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人就往外走,又喊同事叫了救护车,那群醉醺醺的生意人这时才慌了神。 劝人喝酒致人死亡是要担法律责任的。 第二天,周时也辞掉了饭店的工作。 他在那时就见过了林喻之不肯向命运低头的样子,也知道林喻之不服输的时候有多倔强。可昨天在那间被阴翳笼罩的出租屋里,他只看到了空空荡荡的洗手台——没有毛巾,没有牙刷,没有香皂。林喻之将自己所有的生活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他满口谎话。 那根本不是十三箱待搬的私人物品。 那是十三箱无所谓谁来认领的遗物。 砂锅盖被蒸汽顶得咔嗒作响,周时也想起他昨天冷声发问的模样。 ——这样做有意义吗? 周时也给不出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可意义重要吗? 意义是活人的枷锁。没有选择的人,思考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小时候他努力读书,是为了带罗韵兰远离那个人渣。后来只身来到岳城,是为了替罗韵兰找回公道。 至于现在—— 灶台间的白气模糊了周时也的视线。 现在,他需要林喻之活着。要他的睫毛在晨光里颤动,要他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玄关传来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周时也猛然惊醒,这才注意到沸腾的米浆已经扑出锅沿。他匆匆掀开锅盖,把鸡丝倒进粥里,又去给来人开门。 * 林喻之推开浴室门的时候,周时也正蹲在玄关拆纸箱。他把快递员刚送来的镜子从纸箱中取出来,一边检查有无破损,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脏衣服放浴室里,一会儿和床单一起洗。” 林喻之看着那面崭新的镜子一阵恍惚。 就是这样。 破镜不可能重圆,只能换一块新的。 周时也把镜子立在墙角,又把空箱和昨天整理好的瓦楞纸板收在一起,转身进了厨房。林喻之跟到厨房门口,看到那台黑色手机已经被他拿到了厨房里。 也就是说,周时也看到了那两条消息。 “把那船摆出来做什么?”林喻之没头没尾地问。 周时也没作解释,只问了一句:“不喜欢?” 林喻之说:“不喜欢。” 周时也没有立刻接话,林喻之又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走?” “出去等我吧。”周时也说,“我还要煎两个鸡蛋。” 林喻之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鸡蛋滑入热油,周时也把火调小一点,背对着他问:“你想去哪儿?吃完饭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林喻之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身子一歪,倚在了门框上。 “我看过一个纪录片。里面说,有的企鹅会突然离开族群,义无反顾地奔向远处的雪山。”他侧过脸看着窗外,仿佛那里也有一座圣洁的雪山似的,“摄影师拍下了一个胖墩墩的、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的背影。它要去的地方离大海很远,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它会饿死在路上。可即使科研人员把它带回栖息地,它还是会立刻转身,再次朝那座山走去。” 他回过头,视线落回周时也的背影:“很好的纪录片,你也应该看看。” 油花四溅,发出“滋滋”的声响,蛋清边缘逐渐泛起一圈焦黄。周时也关掉火,把煎好的鸡蛋盛进了盘子里。 “电视,”他冷不丁地问,“买哪个牌子比较好?” 林喻之怔了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待油温降下来一点,周时也重新打着火,往锅里又磕了一颗鸡蛋。林喻之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恐怕比那只一心赴死的企鹅还要固执。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看纪录片。”周时也淡声道,“最近不用去公司,我陪你看个够。” 林喻之提到的纪录片是《在世界尽头相遇》,我发在了微博上。 他说的这一段从1:13:10开始。
第49章 浴室镜在当天上午就换了新,第二天上午,客厅的电视柜上多了一台电视机。 之后的每一天都在诡异的氛围中开始。林喻之睡觉总是面朝窗户,周时也的手臂横在他腰间,这样的姿势会持续到林喻之睁开眼,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的动作很轻,但周时也总是与他同时起床。 白天,他们各自占据沙发的一端,电视的音量被调到很低,林喻之在手机上回复客户微信消息,周时也用大腿架着笔记本电脑办公。有时候周时也会突然倾身过去,从茶几上的瓷盘里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塞进林喻之嘴里,林喻之则继续盯着手机屏幕,机械地咀嚼,吞咽,仿佛只是某种无意识的条件反射。 和周时也在这套房子里一起苏醒,一起吃饭,一起看有趣或者无聊的电视节目,这是林喻之四年前幻想过的场景。 如果无视掉周时也近乎监视的态度,无视掉他夜里无意识中吐露出来的模糊呓语,无视掉那些使用完刻意藏起来的锋利刀具。 平静的海平面下埋葬着一片无法复原的沉船残骸。 林喻之搬进来的第七天,敲门声在上午十点多再一次响起。周时也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却不是超市配送员。 * “是我的客人。” 背后传来林喻之懒洋洋的声音,周时也松开门把手,旁若无人地坐回沙发,继续敲击键盘。 “进来吧,不用换鞋。”林喻之又说。 王尧的目光流转在他和周时也之间,道了声打扰,把手提果篮和一束花一同放在了离玄关不远的餐桌上。客厅里的气氛比二人独处时还要压抑,林喻之从沙发上起身,用眼神点了点阳台,问王尧:“带烟了吗?” 王尧正觉得尴尬,闻声连忙跟着他往阳台走,压低声音试探道:“你们两个,现在是……” “室友。”林喻之拉开了阳台门。 他讲话时一点都没压着音量,王尧只觉得更加尴尬。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正准备递给林喻之,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笔记本电脑被合上了。 “我出去一趟。”周时也也开了口,“看着点他。” 他这话是对着王尧讲的,却又不等王尧回答,转身就往玄关走。防盗门重重撞上门框,王尧一时间没能搞清状况:“他什么意思?” 林喻之看着餐桌上那把娇艳欲滴的玫瑰,不答反问:“你那束花什么意思?” “我总得找回点场子吧。”王尧耸耸肩膀。 林喻之摇头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烟和火,点燃了。 林牧为去世后,他一直表现得很镇定,跟王曼请假前甚至妥善安排好了部门里的所有工作。可这反而让王曼和王尧姐弟二人放心不下。王曼早就有让王尧亲自来看看林喻之的意思,可王尧想到这是周时也家,心里实在抗拒,一拖就拖到了今天。他打量着林喻之略带倦色的脸,而林喻之的目光则落在了他的颧骨上。 “你的脸怎么回事。”林喻之抢先道,“叫人打了?” 王尧的脸上有一块已经散得很淡的淤青,只有离得很近才看得出来。事情虽然丢人,但也没有瞒着林喻之的必要,他抬手摸了摸仍在隐隐作痛的脸,苦笑了一声。 不论是谈吐还是相貌,王尧都不像会和人打架的类型,林喻之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见他默认了,诧异地挑了下眉毛:“真的假的。” 王尧靠着阳台护栏,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 “我也不怕被你笑话,说出来给你当乐子。”他吐出一口烟,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前几天约了个人,在软件上。” “约炮?”林喻之险些被烟呛到,“你?” 王尧斜了他一眼:“追了那么久的人和别人同居了,我心灰意冷放纵一下也正常吧。” “别把锅扣我头上。”林喻之向后倚住护栏,调侃道,“所以呢,你约炮,结果被人家的正牌男友抓奸了?” “不是。”王尧欲言又止,狠狠地嘬了一口烟,“那人把房间号给错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敲错了门。” “敲错门也不至于挨打吧。” “问题是,我没觉得自己敲错门。”说到这里,王尧不自然地别过了脸,“去之前,我喝了点。” 呵,酒壮怂人胆。 都一个样。 林喻之冷嗤了一声。 “然后呢?”他继续道,“你干嘛了?” 说到这里,王尧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就,亲了下脸。” 顿了顿又说:“还摸了两把。” 林喻之愣了几秒,扑哧一下笑了。他笑得肩膀直抖,烟灰簌簌抖落了一地。 “王尧,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他抬手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人家没告你猥亵?” 王尧诚实道:“告了。” 林喻之一愣:“真告了?” “真告了。”王尧说,“但他又撤案了。” 林喻之又一愣:“为什么?” 王尧烦躁道:“我怎么知道?” 林喻之笑着说:“你别给人家直男留下心理阴影。” 王尧想了想:“也不一定是直男吧……” “为什么?”林喻之话音一顿,忽然间豁然开朗,“他起立了?” 见王尧面色古怪,他又哈哈地笑出声:“不是,你约之前就没问对方要个照片?开盲盒啊?” “要了。”王尧说,“但我以为他给了我个假照。” 林喻之静了静,在缭绕的烟雾中眯着眼看他。 “我觉得,那人应该比照片里长得好。”他的目光带上了一抹玩味,“但是,哪有人给比自己模样差的假照?” 王尧没接他的话,只郑重道:“你可别把这事告诉我姐。” 林喻之点点头,算是应了。 烟灰一点点掉落,无声地消散在风里,他低声说:“你真应该早点来,我好久没有笑得这么痛快了。” 王尧说:“那你一会儿跟我走。” 林喻之又笑了:“小王总,你怎么能用刚亲过别人的嘴巴说出这种话?” 王尧叹了口气,把指间的烟头掐了。 “想起这事就烦。”他嘴里嘟囔着,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再来一根。”
第50章 四十分钟后,周时也回到家的时候,林喻之和王尧正有说有笑地坐在沙发上聊天。见他回来了,空气里的轻快气氛刹那间凝固,王尧识趣地起身告辞:“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公司了,晚点儿还有个会。” 林喻之脸上的笑意也随着王尧的离去迅速褪去。他没在客厅继续停留,径直走回卧室,躺回了床上。 那一大束玫瑰还放在餐桌上,周时也经过时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旁边还有一袋他昨晚在线上下单的蔬果。他去厨房洗净了手,把蔬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逐个码进冰箱,脚步最后停在了卧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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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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