时不时就犯一次低血糖,不算太严重,但手麻脚麻全身无力的体质来说,简直有奇效。 虽然孟绪初一直标榜自己不爱甜食,但每次江骞喂他吃这款糖,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甚至有时候明明没有低血糖,也会自己悄摸地吃上一颗。 喂了糖,江骞就这么抱着孟绪初等了一会儿,孟绪初脸色虽然没好太多,但至少手不抖了。 江骞站起身,扶孟绪初在椅子上做好,双手撑在椅背上,弯腰问他:“现在能自己坐稳吗?” 孟绪初还在吃糖,垂着眼帘,腮帮子被顶起来一小块,闻言皱了皱眉,似乎不满意江骞用这种戏谑的语气说话。 他没有抬眼,冷淡地“嗯”了声,就听见江骞笑了下,紧接着脸颊被戳了个窝。 “等我一下。”江骞笑着说。 孟绪初几乎被戳得一激灵,江骞这人平时虽然总喜欢亲他抱他,但不常对他的脸的下手。 他下意识捂住脸颊,再抬起头时只看到江骞去往洗手间的背影,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盆热水和白毛巾出来。 他用热毛巾给孟绪初把脸和脖子擦干净,又来解他上衣的扣子,动作熟练到孟绪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住院时不能洗澡的那段时间,江骞就是这么帮他清理的,一开始孟绪初还会别扭,日子久了也想通了。 反正他那时候不能动弹,不是江骞也会有别的护工来帮他清理,如果要考虑别人,那他宁愿是江骞。 以至于到现在,低血糖影响思维的情况下,孟绪初习惯性地抬起手,配合江骞把衬衫脱了下来。 他胸口还绑着固定带,解开后露出深深的压痕。 孟绪初身上已经瘦得没几两肉了,那些挤压出的红痕就像是勒在骨头上,又被一层薄薄的皮肉覆盖住,红痕下透着青紫,一看就是绑得过于紧。 江骞眼神动了动,不忍心看似的移开,却又落在红痕之下,左肋处几个圆圆的疤痕处。 孟绪初的伤不是开放性的外伤骨折,手术后留下的就是这么几个圆圆的小疤,外围的结痂已经掉了,开始长出细嫩的新肉。 江骞就这么盯着这些伤痕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它们都烫在了他眼睛里。 他下意识伸出手,触碰前又顿住,喃喃道:“当时该多疼啊……” 孟绪初将他所有神情都看在眼里,莫名感到胸腔酸涩,他把江骞的手掌按下去,轻声说:“不疼的。” 好像在说只是几个指甲盖大的疤而已,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江骞却是清清楚楚见过他因为这几个不起眼的疤,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昏过去还硬生生的疼醒的模样。 伤疤粗糙的结痂轻轻磨着掌心,孟绪初身上的体温甚至还不如江骞手掌的温度高,江骞手心贴着他的皮肤,能感到他胸前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江骞突然就有些受不了。 只要一想到、一看到孟绪初身上这些伤,他就受不了,好像胸口被什么堵得死死的,一点气都喘不上来。 他握住孟绪初的手,用力将他的指尖搓热,用自己的外套把孟绪初裹住,再起身去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 借由去衣帽间的短暂的空隙,竭力调整情绪,不让孟绪初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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