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客厅里传来万念俱灰的笑声。 裴野靠回沙发靠背里,闭着眼睛:“原来如此。结束了,都结束了……”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命运的天平并没有青睐于它。 看来这就是结局了。 他没睁眼,单手搂着怀中人瘦到不堪一握的腰,另一只手摸索着,向方才放在沙发上的手枪探去。 他抓住手枪,熟练地单手上膛,刚握住手枪时他的手指还有点颤抖,可等他握紧了枪柄时,右手却出奇的稳。 裴野把人拥紧,仍旧闭着眼,偏头蹭了蹭失去意识的人微凉的脸颊。 “看来死也没那么可怕嘛,声哥。”他轻笑,“一想到要去见你,心里就好受多了。到了另一个世界,记得像十三岁时那样,早点找到我,接我走啊。” 他的手指勾住扳机。 下一秒。 “唔……” 嘶哑的、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怀中的躯体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裴野身体过电般抽搐,霍然睁开眼。 手枪当啷一下掉在地板上。 裴野瞳孔剧烈收缩成一道竖线,嘴唇嗫嚅,震惊地看着怀中人像猫儿似的伏在他怀里蹭了蹭,顶着凌乱的长发,缓缓睁开眼。 他颤抖的双手试探性地,缓缓握住傅声的腰肢,得到对方一声闷哼后又吓得一震,随后生怕错过什么似的牢牢攥紧。 他鼻翼翕动着,喘息愈发粗重:“声……” 傅声虚弱地小口倒着气,纤长睫羽艰难抬起,对上裴野惊愕的视线。 青年虚弱地微微张开唇瓣: “小,野。” 裴野的呼吸一瞬间停滞。 傅声虚弱极了,脖颈仿佛支撑不住头颅的重量,说话也几乎只有沙哑的气音,琥珀色的瞳孔轻微涣散。 他垂下眼帘,奄奄一息地轻咳着,咬住嘴唇。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傅声哑着嗓子,缓慢地呼吸,“梦到最后,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痛不欲生,可痛过之后,梦就,醒了……” 他感觉到身下传来压制不住的颤抖,强撑着精神抬眸看去。 却对上了一双包含热泪的,黑色的眼睛。 裴野吸了吸鼻子,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回抱住傅声,失声痛哭。 “声哥你真的回来了……” 泪水打湿了衣襟,裴野抱着怀中人,哭得像个孩子,语无伦次,“我们做到了,声哥,我没放开你,我们都没放开彼此……” 客厅里只剩下青年喜极而泣的哭声。 荧幕中央,方才那个挣扎着的茧蛹已经破开一个缝隙,蜕生的蝴蝶挣开坚硬的束缚,破壳而出。 与此同时,一轮初升的朝阳从天际线下缓缓升起,阳光划破长夜,昭示着黎明的诞生。 新生的朝阳照亮了联邦一望无际的大地,也仿佛宣告着,属于相爱的人们冲破黑暗的新生之日,终于到来。
第115章 一周后。 冬日的浮云散去, 阳光洒满墓园。 细烟从墓碑的香炉前升起,沈辞直起身,后退两步, 与裴野并肩站在一块儿。 两块墓碑并排挨在一起,底下摆着一对老夫妻的照片。 “王阿婆没有儿女, 以后有我们常常来祭拜, 她在地下应该也能安息了吧。”沈辞说。 裴野双手插兜, 看着碑前王阿婆的黑白照片。 “你能做到如今这番事业, 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告慰了。”良久, 裴野道。 沈辞不置可否。 他们伫立片刻,沈辞才道:“一年后我大概就会进入参议院了。他们本想要我现在就进去, 可我没有经验,不能服众,也不够深入底层了解民间疾苦……这一年,我想让自己沉下心来, 至少在首都周边先实地考察过。” 香炉里慢慢抖下薄薄的一层香灰。 半晌,裴野又道:“沈老师,恭喜。” 沈辞笑笑,挠了挠后脑勺那乍眼的红头发, 还是不接茬。 裴野:“你应该是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议员了。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好好干啊。” “你个小年轻还对我语重心长起来了。”沈辞笑骂一句, 转念道, “对了,现在风波也都已经过去,你还准不准备回H大读书?” 裴野摇头。沈辞曲肘侧怼他一下:“老哥我可以稍稍动用一点关系,让你来我们G大继续完成学业。G大金融系可是一绝,我瞧你就挺有投资炒股的天赋嘛。” 裴野不为所动:“我现在还挺喜欢特警这个职业的。虽然我是半路入行, 不过目前适应得还算不错,就这么稀里糊涂干下去吧。” “是想当警察,还是有官瘾,盯准了局长的位置啊?” “不敢不敢,”裴野眼睛往上翻了翻,做思考状,“唔,也不好说。” 两个人吃吃地笑了一会儿。 “无耻。”沈辞评价。 裴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皱了的衣领:“那你呢?你作为民主派的头头,对民主派将来有什么规划?” 沈辞忽然沉默。他重新看向那墓碑,照片上的王阿婆一脸憨厚和蔼的笑。 “我不是什么‘头儿’。”沈辞沉声说,“未来只会有民主派,不会有民主党。民主派不会成立任何组织和政党。” 裴野转过头,意外地看着他。 “你认真的?” “民主派只不过是时局酝酿出的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罢了,这个派别不该存在,就算存在,领导他们的人也不该是我。”沈辞说,“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裴野。我意已决。” 裴野深深望着他:“你怕自己也摆脱不了这个宿命,因果?” “能摆脱吗?”沈辞也看向他,“人类的贪念永远不可能被改变。我只能尽我力所能及,用外力来遏制别人,也遏制我自己。我希望民主派永远不会有重蹈覆辙的一天。” 他苦笑一声:“我这种想法,算不算有点悲观?” 裴野盯了他一会儿,摇摇头。 “你很清醒,”他认真地说,“而且,沈老师,你是个清醒的理想主义者。我很荣幸能和你这样的人走上同一条道路。” 他们言尽于此,心照不宣地回过头,最后一次望向王阿婆的墓碑。 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正好,连冰冷的石碑似乎都被晒得暖意融融,如沐春风。 “真可惜王阿婆没有看到,”沈辞说,“可也就是因为时刻记着她的这份没法弥补的遗憾,我才能够提醒自己,永远不要走上歧路。” 裴野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忽然看见地上沈辞的影子一动,只见沈辞拎起从二人找到老夫妇墓碑时就顺手放在地上的包,拉开拉链。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来得及补偿的,”沈辞拿出一样东西,笑道,“这个给你,请替我转交给傅声。” 裴野愣了愣,下意识接过。 他低头看去。 是一封平平整整的,烫金的聘书,上书首都警官学校六个书法体大字,他翻开一看,里面抬头赫然是傅声的名字。 “这……” “当初在别院,我曾经因为媒体报道的事,对傅声的身份和心志有过怀疑。”沈辞诚恳地看着他,“如今他身份特殊,如果回到警备部,回到特警局,一定还会被残余势力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于他而言也不好。” 他顿了顿,“所以,对于他因为我的怀疑而自证清白的事,还有他不能回到特警局的事,我由衷的抱歉。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的档案的事情我已经和最高检的闻检查官一起想办法解决了,至于这个聘书,是我对他不能重返岗位的补偿。” 裴野惊讶抬眸:“沈老师……” 他想说多谢,可沈辞自嘲一笑:“我听不得矫情的话,算了啊。” 他拍拍裴野的肩。 “你们两个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裴野。我留在这儿继续陪王阿婆说说话,你快点回去看看你家那位傅声同志,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沈辞说。 * 裴野打开家门时,一个月以来那种提心吊胆的恐惧让他条件反射地产生了一种应激的紧张。可很快,厨房方向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父亲,您返回联邦的机票买好了吗?到时候我和小野开车去接您。” “不用了,赵二他说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早就把这个活儿揽下了。想来也是,回国的时候联邦应该是半夜,你现在还是少熬夜为好。” “没那么严重的,父亲。听小野说,您回来之后再过两个月就可以重新回到特警局任职了,是真的吗?” “民主派已经给我消息了,其实原本我也不打算回去,不过现在确实有很多工作需要主持……诶,裴野呢?怎么光听你提他,不见他影子?” 裴野换了鞋,把聘书偷偷放到餐桌上,走过来。很快,浅栗色长发的身影从拐角探出,四目相对时,青年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惊喜的光。 “他刚好在呢,”傅声拿着手机,“小野,父亲找你。” 裴野笑着把手机接过来:“爸,刚去办了点事。您找我?” 电话里傅君贤哼了一声:“往后我们可就是上下级关系了,裴野。你实战经验在我这里勉强过关,不过理论基础薄弱,阅历么也不够……回来之后,我会用更加严格的标准对待你,不要指望在我手底下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 看样子这是不接招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傅声对他撇撇嘴,做了个口型:“小时候他对我也这样……” 他不说裴野也心下了然。于是裴野欣然道:“是,局长。以后请您看我表现。” 傅君贤语气板板的:“……其余的往后见面了再说。让傅声接电话。” 裴野诶了一声。傅声凑过来:“在呢父亲。” 傅君贤语气这才稍有放缓:“刚刚你跟我说的事,我总归还是不放心。你工作太拼命了,明明咱们家里不差钱,你现在需要静养,不应该太操劳。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傅声俯身向电话凑得更近了些:“当然了父亲,我最近状态可好了——” “他说谎!爸,”裴野唰地把手机举高,“他晚上不早睡,洗完澡不让我帮他吹头发,吃饭比小猫儿还少,哄着也不肯多吃,我说他他还不听!” “什么?真有这事?” 傅声一个激灵:“我哪有?!父亲你别听他胡说……把手机给我!裴野!” “不给!”裴野把手机举过头顶。 “这是我的手机!” 他们在厨房门口缠斗起来,裴野一手举高,另一只手把人黏黏糊糊地按在怀里,却不料这一周傅声确实恢复得不错,力气比想象中大了不少,他没稳住重心,后退两步撞在门上,傅声吓了一跳,也刹不住车扑进裴野怀里: “给我——啊!……” 所有的动静在那声令人浮想联翩的惊喘发出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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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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