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本来还是暗流涌动的吵架,瞬间遭遇了明火。 “什么叫大大方方?合着您在外头浪够了,我半句情绪不能有。”陈熙南冷笑一声,掉过头去拿茶叶,“草莓洗着茶泡着,还不够贤良淑德?要不我再上点才艺,给您俩表演个节目?” “你这脸一拉拉,能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还用表演啥节目。” “您也甭跟我浪费这唾沫。陪余远洲用去,人家漂洋过海来看你的。我自个儿泡完茶,再排练两个活儿。争取啊,给您俩都伺候妥。” 热水哗哗地浇进茶壶,玻璃上腾出一片水气,模糊了陈熙南的倒影。段立轩看不见他的脸,心里急得直冒烟。 “哎不是,你他妈要咬人啊?”他怼了陈熙南后腰一下,压着嗓子撂狠话,“我就问你一句,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陈熙南把茶壶哐当往台面上一撂,踢了他拐杖一脚。趁他平衡不稳,掐着下巴摁到冰箱门上。 “满嘴的酒臊味儿,您甭问我!谁立正您跟谁过去,左右我管不上您。”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脸,轻唾了一口。唾罢又舔舔他唇角,咬着牙吹气,“不过我劝您啊,醒腔了再张嘴。惹急了我,可不论秧子!” 陈熙南这一口唾,虽说没有沫,可也给段立轩呸懵了。愣愣地捂着脸,像被扇了个耳光。 陈熙南不再看他,叮咣地泡茶。连同草莓一起扔上托盘,扭头往外走。 段立轩看着他的背影,大骂了一声草。举起拐杖砰地怼上门,抡起炉灶上的小奶锅:“蹬鼻子上脸,好日子不过!就偏得唠这打仗嗑儿!”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冰箱上扯下来一袋方便面。嘁哩喀喳地撕了包装,铁青着脸嚷嚷:“我给你下面条儿,能不能原谅我!” 陈熙南没说话,回过头定定地看他。段立轩穿着件浅灰羊毛衫,后背汗湿了一大片。手上都是汗,撕不开调料的酱包,只能上嘴咬。咬过头进了嘴,咸得拄着水池呸。后背一耸一耸,看着莫名可怜。 “他妈我混这么多年社会没判刑,让你给我判了个无期。你自个儿来得晚,还赖我看上过别人儿。有本事你搁产房外边儿等着,我打娘胎里出来就跟你过!我他妈都三十了,都三十了!就你赖我,我还能咋的!”他越说越生气,把小锅狠摔到炉灶上,“他妈跟你道歉呢,听不着啊!能不能原谅我!不能我给你磕一个!” “你没下过厨。”陈熙南淡淡地问道,“能做明白吗?” “我他妈废物啊,方便面煮不明白!”段立轩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陈乐乐口气软了。扭过头看他,晶亮着眼睛问,“哎,不生气了?” “账晚上再算。”陈熙南拧开门把,端着托盘走了,“记得给我卧个鸡蛋。” 余远洲钻木取火了半天,听到厨房传来哐当一声。吓得一个起立,抻着脖子窥探。从客厅往里是一条黑沉沉的穿堂,没点灯。尽头好像有人在压着嗓子争吵,间杂着摔东西的声响。每一下都猝不及防,听得他心脏不是往左咯噔一下,就是往右咯噔一下。 正准备穿大衣撤退,黑暗里浮出一张白脸。挂着不达眼的假笑,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陈熙南把托盘放上茶几,伸手示意他坐回去。给他倒了一杯茶,语气和善地道:“泡的龙井,猜余先生应该喝得惯。” “我什么都行。”余远洲接过来,局促地拢进手心,“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 “二哥的朋友,说什么打扰。”陈熙南坐到他斜对面,缓缓交叠起腿,“今儿就别走了,在这住下。明早直接让二哥送你去机场。” “不了。我订了酒店,就车站后那个万豪…” “退了。”陈熙南打断道。 余远洲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他。 “我说退了。在这儿住下。”陈熙南拄起脸,视线笔直地扎过来。但没有扎到余远洲脸上,而是从他头皮上堪堪掠过。带着一声呼啸,像抽过来的鞭子。 空调的热风吹在身上,脚底却爬上来一股寒意。余远洲沉默了会儿,不知如何应答。 “吃点草莓。”陈熙南说。 “好。谢谢。”余远洲低着头,脸几乎要和茶几平行。那草莓已经不是草莓,而是一个个的临时避难所。 “余先生长得很帅啊。像明星。”陈熙南又道。 “您过奖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十个帅的三个坏,六个一身风流债。”陈熙南讲罢笑了两声,端杯抿了口茶,“随便说说,您别介意。” 余远洲捏着草莓的叶梗,也跟着干笑。抻着脖子往走廊看,祈盼段立轩这厕所快点上完。但一想二哥刚才那副窝囊样子,又觉得指望不上。正坐立难安,走廊灯啪地亮起来。段立轩端着个不锈钢的盆子,单腿往这边蹦。盆里的汤汁飞溅到地上,他又回头去看。 陈熙南噌地站起来,小跑着迎上去。拿过不锈钢盆,穿过他腋下架起来:“怎么不叫我?” “我加完鸡蛋,它呼呼往外冒沫子。捂都捂不住,厨房造老埋汰了。” “没事,我一会儿收拾。”陈熙南架着他坐到沙发上,这才抽出空看那盆泡面。拿筷子搅了两下,又凑上去闻了闻,“怎么是白的?” “加半袋羊奶粉。”段立轩食指蹭了下鼻头,怯怯地忖度着他的脸色,“不寻思方便面没啥营养。” 陈熙南挑起筷子尝了一口,终于露出个实心的笑:“二哥真棒,第一回就煮这么好。” 几乎全生的鸡蛋,硬茬茬的面条。还有那即兴发挥的、结块的羊奶粉。乱七八糟、稀了咣当地盛在不锈钢的盆子里。说好听点,像猪食。说直白点,像泔水。 余远洲瞅一眼都有点犯恶心,陈熙南却吃得入迷。神态认真而专注,就像做一台手术。 俩人也不敢闲聊,安静地在沙发上排着。一个吃草莓,一个看手机。好像多说一句话,都得经过某人的应允。 陈熙南吃得彻底,连一滴汤都没剩。不锈钢盆映着客厅的吊顶小灯,干净得金碧辉煌。 “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受伤来急诊的那天。我说要去找医务科开绿色通道,你对我笑了下。”他冷不丁地说道。 这话题转得措手不及,段立轩挠了挠头皮:“呃,啊,我笑了吗?” “你笑了。那时候我就想,第一次的笑是我偷别人的。”陈熙南摊开手掌,比划了一下余远洲,“但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给我的。”说罢不等段立轩反应,笑眯眯地站起身:“你们先聊,我去收拾下厨房。46处淀粉沫要是干透了,可就不好擦了。” 作者有话说: 为啥46处淀粉沫。因为甜甜当初身上总共46处伤口。 乐甜日常吵架,不过不用担心。就像张爱玲的那句话:相爱着的人往往爱闹意见,反而是莫不相干的人能够互相容忍。 京片子: 巴不能够:求之不得。 醒腔:想明白。 不论秧子:不管这个那个。 大碴子: 厨房造老埋汰了:厨房糟蹋得很脏。 。
第73章 和鸣铿锵-73 可能是那盆泔水里放了镇定剂,陈熙南吃完立马变回‘温和的陈大夫’。不仅有说有笑,还试用上了按摩仪。 “从医是辛苦。”余远洲说道,“我有个朋友是消化科大夫,一上班就连着十八九个小时。” “这也差不离。”段立轩拍着陈熙南的膝盖,就像父母心疼自家孩儿,“昨儿早上七点走的,正午回来吃个饭,下午四点又走。一宿没见着影儿,今儿不知道几点回来的。” “五点。”陈熙南仰在按摩仪上,闭着眼打哈欠,“á~à~!一线都这样。等熬到高年资,就不用写病历,也不用上夜班了。现在嘛,年轻,还撑得住。” “瘦得裤衩子都要挂不住了,还撑得住呢。”段立轩问他,“哎,你手术前儿迷不迷瞪?” “迷瞪。” “草,那不能噶岔了?” “不排除啊。”陈熙南累得嘴都张不开了,话含在嘴里咕哝,“就上周的事儿。护士递我针,她累懵了,没拿起来,就这么空手递给我。我也没发现,接了个空气就逢。逢了两下,发现针没了。还以为掉了,满地爬着找…”他笑了两声,忽然没动静儿了。歪在沙发上,眼镜滑到了鼻梁骨。 陈熙南经常突然关机,段立轩也习以为常。拎起腿边的毛毯,抖开给他盖上。 “陈大夫累坏了。”余远洲站起身,拎着大衣要走人,“你俩快休息吧,我先走了。” “上哪儿去!明早五点半就得出发,折腾个什么劲儿!”段立轩用气音嚷嚷着,大猩猩似的拍着胸脯,“就搁这儿住!咱家二哥说了算!” 余远洲瞟了一眼沙发上的陈熙南。心想这陈大夫闭眼像尊佛,那睁眼就是魔。他二哥一个屁夹不住都悬挨收拾,还在这儿说得算呢。 两人撕扯了半天,差点要打起来。又都不敢出声,只用气音吵吵,像一出默片喜剧。 走了四五个回合,到底是余远洲妥协了。因为他发现段立轩已不是单纯的客气,而是赌上了某些奇怪的东西。好像自己要不留宿,就是不给他面子,不承认他在家里说得算,进而延伸为看不起他。 留宿问题达成一致,余远洲去换衣服洗漱。出来正好看见段立轩在给陈熙南摘眼镜。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建议:“我背陈大夫去卧室吧。” “没事儿,我搁这儿陪他。睡你的去。” 主人不休息,客人也不好意思先休息。余远洲又坐回沙发,轻声跟段立轩聊天:“这回看你身边儿有着落了,我是真高兴。” “你瞅我高兴,我瞅你闹挺。在美国有没有啥朋友啊?” “有一些。” “拉倒去吧。有朋友你还能大半夜给我打电话?不好呆就回来,二哥这儿随时欢迎。” 余远洲深深看了他一会儿,苦涩地笑了笑:“要不是看你有陈大夫了,我还真不敢回来看。总怕彻底给你耽误了。” “你这啥话?感情就讲究一个缘分。”段立轩手肘拄着膝盖,摇着头嗐了一声,“该着咱俩没缘。” “二哥你还别嘴硬。有缘没缘,咱俩相处的时候,你也没这么自在过。”余远洲食指点着自己的眉心,模仿起段立轩蹙眉的表情,“瞅我的时候总这样儿,像瞅个大麻烦。” “胡扯。二哥没嫌你麻烦过。” 余远洲没说话,低头看着茶几。淡黄色的小托盘,扔着层层叠叠的草莓叶。像日落图上的椰子树,温馨得情意绵绵。 他又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这个家。 陈熙南嫉妒余远洲。余远洲又何尝不嫉妒陈熙南?嫉妒他有一颗健全的心,能从人堆里挑出最好的那个来爱。 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土豆找地瓜。怎么自己偏像那老太太没了牙,专捡最烂的骨头阿巴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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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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